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六十四章 远算
老头说道：“老夫说小事，就是小事。”
老头嘻嘻一笑，摇头晃脑回应道：“账不能这么算，首先老夫待的不是几年，而是一万年；对老夫而言，帝兄斟茶是免费的……干什么！”
这次老头极为果断，回答道：“圣门已就，道胎生根，余下就是时间。老夫估算，应该不会超过两千年。”
主人轻轻抬头，淡漠目光望着老头，仿佛他是一头猪。
杯中茶水不饮自干，老头神情瞬间呆滞，大怒之下再不管什么礼仪恭敬，叫道：“你疯了，这是我的茶！”
那太难了，真的太难了！低阶生灵，会误把头顶上的树叶树枝当成天空，至于那些生出灵智、实力强大的妖兽，沿途需要面对更多比自己更强大的生灵，能够穿越重重险阻抵达外围者，万万中无一。更要紧的是，最外围因为环境最好，也成了这棵树星最最危险的地方，生活着无数强大生灵，甚至会有龙！
不怕死的人永远无敌，主人稍稍沉默，说道：“只有朕，才能圆了你的心愿。”
只有仔细搜索才能发现，古树缺少一样任何草木具备的东西：果！
听了这番话，一直沉静的主人豁然动容，直接站了起来。
主人回过头，森严目光杀威纵横，直到老头矮身退避，才深深吸一口气，说道：“还有什么？”
假如阳光无价，这就是唯一与之接触的机会；错过这条光柱，它们就需要翻越层层天空，一直到底古树的最外层。
主人淡淡说道：“朕不是坐井，也不是观天。”
小小平地周围，万里高崖直冲天外，中途遇山则断峰，遇河倒流，遇海则乖乖从周围绕过，连雾气都不敢越境半点；最奇妙的是，空间经过那么多断层，却没有一点多余的水、或者石会落下。
因为那里有人，孤零零的一个人，树星、星上的一切，包括头顶那颗太阳，通通是他的子民。
太阳正对着树身，阳光笔直形成一道光柱，穿过那条万万里通道射入下面那个平台，照进小院中。假如有人顺着太阳的足迹走上一遭，会发现沿途集中了无数颗头，不管是天上的鸟还是地上的兽，无论水里的鱼还是地里的虫，大家都怀着渴望探出头，拼命想要沐浴阳光。
无尽岁月，庞大超过十数个普通修真星的树冠上，长不出一颗果子。
浩渺星空，极深处，无数陨石围绕着一颗古树缓缓旋转，亘古不停。
“你试试！”老头俨然气晕了头，不顾一切大喊道：“老夫不怕！”
主人静静等了一会儿，说道：“除了那件事，等道果有成时，朕会分你一叶。”
老头愤怒叫道：“老夫和天道好着，嫉妒也没用。”
树高无尽，冠阔亿万里，人在其中小如尘埃，随便落脚即如大陆，树皮间的褶皱犹如峡谷，还是超级陡峭高峻的那种；万万年积累，树身上的泥土越积越厚，于是形成一个拥有独特地貌的星。
老头微讽说道：“算好的事情，刚刚为何那么意外？”
主人说道：“圣门、道胎，都是你当年就算好的事情，怎能算得上意外。”
主人不屑理会，说道：“接着讲，还有什么。”
主人挥手说道：“不足挂齿，说些紧要事。”
树冠正中，一块不算大的平地，搭建着一座小小的屋，屋前一个小小的院，院内几盆小小的花。
主人微微皱眉，说道：“下界之中，还有能超出你算计的事？”
一片树叶一片天，一条枝干一条岭，这里的鱼可以在天上，飞鸟可以在海底，蚂蚁可以比鹏鸟住得高，蚯蚓可以爬上巨龙的头。
取来所需，主人自地心招来真火，自光柱中挽起一团昊阳之光，再经旁侧天生的八卦阵图中流转，最后才能制出一杯色泽金黄、透着轻微酸香气息的茶。
“四叶。”
主人冷冷望着他，不说话。
“你说什么，你敢再说一遍！”
古树庞大，枝繁叶茂，根须绵延无尽距离，每一颗陨石、陆地皆与其相连，奇妙的是，周围一切都在旋转，那些根须却不会被树身缠绕，仿佛没有实体。
……
老头眨巴眨巴眼睛，伸出两只污七八脏的手，比划着。
主人说道：“刚刚你说过，亲眼看到许多意外之事。”
呃，这种认知是错的，树星最最危险的地方不是外围，不是那些龙、或有资格与龙相提并论的妖兽，而是这个一直平静的小院，一个坐落在树星的最深处，却拥有最多特权的地方。
“你想干吗？”老头用力挺起胸膛，脚下却情不自禁后退半步，明显色厉内荏。
对这颗造型独特的星树而言，此处是一切活物与死物的禁区，千般景色万种风情皆为其让路，只为保证那一柱天光。
老头不肯回答，伸出指头说道：“两叶。”
老头目光闪烁，说道：“其余都是些小事情，不值一提。”
这里是他的王国，他是这里的帝王。
仿佛被天锤在头顶砸了一击，老头骤然矮了半截，眼里满满悲哀神情，良久不语。
“说吧，若不然，朕会揭了你的皮。”
今日星中有客，君王亲手奉茶。
主人丝毫不为所动，说道：“筑井葬天，功成之日，即是修成道果之时。”
阳光射出通道，通道周边万景万物，他从千里外摘来芝叶，八千里外点落露珠，由万里高崖破冰取其玄寒心髓，再随手撕开一条蛟龙的头，轻轻蘸上一点酱。做这些的时候，君王安静地坐在案边，手指轻弹好似挥洒象征福祉的丝，所有被他触及的草、水、灵远处匍匐，任其施为。
主人被这句话噎了一下，说道：“不是不信么，为何还与朕讨价？”
主人再度摆手，说道：“意料之中，还有什么？”
老头奇怪地望着他，讥讽说道：“不是吓傻了吧，还能什么道胎？”
更奇妙的是，树枝上的叶片多种多样，针、圆、条、瓣样样齐备，橙绿红蓝诸色无缺，气息更是千万种，彼此绝不混合半点。看起来，人间仙界，每种草木都能在这里找到影子，堪称集天地之大成。
老头回答道：“妖妃死了，那条假龙也死了；还有你送去的不死……”
老头好似被烙铁烫了一下，神情骤然扭曲，面对着比天威更天威的主人，双眼竟然露出凶芒。
“两叶！”
主人轻蔑说道：“四品道灵，也想让朕为之斟茶，你在下面待了几年，原来是活傻了。”
端茶到鼻端，老头贪婪嗅上一嗅，小心翼翼嘬上半口，眯起眼睛回味片刻，诚心赞叹说道：“这杯阴阳茶，抵得上四品道灵。”
“万年不见，帝兄茶艺越发精湛了。”
“亏你问得出来。”
主人看都懒得看他，说道：“喝过朕的茶，就要拿出对应的东西。”
主人平静说道：“朕不是意外，是吃惊你连这种事情都敢算，天道为何容你活到现在。”
看似矛盾的两句话，实则显现的是不容置疑的权威，望着老头狰狞面孔，主人神情冷漠依旧，连讥讽都不屑表露。
毫无疑问，单从形状看，这绝对是世界上最深的那口井，常住在这里的人就是井底蛙，永难面世的那种。
对面一个邋遢老头，举止轻浮且身躯飘忽，看上去不像真人；然面对着主人可令八方朝拜的威严，却能神情自若，脸上甚有几分调侃。
“真想知道？”
老头冷笑指指脚下，再抬头看看天空。
……
老头说道：“老夫当年讲过，亘古未有之事，你不可能成功。”
“……”
这里也有山，有水，有河流有沼泽，当然也有生灵栖息。说其地貌独特，是因为除了最外围的那一圈，内部大多数地方看不到天，而是一片片偶尔会摇晃的大陆。那是树叶，树枝，或者干脆是一条穿行在树叶与树枝间的兽。
“圣门已就，道胎……是什么道胎？”
主人说道：“能让你觉得意外，会是小事。”
唯一处例外。
老头愕然说道：“还有？”
树就是星，星外天幕一片苍茫，星外无星，却有一颗孤零零的太阳。让人无法理解的是，那颗太阳只有对着树的这一面会发光，其所有能够孕育生命的热源通通被投射到这里，专为此树而活，到死方休。
一个字形容其特点：小。
老头想了想，说道：“假如老夫没猜错，我知道的事情，血魂子也有办法知晓。”
老头理直气壮说道：“万一成了呢？好比老夫这次经历，就曾亲眼看到许多不可能发生的事。”
老头越发愤怒，跳脚大叫：“你在这里坐井观天，老夫却要累死累活，辛苦万年才换来一杯烂茶，结果还被你搅掉大半。这样还想要消息，做梦！”
“朕可以说一千遍。朕的话，从来不需要说第二遍。”
主人想了想，抬手示意说道：“讲吧。”
……
……
老头说道：“不是说过了？”
一身明黄，面宽眼阔，主人拿出一套茶具摆上桌案，烹茶方式与众不同。
主人说道：“亘古未有，才更应经朕之手而生。你若事事算得那么准，何须装疯卖傻，连自己做的事情都不敢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