第一千二百九十六章 亲近不可携手
“本源不稳，神域失控！”
舒菲雨的名字里有个雨，又喜欢细雨，然而男子不喜欢雨，尤其不喜欢看到她走在雨中，因为他知道，这是最能勾起舒菲雨开卦的时候。
“算了，不说了。”
隔竹林对望，男子轻轻皱眉，眼神温柔、亦有些责备意味。
练气是修士的必修课，男子却好像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接下去要说的话被堵回去，一时没了言语。
心里想着这些事，躁意渐生，男子眉心赤色愈深，声音不知不觉有些沉重。
严厉警告后，舒菲雨沉吟坐回原处，神情凝肃，右手无意识地在竹叶上拨来拨去，速度越来越急。
“好好待在里面，要不我走了。”
“炼气是为了将来能……”
“这个……”
齐傲天认真答应，说道：“程睿若真的下去，对我而言是个机会，如能捉到他……喂？喂喂喂，别又想开卦……”
竹林外一人，身材高大，铁眉刀眼，目光看去，给人的感觉是他站在哪里，哪里就从天地内圈出来，成为只属于他的独立之国。男子身披紫袍，行进时跨步距离奇大，站稳后如山岳沉地，权相毕露，一看便知是那种常行威事之人。
神情忽转疑惑，舒菲雨转回目光说道：“怎么不进来？”
听了这句话，舒菲雨轻轻蹙眉，很久才开口。
齐傲天神情陡变，身形微晃原地消失，顷刻千丈。
舒菲雨说道：“那你别练了？”
“血衣杀者！”
此处无敌，没理由主动释放神域，出现这种情形，唯一的解释是其修炼出了问题。况且神域不是地狱，断不会无缘无故杀灭生机，男子连杀机都控制不了，足见麻烦之大。
“……”
“这么多年，我都是自己照顾自己，不劳齐兄操心。”
“别说……呵呵。”
听齐傲天说出第一条，舒菲雨神情微讽，听到第二条，讥讽变成担忧，直到听见程睿这个名字，她好像被针扎了一下，险些站起来。
齐傲天说道：“我没有退路。”
“传闻而已，未必能当真。”料到会有这种反应，齐傲天试图安慰。
归根结底一句话：命运始终不是确定的，最多只代表大致方向，且为暂时所见。
“不要！”
“沾有元磁，可惜不是太纯。”
相隔十丈，两人颇有些针锋相对的味道，若有不知道的人听了，必认为两者存在间隙，或为对手也不定。
它山之石却有其效，齐傲天本来时刻需要压制心火，坐下后感受到一股清凉，身体顿时觉得轻松不少。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他的脑子也比适才灵光，想起什么问道：“刚刚说什么将星，意指？”
……
“一个篱笆三个桩，成大事者，命里必有将星出现……”
“……咳咳。”干笑两声，齐傲天神情疑惑，总觉得她今日有些怪。
“和你说过多少次，枚卜伤魂不可常为。”
舒菲雨轻声说道：“傲天啊，你有没有想过，与天争虽难但不劳心，与人斗非但艰难还会损心折性，会把你变成另外一个人。”
“狂灵之气伤魂，你不是不懂。”
“母石据说为宇宙之本，足可珍贵了……”欲言又止，齐傲天抬头看看，赶紧又说道：“好好好，我留着。”
男子凝声说道：“今时不同往日，我的修为精进，身有狂灵之气，强行枚卜，或将触犯天条。”
“这是母石！”
“又炼了气？”
如果十三郎在这里，定会好奇问问它山是什么山；齐傲天没有这么问，有些尴尬接过石墩，入手又是一惊。
平日杀伐决断不动眉梢，男子此刻却像犯了错的孩子，想争辩但知道理亏，不争辩又觉得不甘心。
齐傲天飞退不忘喝声阻止，说出的话怪里怪气大失身份，但其神情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说点开心的事情，刚刚这次枚卜有些收获……”
齐傲天楞了下，随后意识到不妥，苦笑改口劝说道：“此前开卦已有数次，全都徒劳无功，何必力求无果之事。”
无论什么人的命都可以算，但不能因此认定；算出来的状元可以变成乞丐，并非一定就是卜算者胡说八道，而是内里外因共同导致的结果。以此角度讲，男子所说的“事在人为，不可为算出来亦不可为”很有道理；反过来，舒菲雨以弱算强，为之指路虽有其事，如今能够发挥的作用却很有限；纵有所得，恐也伤及自身。
对面，舒菲雨轻轻抬头，说道：“为什么是你？”
严厉喝责，舒菲雨飘身便想走出竹林，其身边周围，满园清意瞬间消失，纯透之极的木灵之气八方聚集，集中成一束青色锦带，当空卷向齐傲天的身体。
舒菲雨说道：“三件事，第一件传了无数年，无数次，注定徒劳无功；第二件轻重不得把握，等于惹火烧身。至于程血衣，程家不惜颜面、邀六大宗族联手通缉，这么些年仍没人能捉住；我估计，程家或有劫修出动，依旧奈何不了他。”
“嗯。是这样的，飞升之地出了状况，我授命下去一趟……”
“……”
知道，明白，不得已，能怎么办呢？
男子有些尴尬，说道：“我就在这儿……挺好的。”
放下即回灵动本色，林内清新气息让人心醉，舒菲雨伸出手指在身边一枚竹叶上弹了一下，溅开的几点水花沾在脸上，微微的凉。
这个问题不难回答，被称作傲天的男子微微一笑，平静而坚定说道：“菲儿面前，我不会变。”
林如此，人必因此而大损；齐傲天知道，当前正是舒菲雨冲关的关键时刻，内外相融化二为一，成则实力大进，败则重伤难愈、甚有性命之忧。这个时候与之接触，不亚于一边发力登峰一边大肆放血，和找死没什么分别。
“嗯。”
“空穴才能来风，凡与他有关的事情，必须当真。”
齐傲天识相收声，继续说道：“飞升地的问题主要问题有三方面。其一，此次飞升，开放之日起就有宝相传闻，六大宗族担心与狂灵有关，都会派人查看。其二，猎杀之事愈演愈烈，再这样下去恐会引发宗族间争斗，需要有人主持大局。其三……”
“内忧外患，倾轧无情，我知道你的难处。”
“紧要关头，菲儿万万不可！”
齐傲天神情尴尬，不知该说什么好。
力求无果，舒菲雨把这几个字嚼碎咽到肚子里，轻声道：“你又何尝不是如此。”
“坐吧，说吧。”
舒菲雨醉心算道，其修为与寻常修家有所不同，可看成生境也可看成化神。这片竹林内的一草一木、一气一水、一土一地皆与其精气有牵连，就像是把神域从身体内剥离出来放在此处。放在平时，木灵之气推助火势，对齐傲天而言是种另类滋养，然而此刻齐傲天出了问题，精气外泄火意含杀，进入竹林不亚于一座会一动的火山，非把它彻底烧干不可。
“事在人为，若真不可为，算出来也是不可为。”
……
齐傲天楞了一下，说道：“为什么这么问？”
开卦伤魂从来不是空话，粗通卦理的人都知道，越是位高权重、修为深厚、命格颠沛复杂的人，为其开卦的凶险越大；如遇到凶魂恶灵、天妒地残之物，卜算者遭到反噬乃常有的事；后果严重程度与很多因素有关，且随时间不同而变。
不知为何有些犹豫，齐傲天忍了一会儿才说道：“有传闻说，程睿下去了。”
“呃……”
“势不由我，唯有迎头而上才行。”
“生境破劫险恶重重，动辄便要陨落，狂灵之气自古无人修炼成功，多少人因此疯癫成魔，这些事情早就和你说过，就是不听。”
舒菲雨说道：“我有退路？”
莫名其妙的话，舒菲雨视线下移，随即发现男子脚边三尺焦土，刚刚被雨水浸透的土地焦黑但又透着红，就像即将被点燃的炭。几颗青草萎顿在脚边，表面奄奄，内里的根早已成了灰；
“跑这么远做什么，我又撵不上你。”
“它山之石，清意透神有些效果，你带着。”
“我会记住。”
“忘记了？有我指点的那几次，你才能够化险为夷。”
舒菲雨默默坐在远处，时而伸玉指在旁边竹叶拨弄几下，没理他。
“这场雨太好，忍不住呵。”
“我接着讲。”
“大事当前，需全力以赴才能应对，算是为我着想，菲儿不要再折伤自己。”
“开卦也是为了将来。”
“修行出了这么大乱子还赶来，肯定是有大事发生，说说吧。”翻手不知从哪里变出两座墩子，一木一石颜色迥异，舒菲雨自己坐在那块木头墩子上，把石墩送向千丈外的齐傲天。
舒菲雨随口应着，神态宁静又透出几分顽皮味道，目光在男子脸上仔细搜索，最终在其眉间看到一道淡淡红丝。
“又开卦了？”
停在竹林边缘，舒菲雨遥望着那个紧张的男人，沉默半响，忽然笑起来。
互相说着责备的话，到此忽然都住了口，彼此对望沉默半响，同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