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八十一章 晴日好出行
“怎么会。”童埀察觉到爱妻担忧，回过神宽慰道：“少爷要的不是药，而是有可能造成这种效果的方子。”
“雨怎么还不停？”
听着道士调侃的话，十三郎微微一笑不愿搭理，大灰冷目斜瞥不屑搭理，胖胖呱呱叫唤几此，声音同样显得有气无力。
对岭南绝大多数宗门而言，因要饲养炎炎虫，夏季保持晴暖天气显得格外重要，眼下已是春夏交接，再不出阳的话，一年可就被耽误了。
轮椅缓缓而来，两侧神驴踱步，蛤蟆纵跃，如哼哈二将牢牢拱护。椅中十三先生形容憔悴，脸上不少地方皮黑且透着焦意，仿佛被火烧过一样。推椅的人一身大红，走动仿佛一团火焰向前燃烧，赫然是那位脾气火爆的玲珑姑娘。
慕容沛微楞说道：“为何炼毒？”
“少爷说行，那就一定行。”
慕容沛越发不解，说道：“要方子，少爷要自己炼？”
污道说道：“你开的井，本道怎敢居功。”
娇妻比老师更能奇想，童埀闻之失笑，回答道：“也不是不可能，两界本就连通……嘿，也许两边的太阳根本就是一个，谁知道。”
“不用担心，只要掌门破境成功，水仙宗大兴指日可待；眼下这些麻烦事，就当是考验好了。”
“秃驴，道法自然都不懂。”
“今天的雷与我们都无关，敢不敢上都没有用。”
和尚冷笑说道：“腌臜道士自甘井底，和尚羞与为伍。”
火玲珑冷冷说道：“你的意思是，你是故意找事？”
体胖的人，无论仙凡皆会厌倦厚重，仰头望着如棉被一样快要压在山顶的黑云，和尚念经的兴致都没有，想着心烦陡然喝道：“佛祖在上，给我开！”
和尚觉得有些不妙，忙点头道：“玩笑话。”
和尚大怒说道：“有本事你别来。”
污道说道：“昊阳神辉，顺天意者方可得……咦！先生来了呵，今日不上天空修行？”
……
似乎想到什么要紧事，童埀愣愣目光望着前方，半响没有再开口。
……
并宗战后第三个年头，本该干爽渐暖的时节，老天爷不知为何动了愁绪，自年初就没有正经开过眼。如今作为水仙宗小半个当家人，慕容沛的脸不比天空更晴朗，心情如那些细丝一样连绵无解。
愁雨连绵，天色阴沉，慕容沛依栏远望，神情有些无助。
十三郎拍拍她的头，说道：“爹爹破境会比他厉害，妞妞可以看个够。”
炼丹需看阴晴？慕容沛疑惑不解。
童埀一愣，说道：“……少爷上次的伤还没好，最近都在休息。”
“荒年之后是丰年，大治前，谁能不经历几天苦日子。”
十三郎一把抱住女儿，笑着说：“干坏事，当然要变变脸。”
童埀心里想着什么，随口回应道：“毒丹。”
三山老人闭关不出，不说外界，水仙宗内部也有异样声音。放在以往，为冲击化神不要说两三年，二三十年乃至两三百年也不为过，绝无人敢说二话。现在不同，因闭关前三山就曾放出话，要在五年之内完成这件事，成不成都有说法。正因为此，岭南三国原本不可能安定的局势暂时平稳，只等三山破境。
童埀说道：“少爷吩咐的事情，要炼制一种令生机精华慢慢消散的毒。”
这与见识高低有何关联？慕容沛不懂这句话。十三郎每次上去都被天雷打成焦炭一样半死不活，不是雷劈是什么？说起来谈论这件事不是一两个人，有那位玲珑姑娘大嗓门四处吆喝，水仙高层人人觉得，十三先生多半得了失心疯。
火玲珑冷笑说道：“怎么，大师不敢……嗯？”
“雨什么时候才能停呢？”
污道不理和尚抱怨，仰头望着徐徐合拢的天空，伸出手去空抓了一把，神情唏嘘说道：“看，多像一只蛙。”
“此事？”
……
和尚道士同时色变，举头看向天空。
污道心里已明白但又觉得犯傻，嗫嚅说道：“此事与姑娘无关……”
“夫君是担心……”
久雨后天晴，正该出行时。
许是因为童埀，又或别的什么，慕容沛内心莫名微寒，犹豫说道：“夫君与少爷亲近递得上话，应劝劝他不要误入歧途才好。”
“三月苦雨不停歇，和尚快要发霉了。”
推着轮椅上前几步，火玲珑松手走到污道面前，居高临下的目光如同神祗，又说道：“是不是想打架？”
童埀再度失笑，说道：“夫人误会了，别看少爷……其实不太会炼丹。要方子是因为想找……咦？”
童埀的信心没什么根据，理直气壮，或根本蛮不讲理。
童埀解释道：“几种外域来的材料，环境与我们这里不同，药性始终难以发挥；想了很多办法都不行，后来还是老师指点的法子，以昊阳多嗮一嗮，不知怎地就行了。”
火玲珑转过头，望着和尚说道：“玩笑话？”
和尚怒道：“既如此，请你滚出去。”
“天兆，劫云！”
夫妻多年，慕容沛早已明白男人暴怒时需要顺着来，有怨气大可回到闺房再收拾，不怕找不回面子。轻轻揽过男人的手，童夫人低声细语不掩忧虑，说道：“以天雷修雷……自古从未听说过。”
修士道法神情，但无本事长期改换天时；天要下雨，水仙宗没办法拨开万里层云，如此便意味着没有阳光，没有阳光就好比把稻子埋进旱地……基本等于绝收。
童埀不知何时从里间走出来，胖大的脸上堆满疲惫，仍不忘宽慰夫人。
水仙宗上劫云聚集的时候，离宗数千里之外，小不点回身望着那处风云卷动，失望说道：“化神雷劫啊，不看可惜了。”
童埀振振有辞说道：“少爷从来都这样，不走寻常路。”
新老代谢是不变旋律，每隔十年，凡俗世界新一批小娃诞生刚好至适合修行的年纪，水仙宗便会开山收徒，为宗门补充新鲜血液。没有足够炎炎虫作为“军粮”，连带影响可谓深远得很。
火玲珑说道：“大师佛法无边，肚量宽宏，好否请您上去与天雷拼一场，之后小女子与您说句玩笑话。”
……
“化神哪有那么好冲，你倒信心十足。”
化神一喝，天地为之变色，和尚上方云层翻滚，很快掀开一片澄净天空，射下一圆暖暖阳光。得其沐浴，大肚和尚愁容暂去，身躯好似镜子将阳光反射开，如一尊金光闪闪的佛。
嘴里说着劝解的话，童埀抬头看了看天，自己却不禁犯了愁。
“也许外域和这里就是一个世界，谁知道。”
“妾身的意思是，为什么这样修炼。”
童埀愤怒喝道：“妇人之见！那叫修炼，什么叫被雷劈。”
污道骂着，脚下轻点身形飞至那片阳光之井中，蹭光同时不忘嘲讽，懒洋洋说道：“十息，多一分老道便认输。”
污道一愣，神情微僵。
这样的话说出来，意味着讨论没办法再继续；慕容沛拉着童埀的手紧了紧，说道：“不说这些，夫君为何也盼着天晴？”
十三郎仰望层云渐动，感慨说道：“雷后必晴，好天气来了。”
连童埀都说“不知怎地”，慕容沛不专丹道，没有追究的心思，说道：“莫师当真奇思妙想，难道外域的太阳与这里一样？”
童埀习惯称呼十三郎为少爷，嘴里信心十足说着，目光仍望着天。
“还下啊，老不停可不行……”
有人忍不住，火玲珑抬头望着污道得意洋洋的脸，说道：“想打架？”
这算什么说法？不对，这两人什么时候成一伙的了？别说道士不解，和尚旁观也觉得不可思议，忍不住开口规劝道：“一句玩笑话，火姑娘……”
“这是……天兆！”
童埀夫妻苦盼晴天的时候，不凡大师正与污道说着同样的话，语气比怨妇更加忧伤。
随口接了句，慕容沛没留意到童埀目光连连闪动，懒懒问道：“在炼什么丹？看夫君的样子，很当紧。”
事情本不至于此。水仙宗虽不算超级门派，好歹有着数千年底蕴，怎会因为下几天雨就愁成这样。问题归根结底在于并宗之战，一来水仙宗损失大量弟子，二来并宗后的岭南俨然以水仙宗为主要支柱，未来各种事务操办繁杂不堪，需要更多人手。最后一条最恶劣。当初因为十三先生要求，整个岭南炎炎虫险被其一人收刮殆尽，已到了非补充不可的程度。
时间过了大半，三山那边仍无动静，各种流言蜚语渐渐响起；后果是，水仙宗要么因为第一任掌门成道之地而名垂万载，要么因为岭南再度崩溃，彻底成为一个笑话。
“这般歹毒的药，少爷要来何用……”
童埀回答道：“天晴才好炼药。”
“少爷是雷修，上去为了感悟天雷。”
慕容沛神情有些惊恐，说道：“少爷干吗主动去被雷劈？”
惊呼中，天空云层陡然翻动，四面八方，千里之地黑云卷荡，齐齐朝头顶方向汇聚。耳边，闷闷沉雷无迹响起，密集如千军鼓点。
“今年是开宗年，唉……”
“一点晴的迹象都没有啊，真麻烦。”
小不点抓住爹爹的手，顺势上跃说道：“一言为定。爹爹干吗又变脸？”
和尚目瞪口呆，心里想这哪儿和哪儿，又没人逼着他上去；再说了，和你有啥关系呀！
留意到童埀神色担忧，慕容沛小心翼翼指指天空，说道：“……又上去了？”
污道淡淡说道：“本道顺应天机，岂会做那徒劳之事。”
和尚轻蔑说道：“有本事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