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三章 妙音妙人
“有门儿。”韩成心中暗喜，同时又有些犯愁，心想要是每家都这么解释一遍，得多久才能把差事办完。
老妇这次没有回绝，忽问道：“你们来自城外？”
“不卖？不卖是什么意思！”
结果可倒好，怀着一肚子希望，韩成等人跟着吴忠来到贮药最充足、也是城内最大的妙音门医馆，递过清单都还没怎么说话，人家直接送出两个字：不卖！
周围响起数声惊呼，几名男女药师的目光齐齐投向这边，神色均有震惊。一阵风的大名不仅限于帮派大佬，连不问世事的妙音门也有听闻。
“千真万确。”韩成连忙点头，神情多少有些得意。
“好吧，老身明白了。药材可以卖给你，价格……”
片刻功夫，老妇神情又一次变得寒漠冰冷，说道：“身为皇官，为民除害天经地义，有什么值得炫耀。这些事情与妙音门无关，哪怕来的是一阵风，我等照样治病救人。”
老妇微微色变，冷笑说道：“吹得一头好牛。”
韩成连连点头，说道：“前几日遇见一阵风，激战一场伤了不少人，所以……”
老妇居然很有幽默感，冷笑一声说道：“老身一句话，乱舞两千万凡民，皆为尔等之敌。”
吴忠没推脱，再次上前解释几句，话语比刚才更婉转，仅仅讲个大概。
旁边吴忠帮着说好话，言道：“价格好商量，只求购药。”
韩成没空观察这些，忙说道：“那我少买一点？”
韩成心里想我有说人数吗？嘴上忙回答道：“弟兄们加上仆妇，一共一百三十七个，轻重不均，有几个……”
所谓坐吃山空，转眼离开道院十好几年，十三爷家里余粮也已不多。身处险境，十三郎很清楚怜悯心有时候就像毒药，不能不精打细算。他身边材料倒是充足，与修炼有关的丹药也有不少，但他现在炼不了丹，经抢掠而来的丹药多与修为有关，且大都为灵力或妖力本质，十三郎自己不在乎，那些普通魔族战士服用……多半会爆体。
寻常人这么问不奇怪，妙音门不理世事，进门都是客，管你高官大贵还是凡夫俗子通通一视同仁，自然不用理会城内城外。韩成早就知道此点，闻言不觉一愣，忙恭维道：“先生慧眼，我等实为新城主身边亲卫，刚刚赶到乱舞。”
军马未动粮草先行，修真世界中这句话被诠释出许多新意，但其本质不会变；十三郎绝对无法接受伤等于死的现实，吩咐韩成入城，传讯只是最不重要的一项，关键便是带人、与收购药草。
“我……”韩成目瞪口呆。
结果不出所料，乍闻城主不进城，老妇眼神那叫个轻蔑；及至听到林如海官驾五狼，表情顿时变得暧昧起来，看着亲卫们的目光也变得不同，多出几分柔和。
韩成急，身后几名亲卫更着急，瞅着医馆都是些女人病人老实人，纷纷怒喝低吼显示力量，结果换来老妇一句冰冷嘲讽，顿时泄了气。
韩成一愣，心里想这叫什么话，再多几个就连传信儿的都没有了；总不能叫那帮刚归顺的天狼人做代表吧，成何体统。
退一步说，现在只有百多名伤员，想想办法总能解决得了。将来呢？无论剿灭雪盗还是平定乱舞，死伤都将以千、甚至万计，个个指望仙丹救命，纯粹鬼扯。
老妇比她们更沉得住气，犹豫了一下问道：“这么说，一阵风灭了？”
“才一百多？”老妇截断他的话。
傻子也知道萧先生的事情属于机密，何况是他。
妙音门女人多，漂亮的女人更多，仙凡不论美女如云，个个身怀绝技。最差的也能求丹问药，不说包治百病，起码能帮人调理身体延长寿命。这样的门派能在乱舞城立足，不用打听也知其内门实力如何，若不是妙音门不过问是非，多半会成为乱舞第四王，超然于七门之上。
不知道为什么，韩成忽觉精神有些恍惚，昏昏欲睡，连晃几次脑袋才回复清醒。
“的确灭了。”吴忠解围，说道：“林大人为民除害，药草的事……”
韩成等人离开的时候，车队正处艰难时刻，最难便是治伤。十三郎能帮忙，但他无法调动法力，至于药……说句不该说的话，假如用老君丹救治那些普通亲卫，泄露身份尚在其次，真真是太浪费。
“这个……”韩成不知怎么说才好，求救的目光望着吴忠，意思是还是二爷您来吧，我怕把事情弄糟。
问归问，老妇似也不想从韩成那里得到什么答案，只以目光看着吴忠。吴二爷嗨嗨干笑，就是不肯开口说话。
对那些在乱舞求生但又不得生的苦人来说，如能被妙音门看中并收录，是其一生难求的机缘。吃穿不愁事小，还有机会得修天道，焉能不为之抢破头。可惜的是，人人都知道妙音门不会随意收徒，看资质看心性更看机缘，大概意思一句话：送上门基本没戏，等她们找过来才靠谱。
药师不问男女，皆称先生；人在屋檐下，韩成不得不矮下身子说道：“可这药……烦请解释一下，因何不卖给我们？”
“为什么不卖！凭什么不卖！”
……
这一路行来，吴忠介绍了不少有关妙音门的事，大伙明白老妇不是吹牛；人家根本不要内门插手，只需吆喝一声，自己就变成过街的耗子人人喊打，口水都能淹死。
乱舞城横跨数百里，快马疾行也需一天才能打对穿，遑论这么慢悠悠地逛。之前韩成以为到了医馆就能成事，倒还不怎么着急；此时情形有变，难说要跑多少家才够，焉能不为之忧心。
“没问你。”老妇横了他一眼。
“比人多？”
此时自然轮到吴忠这个本地人出马，上前诚恳解释几句，大略将事情交代清楚，末了说道：“先生帮帮忙，这些是救命药，实实耽搁不得。”
来时十三郎曾特意叮嘱过韩成，遇事遇人皆要忍，尤其是妙音门，忍上加忍。没想到仅仅第一家医馆，刚开口没讲三句话，韩成便险些因暴怒失控，恨不得当场拔刀。
这番话可听出，老妇并非性冷心凉有亏医德，而是考虑到自家所需，不愿一次掏空家底儿。细心的话能发现，提到军队时她的脸色变得难看，没什么好感。
老妇说道：“刚来就买这么多伤药，是否遇着雪盗？”
亲卫们集体失声。
老妇不再尝试什么，转头淡淡说道：“十倍。”
吴二爷是名人，乱舞城头头面面多有与之相识者；老妇或许也听过这个名字，看了吴忠一眼，板着脸孔说道：“苦芹花、紫芯曲目草、百年桂芝……所列药草太珍贵，数量太大，且多为伤药毒物，一看便知军队所用，不卖。”
啥意思？韩成莫名其妙兼哭笑不得，暗想老东西好口舌，讲话真他娘有趣。身后诸人表情更精彩，纷纷在心里想不愧是妙音门，随便一个老太婆都这般好玩。
妙音妙手妙天师，悬壶悬胆悬天下。
雪坡一战，亲卫们死伤惨重，断手断脚比比皆是；林如海迁徙而来，身边仅三名药师，哪伺候得了这么多伤兵？让人愤恨的是，一阵风三千军马覆灭，除了血狼等几个头目外，楞是找不出谁身上带着伤药。问了钟大海才知道，原来雪盗团不光视抢掠对象如猪狗，自己人也不例外。雪盗个个身体强悍，轻伤用不着治，真若是残肢断体，干脆一刀砍掉了账，省粮食。
“……”亲卫们心生忿怒，被韩成以目光按住。
清单上的东西动辄数十上百斤，韩成心想了不起多跑几家，总能凑够数量。
前句是赞美，后一句崇仰，足以说明妙音门在乱舞城的地位。
正寻思间，老妇忽然问道：“刚才你说，受伤的人有多少？”
与寻常宗门一样，妙音门分内外；内门修持丹道，外门主掌医术，道理其实一样，都为了祛病强身。乱舞城有很多妙音门开设的医馆，均按照外凡内仙的格局而造，其经营不仅限于治病，还有医材收购与买卖。
望着那个饼子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的老妇，韩成几乎以为自己听错，沉声说道：“悬壶济世药师本分，买卖公道商家准则，拿钱买药，为什么不卖？”
这得怪吴忠，他只证实一阵风覆灭，没功夫也不可能将过称细致描述。几千人的大战只有一百多伤兵，换成谁来想都觉得古怪……
老妇留意韩成的举动，说道：“既然灭了一阵风，尔等也都进了城，为何不把伤员送来？适才的话并非针对什么，只要进了医馆的门，不死的就绝对不会死，不残的也绝对不会残，岂不更省心？”
“先生勿怪兄弟们惊扰，我等没有恶意。”
买药，当然要找她们。
堂堂修家救不了几个凡人，一笔糊涂帐。
韩成在一旁频频点头，不忘以目光向吴忠表示感激，心里想吴二爷为人真不错，办事儿实诚又贴心；回去应该向大人奏明，得重用。
“一阵风？”
八大宗门，只有妙音门不分种族，不涉门户之争；所有进入妙音门下的弟子，往日恩怨情仇一笔勾销，如出家人一样。但她们又不是真正的出家人，表面留头须发，内里不修禅佛，是地地道道的凡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