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五十七章 母怨
十三郎的注意力没在这里，思忖中问道：“齐飞既然知道其母，为何没有主动认亲？”
“对这样的事，三珠老祖极为排斥，不管来的是谁，不管对方许以什么承诺，均以三珠修为不足为由严词拒绝。”
“别忘了，雷尊曾是我的老师，飞殿下诚心求配于我。”
“算了算了，以后再慢慢查。”
轻叹一声，夜莲最后说道：“十年后，北域几名巨寇无端消失，剑尊带伤而归，身边带回一名廖姓女学子。因其不适合修剑，名份仍以老院长为师。”
十三郎连连摆手，停顿片刻才说道：“我百分百肯定，画中人是现在的眉师。”
夜莲冷漠讥讽道：“难道不是因为你薄情寡义，明知道自己看出妻子形貌？”
夜莲微怒说道：“正因为如此……”
夜莲闻之愕然，喝道：“你当我是什么人，专门打听男女情事！”
“你的意思是，看画之人不是乐洪涛，而是另外一个与当前眉师极为熟悉的人？”
三珠同遭大难，眉师被剑尊所救得以进入道院，齐飞的母亲却不知为何流露在外，生子后早亡，境遇之差彷如天地。齐飞如果因此生出怨愤，亦属人之常情。然而十三郎与夜莲不同，知道齐飞极有可能是雷尊的儿子，如此就显得……
十三郎说道：“如果乐洪涛与齐飞一样，其看出的母亲应该是记忆中的模样，而非现在的眉师。这几年我也打探过，其母早几百年就没有人听说过，而且乐洪涛从未去过紫云岛，更别提与眉师见面。”
夜莲沉默了一会儿，说道：“突然有一天，三珠所在家族遭遇大祸，数百族人一夜之间死伤殆尽，被牵连者多达近万。三珠姐妹也在那个夜晚失踪，自此除名。”
“不对不对，是我没有解释清楚。”
十三郎清醒过来，苦笑说道：“弄错了弄错了，画中人是眉师。”
心里转着念头，十三郎说道：“齐飞的妈，与眉师很像？”
“与眉师相像的不止一个。想当年，北方有一修真世家，强盛堪比一大宗门；族内有姊妹三人，容颜相似如同一人，被人合称三珠。”
夜莲微讽说道：“你真正想问的是其与眉师有没有关联，有何关联，对不对？”
十三郎轻轻弹指，将楼兰画轴绕了圈送到夜莲面前，说道：“我见过上代九子模样，可以为你画出来。”
齐飞专注于三重楼兰，或因思念亲母，或为破解楼兰，又或二者兼有，外人不得而知。但他能将这件事告知夜莲，足以证明其对万世之花痴心甚重。纵然没有这一条，十三郎也对夜莲持有一分戒心。除此之外，乐洪涛所讲，十三郎认为九成九应属实情，然而那毕竟只是“他听到，他相信”。
“就是如此。”
十三郎茫然问道：“乐洪涛怎么会是眉师之子？”
“那倒不一定。”
联想此前发生的事，十三郎几乎断定齐飞的画为雷尊所赠，如此证明乐洪涛所讲、雷尊偏心确有其事，不然不会齐飞有画卷用来思念亡母，乐洪涛却没有。
“绝无可能。”
十三郎认可了这种分析，但不同意其结果，沉吟说道：“你对道院比较熟，可知道哪些人倾心于眉师？”
“我不知道。”
他最终没那么做。
修行世界，双修是一种提升修为境界的重要法门，因此不像凡间那么注重礼法，更不会刻意设置男女之防。然而男女天生有别，像夜莲这样把求偶当成白开水一样讲出来，仍属少见。可话说回来，万世之花招婿的消息早已传遍整个修真界，飞殿下被公认为最有希望的那一个，即便当众讲出来，也算不上什么大不了。
十三郎稍有些尴尬，说道：“就算她们有关联，其实也没什么。”
“听闻此事后，老院长本打算亲赴北域，适逢修行紧要关头，遂派刚刚收入道院不久的大先生代其前往。”
夜莲干脆扭过身子，背对十三郎仍能看出胸膛起伏，显见其怒到什么程度。
十三郎回答道：“我已经看过了，之后用不着它。至于楼兰什么的，你有兴趣可以研究，我可没那个志向。”
夜莲淡淡说道：“你还要不要知道？”
十三郎回答极为干脆，说道：“也许是送，也许是抢，需要查了才明白。”
会不会是雷尊所赠？十三郎心里暗暗想着，暗暗摇了摇头。
齐飞是雷尊的儿子，与乐洪涛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这件事如被宣扬出去，整个灵域必将乱成一团，是真正的乱，疯狂的乱，无法阻止、会让人无数人发疯的大乱！
饶是十三郎脸皮天下无双，也被这句话讲到脸红，说道：“这件事很重要。”
“如此良配，仰慕者之多可想而知，无数青年俊杰，散派精修、甚至各宗老怪纷纷传信、或亲自前往行聘，许以重礼奇宝，只为迎娶一人、或将三珠一齐收揽。”
十三郎轻轻叹息一声，严肃说道：“这是病，得治。”
听到这里，十三郎微微皱眉。
这是废话。问过之后，十三郎自己都觉得无趣，不待夜莲回答便又说道：“这些事情，道院典籍没有记载。”
十三郎也在想心事，闻言本能接了句：“胡说什么？”
十三郎无奈说道：“算你对，到底知不知道？”
等了一会儿，十三郎默默问道：“眉师，就是三珠之一？”
……
线头太多太乱，且牵扯到上辈的恩恩怨怨，十三郎不方便透露太多，又不能询问太深入，一时陷入沉默。此刻夜莲不知想到什么，幽幽说道：“眉师之子死于你手，打算怎么办？”
夜莲回过头望着他，冷冷说道：“你杀了乐洪涛，难道不应该考虑一下，该如何向眉师交代？”
听了夜莲的话，十三郎沉默很长时间，开始认真思索要不要告知其真相。
乐洪涛发觉画中人是眉师，恐怕不会因此感激雷尊，相反会嫉恨在心。吃力不讨好，绝非雷尊这样的人所为。
从求证的角度考虑，十三郎与齐飞一次接触都没有过，更不要说什么铁证；如此便用一句话决定其生死……
退一万步讲，雷尊要送早就可以送，没必要到现在。
夜莲身体微僵，忍着不肯回头，反问道：“送我做什么？”
轮到夜莲为之一愣，神情若有所思。
十三郎诚恳说道：“前辈故事，是我等受到教益的源头，能听听当然好。”
深深呼吸几次，十三郎压下心头躁意，认真想了想。
修士能够驻颜是没错，但不是一点都不会变。几百年时间，眉师即便容颜不老，其神情气质也早已发生天翻覆地的变化。换言之，乐洪涛再如何专注于楼兰，也不可能看出一个现在的眉师。
骤闻此言，万世之花身躯轻颤。
“三珠彼此情谊深厚，资质、姿色、气质背景皆为上上之选，且传闻成功修炼了咤女功法，如能与之结为双修道侣，配合适当手段，可令修为陡然提升一倍。”
这话虚伪到令人发指，夜莲鄙夷说道：“就算我不讲，你也会亲自去查，对不对？”
夜莲愤怒说道：“是对你很重要。”
“算了，当我没问。”
“既然如此，此画为何落在乐洪涛之手？”
这还是废话。典籍没有记载想必是眉师的意思，或者是老院长的吩咐，根本不值得追究。
……
夜莲摇了摇头，说道：“专注即为痴心，痴心于此这么久，怎么会随便送人。”
“也许吧，随你怎么说。”
夜莲渐有所悟，表情也由冷冽转为震惊。
夜莲突然开口，坚决说道：“能把楼兰看到这种程度，能对眉师如此熟悉，这样的人，道院之内也必然位高权重，岂是乐洪涛可以随意强迫。此外，乐洪涛凭什么知道那人有楼兰？根本解释不通。”
这话很有道理。看画破局，意味着将前人痕迹抹掉，首当其冲便是最接近的那名持有者。将楼兰转送已让持画人心痛，还要承受如此代价，正常人绝不会这样做。
“你是怎么知道……”
十三郎小有惭愧，扬起手中画轴，问道：“这玩意儿送给你，要不要？”
别人会怎么想？余下的那一分可能该怎么办？
夜莲神情比刚才更冷，说道：“有画为证，你想逃避责任？”
“是抢吗？”
夜莲说道：“你不明白，破解楼兰虽不是绝对不可以中断，但能看到这种程度，转手必遭心神反噬。所以我认为，即便持画之人破解无望，也不会将其送人。”
讲述自此完结，万世之花抬头望着天空，淡漠的脸上泛出冷冽气息，目光却有些惆怅。
“你这个人啊，非把事情说得这么白……”
十三郎目光微闪，说道：“那也不一定，或许……”
夜莲摇了摇头，说道：“齐飞从不提及此事，但其幼年丧母，或许有些不甘。”
讲到这里，夜莲声音略显低沉，说道：“怀璧其罪，换成普通家族这样做，早就湮灭不复存在；三珠家族本身实力强悍，与紫云岛的距离不算太远，其老祖本人曾与老院长相识，据说还有些交情。当时的老院长，春秋鼎盛，雄心尚在，时常出没与江湖。如此种种相加起来，虽有无数人为之不甘，亦不敢轻易生出歹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