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四十八章 忍不能忍之忍
大家没有留意到，自从十三郎提出建议，随其一道赶来的蒋凡就再没有出过声，偶尔抬头，被大灰、哑姑还有小不点的凶狠的目光一瞪，忙又蹲下身去数蚂蚁。
面对着四面八方扑上来的敌人，三子好似化身百脚，身形扭曲变幻成无数残影，与更快、也更狡诈的对手厮杀在一起。虽有蚁后精准操控，虽然三子未出全力，飞蚁仍在不停减少，速度很快，越来越快。
……
“怕你师尊！”十三郎大喝，返身再上。
“切记一举成功！千万不能把他逼得太紧，要让他觉得有希望，要让其它人觉得有希望……”
心里转着念头，三子豪迈大笑，左手迎击，右手真的捏出几道封印法决点向自己。
自封修为！
“我靠！”三子怒爆粗口。
“仙子觉得呢？”蓝山看向百花。
打出几百上千拳，踢出数十成百脚，三子感觉到疲累，禁不住再次动起念头，思忖该不该把握时机，一举将面露疲色的对手生擒。
“妾身觉得……先生必有其道理。”百花看向血舞。血舞连连摇头，目光看着枪王；枪王跟着他摇头，忽叹息一声坐下去，好生感慨，好生唏嘘。
“本神是人，是人啊！”
“可以了，可以了，此时解开禁法，他多半也逃不了。”
这些都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直到现在三子都不知道，从一开始他就有一个绝好的机会控制全局，轻松便可夺来血鼎，甚至能将对手全歼。
三鼎合一，小不点，哑姑，七大修士……幸福来得如此突然，三子忽然觉得，之前那些都只是考验与波折，此番才是自己真正应该珍惜的机缘。
直到这个时候，耳中方才传来第一次撞击的声音，如雷鸣似沉木，身形为之不稳。
突然增加这么多对手，又不能使用神通，还要控制力度避免对方逃跑，三子好一阵手忙脚乱；即便如此，他仍压制着释放法力的念头，怒喝道：“是你自己说单人独斗，为何叫帮手！”
轰鸣再起，一圈看得见的波纹回荡八方，双拳|交击的正下方，烟尘不起反齐齐沉将三尺，碾压为平整光洁的石面。
每死一只，十三郎都觉得自己好像被叮了一口，死一片好似被砍了一刀，痛彻心扉。
“到底咋回事？”
“机会啊！谨慎啊！”
……
一条人影两道拳风，瞬间变成四道、八道……百余道，十三郎寸步寸行挥拳如风，回应道：“我叫人了吗？人呢？”
“我靠！”大灰一个翻身跳站起来，想了想又无力趴下去，心里默默念叨。
力量飞快流逝，飞蚁迅速减少，三子有了伤患，伤患渐渐加重，一点一点逼向临界的那个点，心却随之变得激动。战斗中的他留意到，十三郎的伤势更重，气息正在衰退，速度比自己更快；至于飞蚁，最艰难的时刻已经过去，近万蚁群不足一半，且多数残缺凋零。
“这真是……岂有此理！”
贪婪在蔓延。
“哪里无耻了？单人独斗，就是一个人对一个人；出尽手段，用几只蚂蚁都不行？想违誓你就说，反正山君弟子不要脸，小爷习惯了。”
都疯了吗？
“给我剁了他！”
三子心里咯噔一下，几番咬牙方忍住借机解封施法的欲望，扬声嘲讽。
小不点可以，枪王血舞或许也可以，哑姑可驱使鬼奴干扰，但也只是干扰罢了。可以想象，他们势必成为三子首选要击杀的对象，不折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同样道理，十三郎所能做的依旧是如现在这样贴身紧逼，与三子展开肉搏。
十三郎也在坚持，理由与三子一摸一样；不是因为本事不够用，而是要不要全部用出来。
飞蚁啃咬能力出色、称得上变态，但其身躯还不够强悍；三子每出一拳，蚁群便像炸了锅一样四散飞逃，逃也很难逃得掉，纷纷震成粉碎。三子惊诧于此景，想不出这些蚂蚁怎会有这般敏锐的反应，足足让他多耗一倍的力量。
望着十三郎扑过来的身影，三子将疑虑通通抛在脑后，提醒自己不要出太大力，尤其不要冒失施展神通。
“别藏着，拿点真本事出来。”
“呵呵，不怕就好……嗯，你要违誓！”
简单推演一下，一队人打对方一个，神通强大且能瞬发、又能随手破开鬼奴封锁的三子不可能傻到被围困狂轰；换言之，十三郎一方看似人多势众，多数只能与之法术对轰，很难攻击到其本体。
三子不知道这个，假如他足够细心一定会觉得奇怪，十三郎在于自己拼斗的过程，连那只火灵都没有放出来过。
“三世囚牢，封……”
“你……”
十三郎在忍，三子也在忍，忍到将对方消耗到足够弱，方便一击绝杀。
“蓬！”
场外群修相顾茫然，彼此均从对方眼里看到猜想：莫非这不是生死厮杀，而是一场演至高潮、但可重来的戏？
优劣终于体现出来，三子后退仅三步，十三郎倒飞百余丈，唇边潮|红隐隐，似有小恙畏怯自内心起。
“塑灵千变，融！”
三子破誓，毁约，神通将起。
“不对，他没有动用过法力，他会瞬移，跑的太快！再等等，再等一等……”
“怕了么？”
占便宜还是吃亏？单以实力的角度考虑，十三郎毫无疑问吃了亏。正因为如此，他才有机会以言语拿主对方，“逼”其接受这场赌约。
数不清这是多少次相撞，十三郎身体倒飞，一路飘洒凄艳红绸；三子突发全力，眼中厉色骤显，连周围飞蚁扑咬带来的剧痛都不管，双手朝胸口连点。
“糟了！他要跑！”
……
拿下十三郎，控制小不点与哑姑或不成问题，但恐不足以挟持七名大修。三子认定自己至少要保持一半实力，如今已越来越近。
“你……无耻之徒！”三子一个愣神，顿时被几只飞蚁扑入近圈叮咬几口……真疼！
轰鸣声声，噼啪连串，激烈，凌乱，不似之前那样狂暴；三子在狼狈中坚持，所坚持的不是本事不够用，而是要不要全部用出来。
想到这些，三子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好快，几乎控制不住要狂笑三声的欲望。与此相比，十三郎是犯傻还是抽筋、是计谋还是陷阱重要吗？不管怎么说自己只需要面对他一个，若连这都不敢赌，不如早点滚蛋拉倒。
近万飞蚁汇成数十道洪流，四面八方将三子圈在当中猛扑；正前方十三郎一如既往地凶猛，双拳|交错连击，不像刚才那样集全力与一击，但需要拦截更多次。
一如既往的直接，一往无前的粗暴；没有身法，没有神通，没有躲避没有退让；给人的感觉是前方有座山，也要一拳拳打开。
几乎同一时间，十三郎倒飞的身影突然停顿，以绝对不符合常理的方式凝固在空中；无匹凶焰在胭脂鸟的嘶鸣声中释放，一同释放的还有闷炸胸膛的怒吼，与咆哮。
因为生死契，三子只需朝大灰打上一拳，就能轻松灭掉他一家。不是十三郎害怕牺牲，而是根本就死不起！
无论从哪个角度，与十三郎一人相斗总好过面对一群亡命之修；可以想象，在没有把握一举将十三郎拿下之前，三子不会轻易背誓，虽然它足够荒诞。除此之外，目睹十三郎如斗牛一样扑上来的时候，三子心里忽生出一丝念想。
“岂有此理！”古鸣约闷哼后看看蓝山。
虽千万人吾往矣，冲向三子的时候，十三郎脑子里不知有没有浮现出这句话；但可肯定，此时他干的就是这样的事。
战斗有点搞笑，但是足够惨烈。
战斗局限在百丈之内，三子控制力量并开始节省力量，没有留意到自己的反应不像开始那么快，身体神智有些轻微麻痹。
“这世道……咳咳，真真是，岂有此理！”
“到底咋回事？”伏波修士东看细看，心里想你们的气节呢？节操呢？尊严呢？
轰！
三子兴奋又觉得吃惊，吃惊于十三郎堪与武尊相比；但他不知道，十三郎何尝只能与武尊相比，而是货真价实。正因为如此，十三郎之前的举动变得更合理；三子此时不禁要想，难怪这家伙不懂神通，原来是把精力都放在炼体上。
“违什么誓？你以为小爷是山君门下，不要脸？”
“不怎么样呵！”空中，十三郎的声音略有得意，身形暴退又快速拉回，再次挥拳。
三子没有留意到小不点的眼泪，大灰的咒骂，与哑姑越来越冷厉的脸。
“先生如此豪情，本座焉能不奉陪。”
三子只是一个人，但比千万普通人加起来更强，身陷这样的局面，十三郎几经盘谋，最终得出一个令人啼笑皆非的结论；群殴与自己一个人上，区别仅在于风险由谁承担，而不是战斗的结果如何。
虽千万大敌，吾一人往矣！
三子没留意到十三郎眼里的凶芒，没留意到对手多少次恶狠狠咬牙，似在辛苦忍受着什么。他没有留意到其余人的动作，没注意到七大修士散开。
三子愕然，心想这是骂我么？不像，可……
咔擦连爆，两只拳头快速接近，鼓荡风雷吹裂了周围的风；没有神通绚烂，没有花哨技巧，没有躲避退让，如两头狂奔野牛撞在一起。视线中，天地猛的一暗又一次闪亮，两条人影如弹丸般反向弹开，随即如被弹筋连着一样呼啸相临，再次发生碰撞。
“这样进行下去，自己如能生擒十三郎，岂非还有机会重聚七星，甚至能多出一个化神傀相，与一只真正的鬼王奴仆？”
“如你所愿。”
三子目光微闪，得意的同时不禁有些羞恼，挥拳增加两分力度。
三子不断催促自己，同时又不断提醒自己；此时的他，全部精力都用来观察十三郎的状态，将那些疲弱飞蚁的攻击忽视，甚至完全忽略。
他没有留意到血鼎融合即将完成，孤岛地下传来躁动，仿佛有凶兽挣扎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