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六十三章 争锋一念
升仙令出，仙灵殿承认雷尊位列人间巅峰，奇妙的是，有了这重认识，龙舟二老反比刚才更加骄傲，冷哼不肯回应雷尊的话。
“你！”
这句话说出来，周围许多人心中哀叹：完了！
天残听后摇头，说道：“陆放天不知自爱，这么多心力耗在一个丫头身上。”
外域百年，雷尊已在很多人心里树立起无敌的形象，一如当年剑尊所做到的那样。这场邀斗提出来之前，没有人相信雷尊会输给玄灵子；然而此时此刻，因为玄灵子背后的那两位老人，大家不能不怀疑，这些年玄灵子除了疗伤，是否还修炼了某种奇门异术，或者得到某件强大法宝。不然的话，他怎么会做出这等不智的事情，公然向雷尊挑战。
有了这重想法，人们的注意力转到邀斗本身，不知不觉把目光投向雷尊。
“无人矣。”
颜面之争，人类特有的秉性，或许也是维系秩序稳定所必须；普通人眼里叫秀存在，摆阔气，浅薄行为；然而对道盟这样的组织而言，这样做其实有着深远意义，首先便是提振人心。
玄灵子稍显尴尬，回应道：“道盟早已公告天下，掌座师兄闭门修炼，只为升仙台。”
“大胆！”
这样的举动印证了之前雷尊的话，仙灵殿固然高高在上，但，世上还存在着一些人、有实力有信心且有胆量不在乎它。
随着两人叹息响起，岸边群修也在内心附和，大家都明白，无论雷尊如何强势，哪怕他现在就出手、且能击败道盟所有人，亦不能挽回紫云道院的颜面。
玄灵子寒声说道：“道兄，小心言辞。”
喧嚣与担忧并不能改变什么，听到玄灵子的话，雷尊一直平淡的表情有了变化，有些厌憎。
如此表现只有两种解释，一是不屑，再就是不敢，不屑不敢，体现出来的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状况，难惑众人眼。
清冷女音突兀响起，刚才那个教训红番魔的女孩居然又一次站出来，认真说道：“再说一次试试。”
玄灵子涩声说道：“道兄何必明知故问，升仙令牌并非一次发放，百年之内，师兄定能……”
雷尊继续说道：“险些忘了，他连儿子都管不好。”
对岸响起声声断喝，七八条身影闪烁升空，眨眼之间横跨清河；有见识的人当即认出来，其中四人赫然都是道院尊者，个个声威赫赫。
地缺旁边冷笑，说道：“不这样又如何，翻不了天。”
龙舟之上声声怒喝，而不再是玄灵子一人愤怒，但没有谁能站出来说些驳斥的话，不是他们不想，而是根本无从反驳。
带着缅怀的神情，玄灵子的目光穿过清河，遥遥望着那座峭立险峰的峰顶，似能看到峰顶那名女子有些无助的身影。
“有点意思。”
天残轻轻皱眉，说道：“念在死人的情面上，老夫不与你计较，退下！”
人类世界中，每当发生大事的时候，登台亮相的往往不止那些本该登台的人；以道院大比为例子，崭露头角的从来都不止那些比试高低的学子修家，还有众多奇人异事，组织势力，借此显露肌肉。
“说，叫哥还是叫叔。”
“陆老院长，同辈中无人可及，盖世之才。”
跨步离开龙舟，玄灵子抬手抱拳。
奇怪的是，眼看事情无法收拾，天地二老冷眼旁观，根本无动于衷。
道盟强大，天地二老是强大中的强大，道院风波早已不再是秘密，没有人相信现在的紫云岛有资格轻视他们。
“道兄不必如此尖刻。”
时势造英雄，玄灵子或许不算英雄，但他必须演好自己的那份角色。堂堂道盟掌座，理当为人间群豪所敬，哪怕前面有“代理”两个字。
这是必然的选择，也是人类与妖兽之间最大的区别之一。
轻飘飘的话钻入耳鼓，沉寂岸边瞬间哗然，无数张嘴巴开开合合，说着一些连自己都闹不清的词句。一些分愤怒，一些人惊慌，一些人畏惧，还有些心智深沉的人们，内心已被担忧填满。
“玄机子何在？”
“你说什么？”
轻叹一声，玄灵子语调忽转，轻轻说道：“纵然陆放天复生，也需对二老道一声尊长，何况他的学生和规矩。”
争与不争，如何争，争什么，都必须找到合适的说辞，称之为借口也无妨；道盟、道院不是街头流氓，盲目挥刀，只能带来人心背离。
“之前那位道友讲的不错，八方来贺，某些不合时宜的规矩，是应该改一改。”
反过来想，此举固然有失身份，但也正符合先前猜测。剑尊逝后，雷尊已成为九尊中名副其实的第一人，假如玄灵子能够亲手击败、不，只要稍稍占点上风，因其背后还有天地二老，越发强大乃至强横，正好立威。
雷尊不愿理会玄灵子，天地二老自然也可以无视他的挑战，神情理所当然。较真算起来，他们所讲的话也不算错，清河岸边发生这么严重的事情，紫云岛至今没有人出面，几让人无法相信。
……
童子故意飞得比别人高一头，大摇大摆来到龙舟前，低头望着天地二老，轻轻勾了勾手指。
等一会儿真的那么难熬？显然不是。
那么就是不敢了。
雷尊冷漠说道：“他可有接到令牌。”
二老的意思并不难懂，我为长，你为小，之前开口叫垂询，现在不理是尊严，也是实力上的自负。
不理玄灵子如何反应，雷尊转过头，朝天地二老抱拳。
天残默默点头，说道：“倒也是，就是有点可惜……”
“难怪老夫觉得不对，原来是你年龄。”
事情到了这一步，玄灵子反倒平静下来。
沉寂场面越发沉寂，人们望着那个女孩，目光有些怜悯。
雷尊说道：“为了这个，你们把他废掉？”
退下两字稍含真力，不伤身体、只想令小红神智稍乱不能说话，且效果不会持续太久。这样的场合这么多人，天残再嚣张也不会自贬身价，力度把握极有分寸。
“好大的胆子！”
显然也不是。
成何体统！
“出息了，真的出息了，居然有人跑到这里来称老。”
“外域百年，道兄英姿无人可及，本座不止一次有过与切磋的念头，奈何……”
玄灵子意外说道：“怎么，道兄不敢接战？”
四大尊者同时出现，很稀奇，更稀奇的是他们并不是当头的人，其身边还有三名修士，每一个都有着不输于尊者的气势；至于那名走在最前列的人，居然是一名三尺小童。
听着有些不相干的话，雷尊不等玄灵子应声，问道：“被你们废了么？”
……
闹成现在这种局面，只能说：时也，势也。
玄灵子没有资格摆谱，神情淡漠出面作答，开口便有刀锋意。
公道人心，人心公道，若不能堵住悠悠之口，便用强大威慑群雄。
“请赐教。”
不知多少人揣着这种疑问，内心满满荒唐。
……
人人都明白，这一战，雷尊败不得。
反过来对道院而言，清河禁飞真有那么重要？
“请赐教。”
这就要开打？
……
百年征战，道盟表现平平让人失望，乐副使叛逆平息不难，对影响却可持续千百年，甚至可能致命。当前的道盟，声望处在万年中的最低点，亟需一次机会证明自己。
有远见的人，脑海中不由自主闪现两个字：内乱！
“紫云呵。”
雷尊淡淡说道：“你不配。”
“本座记得，清河禁飞的规矩本不存在，直到陆老院长登位才真正确立。”
清水幽幽绕不停，岸边一声轻叹随风而走，顺着清河的水流徐徐向前，绕岛一周。
无视周围一切，雷尊轻蔑说道：“废掉玄机子很应该，但不应该选个连他都不如的人。”
道盟需要一次机会，没有什么比道院大比更合适，因为他们是百年风波中最耀眼的那一个。
天残不愿理会雷尊，此刻却有几分好奇，上下打量着那个女孩，旁边玄灵子看出什么，忙低声解释几句。
雷尊淡淡说道：“那就是没接到。”
天上唱和不停，下方小红等得厌烦，再次开口说道：“老人家，你们是不是耳背？”
相比之前那些充满火药味的话，这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举动，结果却惹了大祸。
事实不容反驳，玄灵子无言可对。
红番魔其实没做错，好歹大家来为道院捧场，因为一条小河被堵在门口，怎么看都不符待客之道。假如不是他不会说话，假如没有道盟参合，随便来个不起眼的修士提议，这件事很可能就成了。
“放肆！”雷尊弹指，霹雳雷弧当空而落，带着凛冽杀机直扑顶门。
玄灵子大怒，说道：“齐旻，你是在向道盟挑衅！”
需要嚣张的时候，要像巨龙一样啸傲九天；必须忍耐的时候，要如龟一样经挨而且耐打，或许这就是那条龙舟象征的意义，也叫风格。
视线所及，雷尊平静摇头。
雷尊说道：“玄机子御下不力，魅上不能，外无征战之功，内缺治理之德，废也是应该的。”
闹事也好，寻衅也罢，这里毕竟是紫云道院，道盟是来观礼，怎么能直接上门开打？
一些人觉得悲哀，六方会谈才刚刚结束，灵域便出现这样的兆头，持续下去会如何？会不会又像万年前那样，再被夺去半壁江山才能合？
灵域多灾多难，其难首在内部倾轧与纷争。新纪战后，因为始终有一名大敌虎视眈眈，这种情形得到缓解，直到万年后的今天。
“也许，这正是他们所希望的。”一些人心里如此猜想，忧虑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