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三十章 悟非悟，烦不烦
乐洪涛冷笑说道：“你不杀他，迟早会死在他手里。”
十三郎认真回答：“有。”
“……”
快要死的人总比平时通透，乐洪涛神情变得决断，说道：“在说第二条要求之前，我可以告诉你我能给你什么，你自己斟酌值不值。”
“不懂，我一点都不懂！”
乐洪涛急忙开口，说道：“我恨他是因为上一代，因为母亲……”
“……”
“等你看了上面的名字，便知道本座为何会有信心。”
十三郎讥讽道：“你想杀他不会是一天两天，既然知道弱点，怎么什么都没做成？”
“为什么？”
“不谢。”
“我不恨你，可我们是敌人。”
十三郎断然拒绝。
乐洪涛并不惊讶，说道：“是我让他这么做。万一功败垂成，就把事情诬到齐飞头上。”
乐洪涛表情愕然，浑身上下都在哆嗦。
十三郎忽说道：“冉不惊是你的人，蚀灵血沙也是你提供，对吧？”
十三郎认真点头，说道：“我明白，一文不值。”
十三郎没回话，任由乐洪涛自己想。
十三郎说道：“我不知道。”
明知道如此，十三郎仍不肯轻易答应，甚至都不太想听。一来，将死之人谈的多半不是什么人生理想，十三郎要杀人，犯不着替其承担负累；此外十三郎心里至今没办法消除内心烦躁，屡屡有冲动一掌将乐洪涛拍死了账，连口供都不太想要。
乐洪涛脸孔抽搐，身体剧烈颤抖；心里想报仇难道人之常情，难道不是天经地义，怎么成了不要脸？
乐洪涛愕然说道：“有区别？”
十三郎想了想，收回手说道：“遗愿什么的就免了，没门儿。”
乐洪涛不再怒骂，瞪着眼睛看了十三郎半天，仰天长叹道：“你一定是疯了。”
“罢了，不再管齐飞会怎么样。”
虽未亲手验证，十三郎觉得乐洪涛所言多半是真的。大战之时对重要人物融禁与魂，万一被敌方生擒，首先不容易泄露机密，再则可以死得干脆些，少受许多痛苦。从能力上讲，休说没有防范容易失手，便是明知道其魂魄中下了禁制，以道盟的雄厚底蕴，也能做到让此界修士毫无办法。
仔细观察无果，十三郎放出神识，从里到外琢磨个透，仍不能发现任何不妥。唯一可做为线索的是，这样看得久了，内心的焦躁感觉反变得比刚才轻微。
“如果不是那份名单，你或许不会死。”
乐洪涛急道：“我和你不一样，因为……”
被他这样指着，烦躁的感觉再次从心头升起，鼻端似被涂上一层血，无形戾气充斥周围。
十三郎没有再与他争辩，平静的目光望着乐洪涛，直到其气息慢慢平复，缓缓开口。
“事到如今，有什么理由不相信我？”
“你……我明白你的顾虑，与道盟做交易好似与虎谋皮，可那是对别人，凭你的本事，我不信会没有办法解决。”
十三郎熟视无睹，冷漠说道：“由你们两个的情形看，你心里认为的所谓弱点，极有可能是他故意露出来；想必它看着很合理，很有机会利用，任何想杀齐飞的人知道了，都会忍不住不用。”
“……”
手中把玩雷球，十三郎忍不住想，待会儿杀掉他之后，要不要虐尸？
“我……”
听了这番冷漠强悍的表态，乐洪涛很是无语。
“当然是真……”
乐洪涛豁然抬头，惊呼道：“你的意思，他在给我下圈套？”
“那你为何不答应我？”
将死之人想谈谈，怎么看都不过分。
终于切入主题，十三郎精神为之一振。
“因为我高兴。”
“……你就这么狠我？”
“一文不值？你说它一文不值？”伸手指着十三郎的鼻子，乐洪涛大骂道：“你敢再说一遍？”
乐洪涛点头，神情有些疑惑。
“杀不杀他是我的事，答应你杀他是另一码事。”
十三郎没有问他为什么，事实上也不用问，理由太多太充足，随便拿出一条都足够让人生死相搏。
乐洪涛大叫道：“有这份名单，有本座亲手提供的凭据，只要不是猪，便可在极短时间内拥有天下最大的权力。不喜欢权利不要紧，你可以将它分批透露给道盟，我敢保证，如果你这样做了，今后完全可以睡在丹药里修炼，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别的用法我就不说了，你比我更狡诈，怎好意思说不懂？”
十三郎提醒说道：“记着，给的话，不要用它提条件，我什么都不会答应。”
“看起来，你为积累这份名单，付出了很多，对它也很有信心。”
十三郎平静说道：“死在我这个白痴手里，你该觉得荣耀。”
乐洪涛陷入深思，足足过了盏茶方才抬起头，合掌成礼。
十三郎立即摇头，说道：“我不会替你杀人。”
“这是我的习惯，请你习惯它。”
乐洪涛神情微变，再度惊呼：“难道也是故意？”
十三郎安慰他，说道：“消息是什么？宝物在哪里？”
“因为我不想你高兴。”
……
……
十三郎压住躁动，说道：“再说十遍也无妨，假如紫云岛那个内奸的名字不在其中，对我一文不值。”
十三郎没做声，暗想这真的是哄鬼，发明杯弓蛇影、草木皆兵的那两位前辈如果知道了，也许会对自己说一声：佩服。
十三郎认真说道：“你说的未必会发生，就算发生也是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乐洪涛默然低头，脸色比刚才更加黯淡；若仔细观察，会觉得他浑身透着腐烂味道，死气沉沉，看着有些可怜。
“……”
望着乐洪涛的举动，十三郎莫名再次觉得心烦，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恍惚间十三郎意识到，之前几次心烦似乎与那双手有关；具体来讲，每当乐洪涛举手做点什么，都令十三郎有些不安。
乐洪涛说道：“我可以给你一份名单，一条消息，还有一件宝物。先说名单，道盟许多分舵以及各大宗门，有很多忠于我的人，这份名单有多珍贵，你心里应该明白。”
乐洪涛有些无语。
乐洪涛听不懂这句话。
斟酌言辞，乐洪涛尽力让自己的话更有说服力，讥讽道：“你就这么怕我？”
“真的？”
“不是不相信你的人品，当然你也没有人品可言。”
“那当然。”乐洪涛竭力挺胸，脸上满满骄傲。
“嗯……什……什什什么？”
乐洪涛神色欣然，说道：“第一件当然是齐飞，我希望你能替我杀了他。我可以告诉你他的弱点，还有……”
语气伤人，好在乐洪涛伤无可伤，倒也不觉得太难受，无奈说道：“你还要不要听齐飞的弱点？”
“大智若愚，至巧守拙，真的很有道理。”
乐洪涛愤怒说道：“你……你想得可真美。”
“你……”
“我不会公然你的死讯，如此，哪怕别人明知道是我做的，至少不能公然问罪。但若有了这份名单，一切都会变得不同；我只要用，迟早都会露出踪迹。道盟会由此推断我是凶手，并以追查乐洪涛遗毒的名义找到我。”
乐洪涛愤怒骂道：“等发生就晚了，你个白痴。”
弄不清原因，就是有这样的感觉。
乐洪涛再度愕然，说道：“有备无患，连这种道理都不懂？”
激将，老套的办法，但经常能够生效；十三郎不知是被说服还是被激怒，示意他往下面讲。
“你高兴？刚才和我说的一大堆又算什么？”
十三郎打断，说道：“我明白，你们有个相同的爹，碍手碍脚不能成事；可你别忘了，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要说绝对不是遗愿，怕也不能让你相信，但我保证，你会觉得帮我的忙很值。”
十三郎说道：“冉不惊临死前透露，是齐飞让他暗害夜莲。”
十三郎笑了笑，讥讽道：“其实你懂的，不要和我装。”
十三郎平静回答道：“我没说不懂，是你说自己不懂。”
“多谢。”
“那样的话，我会杀死他。”
十三郎笑了笑，似乎对乐洪涛的回答早有准备。
十三郎又等了一会儿，说道：“你若真给我名单，我会收的。”
乐洪涛脸上带着明悟的神情，感慨说道：“齐飞这个人看上去老实巴交，却总能把事情办得很妥当，如今看来，或许我真的不如他。”
“可你就要死了。”
十三郎连连摆手，说道：“我没兴趣听这个，再说我就杀了你。”
“……”
“用与不用，你都能报了今日的仇，至少一部分。”
心情才刚刚恢复一点，听到这句话，乐洪涛就像被连挨三计重锤、又被揭开颅腔灌进去一盆岩浆的蠢象，整个人痴了。
十三郎望着乐洪涛的眼睛，诚恳说道：“现在还想着报仇，真不要脸。”
一口气说完想说的话，乐洪涛怒气难平，冷笑讥讽道：“怎么样，本座解释得如此详尽，你懂了没有？”
十三郎尽力压着性子，解释说道：“我对你没有点化之恩，只有夺命之怨。你肯定是恨我的，别说什么大彻大悟就此不计恩仇，因为要真的是那样，你也不会念念不忘要杀掉齐飞。”
“……”
过了一会儿，乐洪涛抬起头，坚定说道：“你与齐飞，只可能活一个。”
“名单是你写出来，真假只有你知道。无论我拿它做什么，都会引发一场大乱。”
不等乐洪涛开口，十三郎又说道：“别问为什么，懒得和你讲，讲了你也听不懂。”
“我若一直不用，那东西慢慢就有可能变成一块心病，或许不会……不管会不会，总之会让我牵挂，进而影响修炼。”
乐洪涛沉默低头，良久说道：“你说的对，我才是真白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