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八章 涡流连浪，我自涛头笑
用力摇摇头，十三郎强迫自己不要再想下去。
黑袍忍不住掉头，望着尚未走远的林如海，转回身呆呆看着十三郎，表情精彩到无法形容。
不出十三郎所料，猫女前脚离去，次日黑袍老者便到了。不同的是他不像猫女那样偷偷摸摸，而是堂而皇之地找到林如海，在其引荐下、极为正式地出现在十三郎面前。
“先生高才，妾身确为血舞……”
林如海瞠目结舌，黑袍老者哑口无言，不知该说点什么好。
“你就是血舞？”十三郎心想有没有弄错，三王如果才这点实力，小爷岂不是可以横着走。
眼里闪着莫名的光，猫女说道：“不知死活！”
接下来的一幕更荒唐，点破老者用心后，十三郎居然随随便便地朝林如海挥手，说道：“大人自便吧，这里有我。”
还有一点，由目前情形看，林如海中毒并不是坏事，对十三郎的处境反而有利。
答案是：不管是什么。
猫女神情转冷，说道：“这说明您不可能受人所派，还说明即便血鼎在您手中，也不值一文。”
十三郎感受到了什么，头也不抬说道：“不管是谈还是打，都应该换人。”
黑袍连连摇头，一副话都懒得讲的模样。
他的用意很简单，不让自己有机会分心，要一辈子钻研丹道，不惜吞毒。
十三郎诚恳说道：“勇气这种东西，我一向不缺。但要纠正一点，你认为的匹夫之勇，想错了。”
……
十三郎说道：“然后？”
黑袍目光疑惑，或许还有些讥讽，但不像猫女那样浓重。
十三郎静静回望，仿佛她是一头母猪。
听到条件的猫女神情有些怪，不是吃惊于对方狮子阔口，也非因无法接受而觉得愤怒；她觉得疑惑，进而醒悟，随后咯咯直笑。
十三郎说道：“要不，你再试试？”
最最重要的问题，下毒的人是谁？
林家世代谨慎，身边人无一不是千挑万选，拿几名贴身丫鬟来说，自三四岁便抱入府内养育，几可算半个女儿。十三郎已认真查看过，所有人都没有被魅惑的迹象，这样还被人下毒，只能说那些谋夺血鼎的修士被逼到无所不用其极的地步，林如海……真的很不容易。
十三郎平静地望着她，不置一词。
“苦心谋划造成这种结局，下毒者不知作何感想。”
猫女已不在，与其一起消失的还有一张纸，写满杀字的纸。十三郎没有阻止她带走那张纸，专注于思索中。
十三郎笑了笑，低头，持笔，写字，淡淡回应道：“你走吧。”
痴迷于一道的人十三郎见多了，但像铜锤这样……当初谷溪听闻此事后大加赞赏，看着十三郎的目光满是暧昧，以至于十三郎时常担心，老家伙会不会给自己下毒，让他专心学禁。
与聪明人谈判很方便，比如现在，只要开出让他满意的条件，十三郎似可称为工具。
要查也不难，将能接近林如海的人通通抓起来，以十三郎的狠毒手段，定可逼出真凶。但他不愿意那样做，一来必定牵连无辜，且会造成恐慌，让林如海无所适从。
能得到蛉花，想必和灵域有些关联；此处已可算魔域腹地，距离灵域超千万里，什么人有这样的本事？
有人给林如海下毒，时间已不短，所以不会是黑袍老者本人。那么，下毒的人究竟与黑袍有无关联？又或者是第三方？
“一半。”
与聪明人谈判很难受，比如现在，因对对方一无所知，条件无从谈起。
……
十三郎没有废话，说道：“猫女刚走，得到的答复和你一样。”
五狼山到了。
又过了一会儿，十三郎轻轻吁出一口气，落笔抬头，眉间略有不解意。
会不会是某种征兆……
一半？一半什么？
对视良久，猫女怜惜说道：“开出这样的条件，先生根本不知道血鼎是什么，做什么用。”
……
猫女摇头说道：“先生误会了，妾身的是意思，妾身的确为血舞王办事，但，不是他属下。”
“……”猫女不知该说点什么好。
十三郎笑笑以示赞赏，说道：“现在的情况是……怎么说呢，你可以理解为，我是林大人的经纪人。”
……
十三郎说道：“你可以理解为，林如海开窍了。”
左看右看，十三郎看不出猫女有什么了不起的长处，心里不觉有些轻视，暗想我是不是太谨慎了，小心过了头。
“了不起的凡人，了不起的凡心。”
“不懂吧，知道你不懂；经纪人的意思就是全权代表，代表林家处理这件事。”
十三郎很干脆，立即开口说道：“仙长这是要告诉大人，我不怀好意。”
当然，若一直任其这样下去，迟早还是会生出祸患，且无法根治，无可挽回。
猫女有苦难言，总不能说本座实力惊人，双瞳惑杀无往而不利……不说是否光彩，刚刚才吃过苦头，吹牛是否不太合适？
十三郎恍然，说道：“明白了，你是他……请过来的帮手？”
十三郎写完一个杀字，说道：“回去和你家主子好好聊聊，换个聪明点的来。”
蛉花是一种奇怪的花，蛉花之毒是一种奇怪的毒；实质上看，它甚至不能称为毒药，因其不致命，对身体的伤害也不大。
铜锤不仅是个单纯孩子，还是个执拗的孩子；自从发现道院藏有这种难以寻觅的毒药后，他便开始配置成丹药给自己服食，坚持不懈。
“嗯？”
“血鼎……到底是什么？”
林如海二话没说，拱手抱拳扬长而去，留下黑袍傻乎乎地望着十三郎，半天不能吭声。
猫女依旧不知该说什么，从表情与剧烈起伏的胸膛看，她应该很愤怒很生气，有些难以控制。
十三郎解释着，重复说道：“一半。”
……
想起道院，十三郎微微有些失神，心里想老师现在到底怎么样，四方鏖战发展到哪一步？还有当初那一剑……究竟是何意？为什么那般亢烈激奋，为何那般不甘心？
“下毒……会是谁呢？”
简简单单的话，平平淡淡的语气，不管是装还是真有底牌，总之猫女没动。
本就复杂的局势，如今连灵域都牵扯进来，十三郎着实有些头大；走钢丝很好玩很有意思，但若超出能力所及，与送死没什么区别。
十三郎说道：“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我不怕林大人听见。”
修真世界无奇不有，花花草草都蕴含着难以理解的奥妙；假如没经过道院苦修，假如不是身边有一位钻心求索的药师，十三郎绝无可能认识这种几乎没什么用处的药草。
黑袍无奈点头，心想总算你还有自知之明。
十三郎的意思很明白，神情理直气壮，但……太过想当然。
黑袍大惊，张口就要说话，但被十三郎截在前面，严肃警告说：“你去的话，他还是他。”
十三郎没有再说什么，旁若无人地写着字，安安静静地写着字，写出一个个杀意狰狞的杀。
猫女微讽说道：“愿闻其详。”
他还是他，意思是林如海还是那个林如海，黑袍当然知道林如海是什么德行，马上闭了嘴。
很有意思的举动。黑袍用这种方式告诉十三郎，他比猫女更难缠。
它的作用是催化，催化的不仅仅是药力，还有心性。举个简单的例子，它能让喜欢的更喜欢，仇恨的更仇恨，信任的更信任，厌恶的更加厌恶。蛉花效果缓慢，施展麻烦，最最重要的是，它产自灵域。
心里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十三郎双眉深锁又缓缓展开，变得高兴起来。
“妾身此时才肯定，先生真的不知底细，或许还……”
当有把柄被对方牢牢抓住的时候，难受就变成痛苦，痛苦到无法言表。猫猫女觉得自己仿佛面对着一堵墙，光溜溜全无着力处，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根本说不出口。
……
因面对的是个黑瘦丑老头，十三郎不兴趣再玩一次瞪眼游戏，淡淡说道：“回去吧，不行就换人。”
听了这番话，十三郎微微一笑，给出一个令猫女哭笑不得的答复。
又过了一会儿，猫女终不打算继续这种无聊游戏，说道：“为了一件不值一文的东西与三大势力作对，先生好勇气。”
车内再次陷入沉寂，两个人像两头猪一样互相看了半天，均看出对方的冷漠嘲讽，但都看不出有谁会服软。
十三郎不承认，不否认，说道：“那又如何？”
无奈加上郁闷，猫女收起绕圈子念头，说道：“妾身虽没有带来条件，但不妨听听先生的意思。明说吧，先生如能得到血鼎，肯否割爱？需要什么样的代价？”
一个凡人啊！
黑袍掉头便走，什么都没带，什么都没说……哦，说了一个“嗯”字。
欢呼声恰与此时想起，仿佛整个车队被欢愉气息感染，人人纵情个个喜悦，真情流露。
“一半。”
那又如何？猫女上上下下看着十三郎，仿佛他是一头猪。
没敢动。
十三郎没有理会黑袍，目光转向林如海消失的方向，眉间再次露出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