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四十八章 翩跹于刀丛间
“先不打了。”
骄阳当头，火辣辣的气息充斥于天地间，将每个人包裹得密不透风。青石墙壁触手生温，草木山水垂垂若眠，就连大半根系埋在湿土中的水仙花也都低着头，蔫蔫提不起精神。
阿古王死死咬住牙，面色狰狞。
十三郎由沉思中醒转，讥讽说道：“不是我打架不厉害，而是你的境界太高妙，本身就不公平好不好。”
十三郎想了想，问道：“如果是冥界来的猛鬼，所处的地方诞生出来的鬼物，能否满足要求？”
恶狠狠唾一口，大灰狂吼道：“问我？我他妈怎么知道！”
阿古王脸色苍白，神情有些迷惘。
阿古王冷冷看着十三郎，目光好似望着一头猪。
“先别问地方，那只鬼我还惹不起，但……”
十三郎认真说道：“今日如果你不偷袭，我会任由你一直积累精元，直到有力量逃走，或者杀死我。”
嘀咕两声，阿古王收回思绪说道：“人界之中，所谓鬼物都不纯粹，死之前自生冥气一定会成为怨灵，你又舍不得那只……算了算了，当我没说这个。”
阿古王冷笑说道：“你可以试试看。”
快要被触及的那个瞬间，周围凭空出现一圈球形风盾，将十三郎的身体完完整整包裹起来。下一刻，阿古王神情骤变，闷哼声中匆忙止步，手指仍不免被千万把风刀刮擦……没了。
十三郎无言可对。
十三郎说道：“真稀奇，你是替我想？”
被十三郎毫不掩饰杀意的目光逼退，阿古王说道：“冥界不是铁桶一块，偶尔会有漏网之鱼溜到人界，你不是名气很大，可以发发悬赏，本王和你说说它们的特征。”
十三郎喘息稍定，平静说道：“别说你是投影之身，哪怕真身前来……打不过你，我也吐你一脸唾沫。”
十三郎严肃说道：“这怎么可以。”
“品质就是……是什么来着？”
讲打架，十三郎与阿古王之间的差距要以光年计算；论偷袭把握，阿古王拍马都追不上十三先生。最让人悲愤的是，十三郎明明有能力公开施暴，却故意用这种方式进行报复，或有故意打击信心的意味。
言罢，雷霆之力也已消除干净，轮到阿古王大口喘气。
“他们若真不动……”
阿古王解释道：“冥界整体有序，实际上又很乱，大小山头到处是王，且彼此攻伐，几乎每天都有人换旗。比如你那只怨灵，若有办法去冥界修行，凭其身边那几个小东西拉起一支队伍，别说真君，叫女皇也没人管。”
“化神之后去试试吧，凭你那时候的实力，人界之中，哪里都去得。”
“看什么看，我有说错？”
“呱呱，呱呱呱！”
……
阿古王想了想，说道：“没听过，无名小卒。”
两头妖兽上方，哑姑冰冷的目光如两条冰柱，看到的人通体寒彻，再感受不到一丝暑意。
“……”
这样算不算公道？阿古王难以权衡，但他明白十三郎的话击中了自己软肋，不可能会拒绝。唯一的问题，十三郎会不会真如其所说的那样遵守诺言，而不是隔三差五就施以雷劫，将阿古王打回原形？
“别瞎想了，我是实诚人。”
阿古王摇着头，说道：“鬼者，本应该冥界才有的东西，鬼物品质，比的是其是否含有冥界之气，含的量是多少，精纯程度如何。鬼物品质、用修士对比就是其资质，鬼物能够成长到什么程度，与这种气息的多寡有很大关联。这么和你讲好了，以本王为例子，哪怕把我打到临近消散，也比一直全盛鬼尊的品质高得多。”
“别指望了，肯定不带你去。”
阿古王神情微滞，沉默片刻说道：“鬼灵芝鬼灵芝，脱离生养之地，没有天材地宝供其吸收，就只能用鬼物饲养。”
“不用了，我想到一个地方。”
“真灵好几只，听到这话，会不会跑出来揍你？”
“灵芝可以寄生与灵木。比如那截罗桑木不错，可惜它不是根，被那个女娃吸收太久，已经失了大部分灵气；天檀木也可以，可惜要用来封印元磁之母，说来也真怪，这种地方怎么会诞生元磁之母？”
阿古王皱眉说道：“对方如果不动？”
不管对面的人脸色多么难看，神驴咧开血盆大口，恨不得用唾沫将他们淹死。
大力喘息几次，十三郎摆摆手说道：“你太着急了，下次谨慎些。”
阿古王再度沉默。此时他才意识到，十三郎之所以向他请教，任由他积攒力量暴施突袭，目的不仅仅只是与天地法则融合，还为了感受上层境界。
“什么地方？”阿古王好奇问道。
结果显而易见，面对阿古王这种级别当然没用，但如面对的是比他低得多的修士，比如化神、以及将来的生、劫修士，多少总有些眉目。
心里嘀咕着，十三郎察觉到阿古王神情有异，抬起头微微一笑。
阿古王微愣，回答道：“真有这种地方，催生出来的鬼物的确好些……这时候就要看级别了，那只猛鬼是？”
十根手指齐根而断，不流鲜血，而是像拔萝卜一样再生出一截新的，指尖再不像之前那样鲜艳。
有没有收获？
学不会？不要紧，至少先混个脸熟。这就好比让筑基修士相较于化神，习武者刚学会扎马便开始接触绝世武功，学不会是肯定的，见识会因此截然不同。
阿古王挣扎爬起来，内心懊悔、但又按不住好奇，嘲讽问道：“又再想什么阴谋？”
遭雷劈的时候尚能保持平静，此时望着这个年轻人脸上专注的神情，阿古王不知为何内心有些寒冷，眼里首次流露出忌惮神情。
霹雳雷光四窜，堂堂修罗王满地翻滚，身体直冒青烟。
阿古王轻蔑说道：“你抓的鬼物品质不行，当然不管用。”
表情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十三郎继续按照先前思路往下面想，摇头说道：“那样不够畅快。”
十三郎并不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接着之前话题说道：“用一个错误掩饰另一个错误，这样下去错误只会越来越多。当前我找不到什么有力线索，只能坐等对方出手，自己暴露出来。”
北域大地，百年难遇如此燥热，胸中似有一团火焰无法宣泄，人人被烤得没了志气。有人以水浇头，有人寻阴树下，有人避暑山野，然而不管怎么做，总归都只能缓解一时，且似逃兵躲在角落，冒头便仿佛投身炼狱。蒸笼般的环境提醒着人们，这一切只有天威才能造就，需要保持敬畏。
十三郎仍不知该说什么好。
不管阿古王信或者不信，十三郎愁苦说道：“鬼灵芝快不行了，你得帮我想个法子，怎么才能让它恢复？”
“……”阿古王欲言又止。
阿古王黯然低头。
“外域是外域，岭南是岭南，外域发生的事情、出现的人，与少爷半点关系都没有。”
“卑鄙！”
“拿本王做磨刀石，你好大的胆子。”
春去秋来，冬末春又生，岁月如梭无形迹，岭南时逢正夏。
十三郎楞了楞，试探说道：“意思是，拿您来喂养鬼灵芝的话，效果会……”
“……”
……
阿古王仍在愤怒中，本能回应道：“这也要本王替你想？”
“是你教的好。”
十三郎无奈说道：“早试过了，不管用。”
十三郎说道：“动念要杀我，哪能不付出代价。”
“我的胆子？比你想的更大。”
“是应该去看看，只是看看……嘿！胆子怎么比那时候还小。”
十三郎拿出修罗大狱，淡淡回应道：“只要做了脏事，有个风吹草动都会受惊，这样的煎熬，没有人能够一直忍下去。”
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了错，十三郎恭敬说道：“您是前辈，教导学生应以引导为主，不要故意埋汰。”
十三郎说道：“鬼物级别我不知道，名号倒是吓人，叫什么獴逻真君。”
“什么这是谁、那是谁、谁又是谁……也许萧十一郎，也许萧十七郎，也许……呸！”
“你当品质是什么？”
阿古王接过一小片鬼灵芝，放进嘴里没滋没味地嚼，一边说道：“假如对方真的一直忍，你什么都不用做，也等于报了仇……啊，你干什么！”
“胡扯吧你。”
这样算认错？
辛苦将近两年，阿古王不知费了多少心思才能攒出这点人品还有本源，都随那十根手指化作飞灰，证明十三郎从未将防范之心放下过，时刻防范其动念绝杀。
阿古王楞了好半响，不知该如何回应这句话。
胖胖不会说他娘的，为壮声势，只好尽力让音节与神驴相配。天心蛤蟆显出本相，庞大身躯牢牢把住密室的门，便是一座山冲过来，也休想逾越分毫。
“品质，冥气……血域是回不去了，该上哪里去找这种鬼物……”
十三郎觉得委屈，说道：“鬼王级品质还不行？难不成要我捉鬼尊？有那种东西，我把它驯服之后拿来做手下，不比这个破灵芝来得强。”
俯瞰身前的那几个人，大灰双眼喷射的火焰不比昊阳逊色多少，如泼妇一样跺脚大骂：“少爷正在闭关，你们他娘的敢打扰，先过我这一关！”
“不行就是不行，谁他娘的来了也不行！”
十三郎默默思索，没有马上回应。
掰出一点鬼灵芝递给阿古王，十三郎感慨说道：“修道的人呵，最怕心里有鬼了。”
“如果你打架有心术这么厉害，本王早已不是对手。”
说句内心话，十三郎真想看看把阿古王反喂鬼灵芝的结果会如何，但又绝对不能那么做。反过来讲，阿古王敢这样说出来，就一定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