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五十一章 意沉沉，忙碌碌，即为人生
从一开始，这场谈判就显进行得极其艰苦，其后更经历无数波折，几度险些夭折。
“不能报？报不了？来不及？还是……报仇之后？”
十三朗点点说，说道：“应该的。老师怎么说？”
十三郎极认真仔细地听着袁朝年讲述，将每个字每次停顿牢牢记下来，之后才开始思索，并做简单询问。
……
两条因素决定着谈判的整体走向，一是利益，二是威胁。有了这两条，那些目光长远的人们才能将各种反对之声压下，逐步占据主流。
十三郎轻轻挑眉，说道：“什么话？”
十三郎再次打断，说道：“不过，你弄错了一件事，嗯，是一句话。”
十三郎淡淡说道：“不是老师，是雷尊。”
讲完后，袁朝年认真想了想，补充说道：“以我个人的看法，大先生是真的不希望少爷发疯。”
十三郎微微皱眉，说道：“这样讲话，你可能会后悔。”
念着想着，十三郎苦思不得其解，忍不住将目光投向四周，神情有些无助，有些自嘲。
袁朝年坚定摇头，说道：“不，我不会。”
为什么？凭什么？
“有件事情我弄不明白。”
“不够强大。”
“的确强大，到底是谁呢？”
剑尊所留必涉大事，十三郎彼时远走蛮荒，后在魔域兜圈子直到现在，根本没有机会或知。
剑尊逝后，雷尊成为当之无愧的九尊之首，无论功绩还是地位又或比较修为战力，说其一言九鼎绝不为过。这样的人说出来的话，没有人可以不当真，没有人敢于怀疑其决心；这便意味着对剑尊复查势在必行，纵然十三郎现在收手，雷尊也会继续做下去。
袁朝年微微皱眉，先仔细回想一遍，才问道：“大先生的话，我一个字都没有更改。”
十三郎没有追问什么，再度陷入沉默。
“这是千秋万代的事，是我们留给后辈的最好礼馈。此事若反过来，妖灵大陆需要时刻准备作战，以四大星域之广袤无尽，妖灵大陆迟早会有被攻陷的一天。”燕山老祖的话道出所有妖灵修士心声，没有人可以反驳。
在一旁等了很久，袁朝年发觉十三郎仍没有回转迹象，忍不住说道：“当时情形与现在不同，剑尊之事干系重大，站在雷尊角度……”
袁朝年拱手说道：“全凭少爷做主。”
袁朝年笑着说道：“正因为这样，道院才放心把差事交给我呵。”
这是最基本结论，谁都能听得出，没有可能理解错。十三郎没有妄自推断，每个字每个音都很仔细，态度同样谨慎到极致。
袁朝年留意到十三郎漏掉尊者，心里想这或许是故意，回答道：“院长听闻大先生之事，大笑漫山梨花开放，之后大悲花叶尽落，紫云岛人尽皆知。”
“没有了？”
参与谈判的六方，灵魔时代为仇，大敌去后屡生摩擦，随时有可能反目为仇。燕尾咔吧两族并立，消灭青狼后再无外患，又怎会甘心有外人醉卧榻旁？普里与火焱实力最雄厚，到会的人数却最少，修为也很普通，偏偏掌握着最大、最可靠的筹码：飞升。
诚然，这种飞升到底可不可行，上去的修士如何度过淬体之劫等等，都有待后世验证。然不管怎么讲，能够拥有一条稳定的飞升通道，哪怕仅仅停留在纸面上，同样值得亿万人为之期待、并且努力。
“战死沙场不记仇，那是大家的道理；我的道理是有仇必报，不报不行。”
并未沉迷与思绪中太久，十三郎忽问道：“听说你与道盟，战盟之间都有关联，道院怎么放心把这样的事情交给你？”
当这场谈判刚刚开始的时候，远在岭南、水仙宗山门内，正有人愤怒质问。
十三郎笑起来，摆手说道：“辛苦这么多年，区区一个供奉职位，原本就应该是你的。只不过，我还是想亲口问一声，你到底是谁的人？”
袁朝年双眉皱得更紧。
……
袁朝年讲述着当年发生的事，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有何起伏。或许是因为觉得这件事情太荒谬，或许是为了自辩，他说道：“先生真正临去的时候，身边只有我一个……先生留下来一番话，专门叮嘱我告知少爷。”
十三郎说道：“老师是谁？”
袁朝年叹息一声，说道：“少爷能明白这些，再好不过。如今同样大事当前，少爷是否先将此事放一放……”
坡上一人风中矗立，仿佛一颗孤零零的树。
“大先生说，仇恨这种东西，其实没有什么意思。本尊一生活得还算畅快，如今死便死了，虽有些许不甘，但不会因此怨气冲天……话说回来，世间如有一人可替本尊报仇，非此子莫属。”
“放心，我知道轻重。”
“没有了。”
袁朝年坦然说道：“战盟的事情，当年大先生曾与逍遥王当面挑明；道盟相信我没有暴露身份，道院同样相信我没有暴露身份；如此一来，由我担任道院代表，各方都会给几分薄面。”
“为什么？凭什么？”
摇头甩开杂念，十三郎慢慢平静，慢慢坚定。
十三郎沉默片刻，说道：“你去忙吧。谈判如遇到什么问题，再来找我。”
袁朝年回答道：“先生遗言给少爷，原本不应该告知旁人，但……我不能瞒哄几位尊者，与院长。”
“有人说真相往往最可怕，或许真的是……不过……”
……
袁朝年愕然说道：“少爷明明知道我会如何回答，为何还要问？”
十三郎淡淡说道：“无所谓是什么，我只是不明白，我能想到的事情，道院没理由想不到。”
“大先生又说，少爷可能因为这件事发疯，但他还是让我告诉少爷实情，至于少爷会怎样做，如何做，都不用管。”
没有了大灰阻挡，玲珑姑娘像燃烧的火苗一样、一蹦蹦到十三郎面前，高耸的胸因为气愤而起伏，逼着他不得不后退。
……
仅此一条，足以让燕尾咔吧为之心动，哪怕明知道黄花女与左宫鸣根本代表不了两族，两族立场仍然坚定。
历史上很少出现个人决定未来走向的事情，尤其那人彼时修为不高，且空顶个撮合者的名头，实际根本没有参与过这场谈判。多年之后，当人们翻开典籍，回想当年那场“风波”的时候，不知多少人因此迷惑，苦思不得其解。
转过身，十三郎问道：“有没有别人知道这句话？”
因为这因为那，因为他因为她，最终人们的想法得到统一，六方会谈之所以能够成功，一半因素在于萧十三郎。
十三郎不明白这句话。
除了这个，灵魔之间本属水火，外患消除便该刀兵相向。但因为一个特殊的人存在，因为那场剧变被扼杀与无形，这种事情最终没有发生。
十三郎认真说道：“不够强大。”
十三郎默默叹息，抬起目光眺望远方，神情满是敬畏。
这话问得太直接，也太生硬，震撼的意味十足，却没有得到预想中的效果。
袁朝年说道：“所有这一切，都是少爷亲手造成，我不过捡个现成便宜；再说，这不还没捡到嘛？”
没有人能预料。
新纪九千八百七十九年，一场旷日持久的谈判在斜谷展开，影响沧浪、妖灵大陆千万年历史，并为后人所铭记。
袁朝年回答道：“老师就是老师。”
十三郎默默说道：“老师知道自己冤死，也知道我不是忍不住的人，怎么会认为报仇是发疯？”
事情有先后，时光不会一下子跳过十一年，要回答这两个问题，需随着时间的脚步慢慢畅游，耐心寻索。
袁朝年似乎早有所料、且早有准备，轻轻一笑说道：“少爷应该没有听谁说，是推断才对。”
像质问，又像自言自语，无论是什么，袁朝年都回答不了。
稍顿，袁朝年继续说道：“眼下，道盟内部风雨飘摇，道院同样不得安宁，世外之地基本走走过场，散派联盟早已分崩离析；唯一还能保持紧密的只有战盟，但因几方皆生大变，他们需要刻意避嫌。这等形势，正该我大展身手的好时候。”
十三郎明白了袁朝年的意思，衷心赞叹道：“佩服。”
袁朝年想了想，说道：“我是老师的人。”
“我明吧，大局为重。”
“大先生负伤将近一年，期间曾有无数人探望，无数人出谋划策，用过的丹药、疗伤方法也很多；近八十年过去，当初的人死的死散的散，查起来很难。”
这样的六方聚集在一起，可想而知谈判会多难；从一开始，这场谈判就显进行得极其艰苦，期间经历无数波折，几次险些夭折。然而，谈判最终坚持下来，并在克服一个个难关后，在经过足足十一年艰苦磋商之后达成一致，并以书面形式保留。
袁朝年为之恍然，涩声说道：“转述的时候，我不知不觉就把称呼改掉……有区别？”
这个过程中，一些人千方百计阻挠破坏，一些人费尽心机斡旋维持，还有人图谋合纵连横，试图将某一方、某两方孤立、排除、甚至诛杀等等。如此种种不值得细表，比其一场死伤惨重的战争，亦丝毫不会逊色。
十三郎问道：“老师在哪里？”
“不够……不够什么？”
从查案角度，这番话话或许是最关键的一条线索，十三郎非知道不可。
言罢，袁朝年拱手辞别，原地留下十三郎默默思量，很久没有移动。
前一句阐述，后一句叮嘱，最后才是个人看法，袁朝年很仔细，也很谨慎。
十三郎说道：“这是在提醒我让位？”
……
十三郎挥手阻止袁朝年讲下去，冷漠说道：“换成我是当时的主事者，也不会马上大动干戈。”
“没有了……老师的话至少说明一点，他死得的确有些冤。”
听了袁朝年的话，十三郎久久没能做声。
袁朝年默默点头，说道：“我也这样想。”
十三郎忽然笑起来，说道：“雷尊带我的那句话，应该是这样讲：‘卓兄之死确有疑点，萧十三郎要查，那便查吧。’对不对？”
袁朝年说道：“在心中。”
十三郎平静说道：“我与别人不同，你不能像对别人那样回答我。”
最终结果怎样？
无论血域还是升仙台，对妖灵大陆修士而言均非长久之策。四大星域千年一次降临，所为的只是妖灵妖将，假如有办法解决此事，妖灵大陆完全有机会与之展开对话，以此地取之不尽的妖灵换取建立逆向通道的权力，进而直接打开星空的大门。
“你连事情都没交代清楚，凭什么说走就走？”
袁朝年哈哈一笑，说道：“希望不需要那样，免得被人说，道院除了仙子与先生，再无人可用。”
……
“还有，你为什么又要去魔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