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五十四章 碰壁
“忍，等。”
百年千年，对金乌而言不过一瞬，留下来舒服还是难受，全看金乌自己怎么想。以他的能力，现在根本不担心人修……准确讲是十三郎会不会反悔。
激将亦无效，十三郎不知该说什么好。
金乌哈哈一笑，大气挥手：“尽管说，继续说。”
“至于你……本神必须承认，你帮了我不小的忙。”
巨汉默默沉吟，严肃问道：“你与山君相差十万八千里，为什么非致其死地不可？”
真灵就是真灵，星空中神一样的存在。超出四大境，好比化神老怪对着两个炼气期的杰出后辈，举手投足、咳嗽一声都能吓到他们半死。
巨汉满意其这样的表现，继续说道：“本神当然会杀掉山君，但不是现在。另外告诉你，三生六道只是传言，他们几个深信不疑，本神从来没有真正当回事。”
脸上带着不加掩饰的得意神情，巨汉说道：“紫依才是本神真正传人，本神会好好栽培她，为其洗髓伐体淬炼称仙，笑傲星空。”
“我杀它，是为报仇。”
都这样了还忍？等的又是什么？夜莲不明白，但没有再动。
这很正常，因为他已经出来了。
“九转魔莲，莲心合一！”
被分尸且被封印万年，暴躁金乌积累的怒火足以焚尽星空，急需一次痛快淋漓的宣泄；两名人修显然不能满足此要求，只好换个方式。假如折辱能给人带来快|感，那么所施为的对象越强、越优秀，这种快|感便来得个越强烈。十三郎、夜莲的力量对金乌而言不值一提，但其修炼的速度、战力与修为之间的对比，足以让真灵为之震惊，甚至有些羡慕。
“碧落在你体内养魂，这是另一桩功劳，本神赠你金乌神足，足以补偿。”
“本神以真灵之火作回报，人间万万代别想得到的大机缘。”
凶蛮巨汉身体晃动如汹汹之火，目光睥睨，神情讥讽。
巨汉没有能察觉到这一幕，继续得意说道：“山君坑我害我，人修落井下石，比它好不到哪里。单说一条，道院常送人来寻找机缘，以为本神不明白？”
任你千般妙计，徒然舌绽莲花，一概不理。
相比真灵威严给人的威慑，更沉重的打击来自于心理。一路登山，十三郎一路与夜莲商议策略，设想过无数种局面。结果就是现在这样，预想中的情形一样都没有……应该说最最无奈的情形出现，金乌什么都不认。
两人心里都明白，火焰巨汉看起来吓人，实际上只是个空壳；它可能只是一种幻术，是金乌为了交流方便弄出来的戏法。
就像血域内十三郎看到的那样，金乌已能突破封印，神识化形。之所以没有本体破关，一来没有完全恢复，再则封阵仍有效果，金乌想要脱困，还需付出代价。
百年期至，十三郎修炼有成且已归来，得其在外相助，金乌脱困事半功倍，或可省去海量法力、千年之功也不定；如再考虑到夜莲，能得到的更多。
到底憋得久了，不说便罢说起来就停不下，一口作气说出这么多话，火焰巨汉竟有些气喘，呼呼气息如同风箱推动，灼|热直扑两人面门。
巨汉嗤的一声笑，回应道：“多少人跳脚骂天，你可曾见过老天因此发怒，降下雷霆将其劈死？”
巨汉神情豁然转正，凝望足足半响才抬起头，目光复杂。
十三郎也不能，于是他问道：“老师呢，被你藏哪儿了？”
同地不同时，感受如何，只看身在其中时的心情。就好比一座软禁的院子，没有自由的时候觉得其孤独无可忍受，假如自由随时能得到，院子马上变得鲜活且清净，自有乐趣幽远。须弥山虽是牢笼，但被金乌浸锻万年，早已变成火窟中的极品，走遍沧浪再找不出一地与之相比；与其大耗法力突破樊笼，还不如留下来修养。
山还是那座山，阶也还是那条阶，尸体看上去仍是那个尸体，当然——是假的。
“失望了？害怕了？还是生气了？”
对着这两位连真灵都不能不赞一声优秀的人修，望着他们脸上无奈绝望的神情，火焰巨汉好整以暇，观望、欣赏，并且享受着。
“如果还想不通，本神再给你些安慰。”
“不共戴天之仇。”
“山君为祸人间，为祸就为祸好了，与本神何干？这个地方其实不错，远离尘嚣还能避开山君之眼，本身暂时不想出去。”
万世之花何曾受过这种屈辱，身形微颤便欲发作，旁边十三郎目光微闪，拉着夜莲的手紧了紧，送过去一股红芒，并带一道神念。
“……”
“不行。”
“你是人族，又是道院学子，本神额外奉送一条，这些年道院对本神所为，包括沧浪修士亵渎神躯之罪过，通通不再追究。”
指指面色苍白的夜莲，巨汉轻蔑说道：“别指望拿这个女娃增加筹码，本神知道她是三生族，可我选她只是随大流，可有可无的事情。”
“本神纵横星空，历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小小人修，居然对本神指手画脚。”
说着自己都觉得牵强，十三郎愤而言道：“别是怕了吧？”
巨汉微楞，神情戏虐说道：“本神很乐意谈……你有什么呢？”
没有封神钉镇压，得到百年缓冲，金乌已不受人间限制，脱困只凭心意。
从这个角度讲，对道院乃至人间而言，一开始十三郎就是个实打实的叛逆，死一万次都不足以谢罪。
“什么仇？”
这应该是夸奖了。十三郎无奈摊手，讥讽说道：“堂堂真灵学小儿斗气，不嫌丢脸。”
十三郎不觉得荣耀，神情平静，透着几分冷意。
“涅祖那个老鬼，当真舍得本钱。”
巨汉严肃纠正，再认真补充道：“暂时的。”
“什么叫藏！”
“人间孱弱不值一文，山君的真正目标应该是你。”
真灵也会耍无赖，那又怎样？
这就可以了，有资格拿来乐一乐。
此外大概还有第三条，百年之期转瞬及至，真灵自有骄傲，不愿因这么点等待先毁誓。
“本神是真灵，是星空昊阳，不想再领你的情。”
沧浪号称遗弃之地，没有人比金乌更明白取得这样的成就有多难，正因为如此，他才能感觉到开心。化神还是元婴、甚至是筑基、炼气，对金乌而言尽皆蝼蚁。十三郎与夜莲也是蝼蚁，与别的蚂蚁相比，其特别之处不在于力量大小，而是它们长了翅膀。
没有能够制约对方的力量，商谈只能是笑话，古往今来，星空宇宙，无论何时何地，莫不如是。
金乌得意说道：“本神知道你能哄善骗，我那徒儿心软，为免麻烦，本神将其沉入化境，不与你碰面。”
彼时相约百年，如今时间到了，十三郎发现须弥早已不是那个须弥，金乌也早已不是那个金乌。
稍顿，他说道：“紫依是你的老师，算起来你是本神徒孙，为我做事理所当然。本神不把你当传人，所赠所为，就当送给后辈的礼物了。”
“认不认识？”
这是安慰吗？金乌说是它就是，谁能反驳。
巨汉轻轻皱眉，有心追问，想了一下止了念头，平静而坚决的摇头。
须弥山到底不是血域，与涅祖掌控全域相比，金乌虽能化形以示人，但他还不是主宰，只是个能说能动的形体。
那又怎样？
“是不想。”
端正目光，巨汉说道：“别再鬼扯，本神不在乎人间如何，你也是。”
十三郎反手拿出血鼎。
自以为做了足够坏估计、最全面打算，到头来发现一切落空，十三郎内心空空荡荡，就像踩在悬崖边随时可能摔落、偏又怎么都掉不下去。
虽无浩荡法力，真灵凶威丝毫不减，巨汉身前，十三郎与夜莲牵手而立，如同两只待宰羔羊，风中落叶，凄惨，无助，可怜。
沧浪人修恢复不了大阵，封神钉再难插回原地，有此两条，金乌已获真正自由，哪管人间如何。为了这个目标，金乌不是没付出代价，比如碧落，比如他的爪子，再比如夜莲带走的火种，都应算作妥协。
失望绝望，人间最杰出的两人默默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里想着同一件事：太小。
“换你出手一次。”十三郎说道。
“……”
百年前须弥一游，夜莲带走金乌传承，十三郎带走了金乌的爪子，还有钉住它的封神钉；自那以后，金乌便已莫大法力隔着封印操持幻像，以此蒙蔽内院耳目，进而让自己拥有足够充足的时间。
十三郎懒得再纠结，轻轻松开夜莲的手，说道：“求人帮忙是不成了，谈笔生意吧。”
巨大的落差让两人意识到，与真灵论谋，何止是与虎谋皮，简直就是谋它的心，幼稚到了极点。
真灵也有求全时，那又如何？
“我知道，我明白。”
“无聊。”
将十三郎提到可参与真灵事务的高度，对沧浪这种地方的修士而言，单此态度变化，便称得上至高荣耀。
“是出不去吧。”十三郎忍不住反驳。
那又如何？
“不是什么，不是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