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四章 细雨（一）
“……”
从雅间里走出外间，齐爷洗去一身疲惫，神清气爽，脚步飘飘好不欢愉。
压下心头震惊，沙哑女子说道：“假如引动事态的也是他的人，我们岂不是很被动。”
秋猎过去二十年，萧八指这个名字不知还有几个人记得；乱舞城本就偏远闭塞，知道的人自然更少。最要紧的是，知道他的人多只识其真名，哪会记得天狼族、准确说是天狼圣女曾与一名叫着萧八指的人有过交往。
又想了想，她说道：“平定乱舞多半与此有关，稍做接触也无妨。”
“掌控我们，不就是掌控天下。”
几句寒暄，安排好几名属下，齐爷对一切轻车熟路；不同的是今天齐爷心情不好，讲话行事难免不如以往那样客气，好在老板知道轻重，姑娘们更是刻意奉承，倒也没生什么事；不多时，他就被相熟的牌头安顿到宽大的浴桶内，好一番温软柔肠。
齐爷看清飞虫模样，内心有些失望。他暗想大爷就招不到蝴蝶，来个蜻蜓啥的也行……这些蚂蚁的样子实在太丑，怎能配得上自己？
“也好……不用了。”
干脆女子说道：“畜生马上就会变成死货，还有什么用。”
本来么，摘履区开红楼，没有摧灵门罩着怎么行。
飞虫扑闪着翅膀左右摇摆，空气漆黑的身体上几点银光闪烁，险些晃花了齐爷的眼。
商铺照样营业，行人依旧如织，甚至比往常还要多一些；摘履人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神情，望着那些不时出现的三宗三族，指指点点。
“不能那样做。”干脆女子一口否决，说道：“魔宫表面不插手，但若上门请了来，难保不会顺手牵羊。不论他是不是那个人，与我们并无太大关联，犯不着多生事端。”
“赶明儿自己开一家。”
走过一条条走惯了的街道上，齐爷觉得眼前的一切那般陌生，那般不真实，彷如做梦。
牌头目光微闪，媚笑道：“不要啦！什么掌控天下，齐爷取消人家。”
干脆女子吩咐着，忽然问：“此子最近动作颇多，你怎么看？”
将军未老，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开心；齐爷压下心头欲|火，感慨道：“忙啊！齐爷不像你们，躺床上都能掌控天下，命苦。”
“乐一乐也好，醒醒脑子。”双手扣着肚皮，齐爷脸上勉强堆出几分微笑，昂首进入梦舞轩。
此时的齐爷不知道，梦舞轩内某个安静的静室内，正有人谈到他。
“不过……”
“继续查，另外把萧十三郎的事迹收集一些来，本座看后再做结论。”
动作渐渐衰弱，惨嚎渐渐停歇，身体渐渐发黑，随着两声水泡被戳破的闷想，齐爷的双眼突然间爆裂，世界一片漆黑。
沙哑女子忽道：“姓齐的畜生还在，要不要安排一下？”
“可恶的小东西。”
心有恶念，凶狞的性子瞬间发作，齐爷暗暗运力，突然间握紧了拳头。
沙哑女子试探道：“可是要再与之接触？”
齐爷哈哈大笑，很为自己的真知灼见感到得意，以致没有留意到牌头神情与往日略有不同，暗含几分讥讽。
妓院的生意也比往常好。乱世嘛，临死临死，当然要醉生梦死。齐爷边走边看一边想到底要不要让属下亲自动手制造乱局，不知不觉就来到一座红楼前。
“没错，自己开一家出来；地方得好好想想，可惜了城主府那块地……”
“咦！”齐爷暗想只听说蝴蝶喜欢与美人相伴，这些愿意和自己为伍的小家伙是什么品种，得好好看一看。
仿佛被钉子扎了一下，又好像被烧红的刀子割进骨头，剧烈的疼痛自掌心传来，随后便是一阵酥麻。
沙哑女子暗暗苦笑，回答道：“机诈阴险，卑劣残毒，更兼胆大包天，非寻常人物可比。”
“那个人……难道不是在道院？”说话干脆的女人居然知道这件事，听起来印象相当模糊。
接过香茗一饮而尽，齐爷顺手拧了一把牌头的粉臀，听两声埋怨看几波媚眼，感受着下腹隐隐传来的冲动，忍不住哈哈大笑。
沙哑女子大怒，说道：“谁敢在这里动手！”
这里的老板与齐爷很熟，每次齐爷经过，不管有没有寻欢的欲望，都会按照习惯准备好雅间，专供其享受清幽，当然还有别的。此次也一样，打从齐爷出现在街口老板便已知道消息，早已备好一切。
扑扑扑！仿佛蚊虫撞击纸窗的声音，数十只飞蚁从各种娇嫩处入口，一次比一次狠，一次比一次痛，一次比一次更猛恶。
“不止，他还去了外域。”沙哑声音有些羞愧，似也觉得此事太荒谬，不如不提。
“就是那个魔宫异常重视的灵魔双修：萧十三郎！”沙哑女声说道。
穿廊走径，一路上花枝碧翠，虫鸣鸟唱，薄雪掩不住浓浓春意，哪有半点寒冬苦意。齐爷一路走一路看，不时发出几声叹息与感慨，大叹人生之奇妙。他头一次发现，自己以往竟是完全没有留意到此处美景，着实有些庸俗。
准确地说，是不经意间提到他一次。
当铺的生意比平时好。因乱舞城打乱，别区不敢露白的苦主们冒死闯入摘履领地，出乎意料地没有被为难，个个如愿以偿。要问为什么？人家送钱来啊！这样都找麻烦，傻了么！
“这么快就走，齐爷这是要留着兴儿，赶着给哪位狐狸妹子交差呢。”
……
“北方回了讯，依旧找不到其与天狼族的关联；但有另外一则消息，有些不可思议……”一个女人的声音，略哑。
梦舞轩，听上去颇有几分书香气，实际上是乱舞第一红楼，美女如云。
齐爷笑着，伸出手试着招惹它们，没想到那些飞虫极具灵性，盘旋观察一番后，竟真的有一只在其手心驻足。
脑子里转着念头，齐爷发现有几只大胆的飞虫在身边缭绕不去，突然间童心大起，问了句：“你们也这么看？”
沙哑女子从未见过她如此，忍不住问道：“为何？”
干脆女子知道她担心什么，说道：“无妨，杀死陈山固然了不起，但还不放在本座眼里。只不过乱舞大变在即，妙音门已有倒向城主的趋势，本座需要决定接下去应取何种态度。”
干脆女子冷哼一声，不愿说多余的话。
调戏几句，整理衣衫，拒绝牌头苦苦挽留，齐爷心里警告自己不要留恋花丛，迈开略显虚浮的腿，大步走出。
香汤美食，清音诉唱，享受完妩媚与妖娆，齐爷被告知今日主菜是一名素女，烦闷稍解，遂安心蓄养精神，准备投入大战之中。
……
“不好，有毒！”心里闪过念头，齐爷用力甩手……动作尚未作出，脖子上又是俩股剧痛。
牌头看出齐爷有去意，端茶娇笑贴上来说些让人无法生出反感的调戏话，声音从头顶一直腻到脚趾。齐爷最喜她这点，是以才每次着其伺候，虽已不眷恋那副身体，却是爱极了那张嘴。
“同名而已。”干脆声音做出结论。
沙哑女子一愣，说道：“陈山刚愎自用，自视又太高，被他害死并不奇怪。”
花枝凌乱，雪地染红，还有一些莫名汁液。
十年之期未至，意味着潮汐连小通道都未打开，萧十三郎既然去了外域，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
干脆女子说道：“一对一强杀，以力破力，连神通都没怎么用。”
干脆女子没有回答，一字一顿喃喃中思索，若有所悟。
“是，可是……是不是求证一下？”
“自己开一家，嗯，就是这个主意。”
“啊！”齐爷突然大叫起来，声音带上惊恐。
“此举……是为了走在前面。”
“齐爷，劳碌一天了，进去乐乐？”见齐爷止步，识趣的手下提出建议。
“叫你生得……嘶！”
干脆女子说道：“陈山被他杀了。”
“蚂蚁？这么大！怎么有这样的蚂蚁？”
干脆女子说道：“涉及根本，不用管他们。”
……
沙哑女子没有说什么，默认了这种看法。
“直接说。”另一个也是女人，声音干脆利落，隐有杀伐意。
“嗯？”
“是，主要是名字；据说二十年前的那个人，也叫萧八指。”
“这么大地方，单单把积雪清理干净就不容易，梦舞轩养了很多人啊。”齐爷莫名想到这个问题，有些失笑。
“啊……救命！”齐爷嚎叫着，身体翻倒在地上不停打滚，双手撕开衣物拼命拍打，两腿四处乱蹬。
沙哑女子心想那还不是一样，问道：“不知他们会怎么做。”
干脆女子罕见有些犹豫，片刻后说道：“七宗事小，七族才是大患，稍不留神就是灭顶之灾。本座不知他能否成功，暂时还不能涉入太深。”
沙哑女子倒吸一口寒气，惊呼道：“怎么可能！”
“真冷啊！”感慨中，齐爷吞下最后一口气。
一想到出门便是烦心事，齐爷忽生出这般念头，暗想老子有钱有人有地有闲，何苦每次赶巧才能享受到这般快意。乱舞城的乱像令人感慨，想着那些死去的人，齐爷生平第一次生出苦短珍惜当下的念头。
飞虫收起翅膀，两条前肢交错摩了几下，如刀般的螯钳开合不定，竟有细微金铁之音发出。齐爷内心微动，浑没有留意到周围又有十余只同样的飞虫自四面八方飞来，围绕着他肥硕的身体盘旋不定，似乎找寻常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