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六十八章 雪地上的黑与白
“也可以呀……”殇女本能回应。
对此，黄花女最是心直口快，直言齐飞肯定要打夜莲的小报告，狼子野心云云。
凛风，黄沙，吹不净蒙住心底的那片泥埃。
“最合适不过。”
燕山老祖拍拍霞公主的手，感慨说道：“未破化神，纯以意境影响天时……”
剑尊仙去，剑庐仍是剑庐，经几方大佬粗略商讨后，决定仍将这里作为剑修的一处圣地对待，规模比以往更大。该修的地方会修好，该建的东西会建起来，该整理收集的一样都不会拉，还有阵法、守候、祭拜之地等等，通通有人安排。
“不争气的东西！”黄花女横了妹妹一眼，说道：“我提醒你，那个女人，吃人不吐骨头，抢男人更不会心软。”
修为达到燕山老祖这种程度，人界已至顶峰，再跨一步便可登天，其艰难程度可想而知。单凭这一点，剑庐便有资格受到众修崇敬，传承千万年。如今三个月过去，剑庐早已恢复平静，天绝留下的气息也已被大地吸收干净，周围仍有不少修士不舍离去，远近不同地方打坐。
本性使然，虽然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个万里寻妻的故事，黄花女还是控制不住将十三郎视为私有财产甚至禁脔的欲望，对任何与之有纠葛的女人，尤其是漂亮女人，均抱有三分敌意。
“我不是……”殇女急忙回应，面孔羞得通红。
……
到了这个时候，好事者忍不住又把当年十三郎两人间的事情翻出来，加上三面崖解危、乱妖瀑传讯等等，编排演绎好不精彩。时间越长，非议越多，各方与之有关的人越是觉得尴尬，比如飞殿下，屡次劝说夜莲无果后，愤懑启程亲返仙灵殿。
空间大拿的隐匿之术，连燕山老祖也不能不为之惊叹，目光流露出赞赏。
“知道是你爹爹。”黄花女弯腰将她抱起来，看着很像一朵大花上面再生一朵娇嫩花|蕾，说道：“情况怎么样？”
十三郎的头、准确讲是他的头发，正以看得见的速度变白，仿佛时间流逝的速度加快百倍，于顷刻间走完大半人生路。与此同时，剑庐上方飘雪骤密，其身体周围飘落的雪花快速凝结成冰，仅仅是目光看着，便能感受到一股坚硬、冷漠、乃至死寂的意味。
换成别人，定会被理解为修炼某种功法；霞公主身边有高人存在，才能看出这种变化的本质，进而阻止那群女孩、避免引惊慌失措做出错事。
袁朝年看到了夜莲的变，看懂了她的强，望着她的神情有些感慨，有些怜惜，还有些遗憾。
“可怜她？谁来可怜你？”
过去三个月，十三郎头发每个月都会发生一次由黑到白、再由白转黑的循环，周围的雪随之成冰，之后再由坚冰快速融化，生出不是水，而是混合黄沙的漫漫粘雾。届时，剑庐上方重现艳阳，片雪不存；不小心会以为有人在白色天地间挖了个黑窟窿，蔚为奇观。
“想去给她做伴儿？”
“让她去。”
万世之花以莲为名，人像莲花一样素洁神圣，下雪天望着她，感觉像看着一片放大了的雪花，又像存在于传说中的多变精灵；每靠近或远离一步，雪花都仿佛掉了个儿、翻了身、扭了腰，印象截然不同。
“可怜？”
剑庐为公共地，六方修士只要修为达到元婴以上，谁来都不会被拒绝，但有一条，绝不可靠近中央。以那座碎石凋零的石台为中心，周围三百丈暂为禁区，任何人不准靠近。
……
伸手指着另一个方向，小不点学着大人模样，感慨说道：“她好可怜啊。”
她，指的是夜莲。与这边热热闹闹不同，万世之花孤身一人，同样守护在此处不肯离去。
“姐姐……”焦急羞耻，越想辩解越是说不明白，殇女脸红得要滴血，泫然欲泣。
“很要紧吗？”
“应与十三有关。”燕山老祖若有所思。
“是意境，与生死有关。”
“我不是……”
感悟意境，是机缘也会有风险，尤其不能被打扰。剑庐周围高手无数，外患几等于零，剩下只有内忧。包括燕山老祖在内，没有人能看透十三郎情况如何，想知道，只能向小不点请教。黄花女姐妹都不懂意境，但能明白每次黑白转换都是关键，总不忘拉来小不点打探一二，盼着听些好话。
“又变白了。”
“仙子就是仙子，迟早会有登仙远去的那一天。”
仙灵殿地位超然，夜莲要做什么，除齐飞外无人能过问。算算时间，招亲的日子马上就要到了，万世之花留在外域不肯走，已接连拒绝两道诏令，着实引来不少非议。
“为什么？”霞公主竖起耳朵。
螺蛳美人孩子心性，不懂意境为何物，终不能像其他人这样耐着性子观察头发一次次变色。略看了看，小不点扭着身子转动眼球，很快发现新焦点。
到了现在，已少有人愿意提及此事，任由万世之花孤零零独守一方，骄傲，或者可怜。
听小不点这样说夜莲，黄花女一如既往地不以为然，霞公主神情复杂，仅殇女与小不点意见相似，幽幽附和说道：“是啊，连个伴儿都没有……”
遥遥望着废墟中央，霞公主拉着老祖衣袖，神情有些担忧。
事后证明，这样的举动及时而且英明。当日过后，包括燕山老祖等许多剑修在此悟剑，均有不同受益，一些幸运的人甚至出现瓶颈松动的迹象，惊喜连连。相比燕尾族，别类修士得到的好处差了不少，也不会白忙。
寒风呼呼的那个吹，雪花刷刷的那个飘，这般俗气的话用在当下，给人的感觉是珠联璧合，刚刚好。
真天绝现世，那种铺天盖地的杀意给大家留下太深印象，待其恢复宁静重归十三郎身体，许多大拿发现，剑庐周围的气息已不知不觉被改变了不少。
白雪，废墟，带不来岁末曾有的草木枯荣。
舞动中一片翩飞衣角，鱼儿浮出水面吐一颗泡泡，地里的种子发出首颗嫩芽……不管哪种印象，美丽终究不会改变，且日益走向极致。
“我爹爹！”小不点有样学样，生怕被人无视。
小不点懂的不多，但她知道燕山老祖的地位尊崇，能让他动念的事情一定很重要；假如再和爹爹有关，就不仅仅是重要，而是非重视不可。
……
话带着相帮的意思，不代表能与夜莲和谐相处；天性带有爱八卦的一面，几个女孩子对夜莲举动的猜测一点不比别人少，甚至会侧面、或者亲自打探。其结果，包括曾与夜莲有过交往的鬼道，还有燕山老祖都算在内，无一例外均吃到软钉子，得不到任何有价值的回应。
“还是那样，没什么特别。”
踩着松软白雪，袁朝年缓步走向夜莲，一步一个脚印，脚印与脚印之间的距离分毫不差，深浅完全一致。
即不合时也不合地，只有黄花女敢把这种话当众乱讲，其神情那般理直气壮理所当然，丝毫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也不管殇女的脸色多尴尬，霞公主的表情多么无奈，还有燕山老祖与鬼道的眉头皱到多紧。
那是以后的事情。当时当下，剑庐维持着破灭时的模样，一石一沙，一木一梁，不准改动分毫。
“又来人了，男的！”
“嗯，让她去。”鬼道附和点头。
“没什么……”鬼道嘀咕道：“他找夜莲做什么？”
小不点与所有人想法不同，太多阿姨姑姑围着爹爹固然有麻烦，但如果有男人围着那些姑姑阿姨转悠，同样会引起她的敌意，最是警觉不过。
“好个空遁术！”
“看那边。”
“瞧你这病秧子样，再不及时找个伴儿，将来到底能靠谁？”
当日天绝破剑，宽阔石台被劈出一条半尺裂缝，在不动用神念的情况下，这是唯一能够观察到十三郎的角度，且只能看到他的头。
“我徒弟！”鬼道一旁得意洋洋，胸脯挺得老高。
小不点的话替殇女解了围，众人再度抬头，看到袁朝年走向万世之花，正与之说着什么。
“自找的。”
……
“在那之前，你要听话。”
“是他？”鬼道霜眉微挑。
小不点只觉得爹爹情绪平稳，讲不出太多道理。对她而言，父亲永远是世界上最有本事的那一个，只要不被刀架在脖子上，没有什么困难不能克服。除此外，小不点之所以能够如此轻松，在于她还有一重对任何人都不能说的依据：生死契。
这些都是变，日日有，时时有，只可能发生在夜莲身上，快要超出人的想象。
想做就做，话音未落，周围淡淡波纹闪过，小不点已从黄花女的怀抱里消失。
这不是第一次。
包括剑庐重建在内的一切后续事，都要等到萧十三郎出关、从剑庐走出后再进行。
改变说不清具体，但能肯定与剑有关，燕山老祖确认此种改变对剑修有好处，第一时间下令封庐。集多名阵师之力，燕尾族联手在场诸多大拿，将周围三百里地域牢牢封起，尽量延迟其被外界同化。
如今的黄花女姐妹，已不再是漂流在泗水不敢登岸的流浪水盗，而是肩负着与普里联络的使者，如没有什么重大罪过，还真奈何不了她。
“是他。”
“他怎么了？”小不点听出味道，赶紧追问。
“我去看看。”
“哎你别急……”霞公主惊唤，哪里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