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六章 父母心，比仙大！
有了人，首先意味着兵源得到保证；十三郎没空带着队伍剿杀雪盗，就算他愿意，还要防范林如海被斩首，根本离不开。因此在各部人心初定后，林如海适时派出亲卫，在各族内挑选精壮组配新军，为将来做筹备。
男孩子也就罢了，女孩家这样折腾，将来怎么嫁人？
……
敢情写字能把人写疯，连身上乱涂乱抹？
对十三郎的恩义，夫人当然感激在心；可感激归感激，任谁也不能这么干。就算你心内有不满，哪怕有仇也应该冲大人来，变着法折磨孩子算怎么回事儿？
“奇人自行奇事，妇道人家，不要胡乱猜测。”
这样的力量，实话说在雪原远远谈不上强大，然而随着一阵风覆灭的消息传开，各路雪盗望风披靡，根本不敢与之朝面。还有小股盗匪主动打探示好，询问可否加入军阵，成为皇家的一份子。
事情难在开头，一旦上了路，无非需要时间磨合坚持；眼看着队伍越来越壮大，林如海的事情也越来越多，忙得脚不沾地，人衰体瘦，精神却比以往健旺不少。
炼药不是炼制丹药，而是与那几名凡人药师一切救治伤患。十三郎从最基本的识材辨味开始，兢兢业业学习一切，倒也称了之前的话：为妻求药于乱舞城。
各族都有老人，老人们经历过迁徙之旅，知道乱舞城世道艰难，更懂得花花世界可远观不可亵玩的道理。事实摆在眼前，经过一阵风那场战斗后，这支车队再没有遇到像样的雪盗；至于那些散匪流寇，别忘了这里还有一百多名天狼战士、百多名亲卫伤病，加上那五百本应处死，此刻却成了戴罪立功、恨不得多砍几颗人头的灰民。
“写字能写成这样！”
这样的结果意味着，所有跟随建立新府的部族自此有了第二个家，永远！
不用再说什么，这支庞大的、种族混杂的车队趋向稳定，成为林如海第一批子民。
夫人有些挂不住，反击道：“好像你懂得仙法一样！对了，莲儿不是没有道基吗？难道也能……”
当然这有个过程，非一蹴所能就。
瞧瞧小少爷，面黄肌瘦、脏不拉几像个小乞丐，难道一直没洗澡？还有莲儿，那般清秀的小姑娘，生生弄成泥猴子模样，表情迷茫，衣裙还沾着不少墨汁……
“不行！我去问问先生，问他到底怎么……”
疑惑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很沉重。
结合林大人不遗余力招揽野民，这是准备做什么？另立新城吗？
雍容高贵的夫人瞬间变成街头悍妇，喋喋不休的时候没有注意到，此时她比自己儿女好不了多少，除衣衫依旧整洁外，气色衰枯容颜苍老，整个一被丈夫抛弃的黄脸婆。
“倒也是……可没听过写字能修……”
“不对啊！听人说修行要静坐……”
“先生舍得么……”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越接近五狼山，意味着与乱舞城的距离越小，马车碾痕在雪地延伸，将众人的心带到百多里外，似能嗅到淡淡烟火气。
然而话说回来，对那些经过漫长迁徙才得以来到此处的野民来讲，生来就是苦哈哈的命，画个饼便足以让他们心动，现在是真的饼、且由皇室成员送到手里，焉有不接的道理。
当然是曲折的，也可能是漫长的。
车内无声无息多出一条身影，十三郎头也不抬，说道：“不怕我杀了你？”
林如海说道：“此前先生与匪盗作战，何曾用过仙法？为夫估计莲儿所学也是如此，乃修身之道。”
……
彼时，车队喧嚣渐盛，不仅仅因为目的将近，还因为车队越发庞大，更因为时间将人们的创伤慢慢抚平，焕发勃勃生机。皇族牌子作用不小，一路上遇到不少迁徙队伍，在几名参事如簧之舌鼓动下，在剿灭一阵风的威势影响下，尤其在成为雪狼战士的诱惑下，招来不少野民新兵。
“比预料中来得早。”
“这倒是个问题。”林如海目光忧虑，仿佛女儿已变成万人敌，无人能够驾驭。
……
“真的？”夫人眼前一亮，身躯微微颤抖。
“为夫怎敢……咳咳，为夫怎能在这种事情撒谎。”
那是人间的味道。
“妾身一腔善意而来，先生怎么会杀我呢？况且……”猫猫女声音依旧那么清脆，娇笑着抬手解去黑袍，露出宜嗔宜喜的脸。
“那可真好，真好……”冲天怒气化做狂喜，夫人一边抹着泪，回头悄悄看看儿女那副邋遢样，又不禁心酸惊疑。
旅途不寂寞，因心路无闲；习字授徒，扶妻炼药，十三郎忙得很。
最要紧的，夫妻俩这般折腾嘀咕，姐弟俩却好像没听到一样，各自闷头不知在想些什么，脸上似笑非笑，手里胡乱比划……
东扯西拉，七拼八凑，距离五狼山两百里时，车队竟已达到万人；部族迁徙与林大人车队不同，个个拖家带口扶老携幼，而不仅仅是壮年兵卒，人数可不少。
某日旁晚，预计中将是最后一次扎营于野外，林大人传令“犒赏三军”，并做了一番声情并茂的“就职演讲”，着实引发不少热议。
“怎么了？不好吗？”林如海莫名其妙。
几天不见，原本水灵灵的姐弟两个完全脱了相；瘦了三圈不说，脸颊深陷颜色暗淡，脖子上青筋暴起老高，宛如逃荒的灾民。
守家为国，且是皇家亲军身份，哪个部族都说不出反对的话。野外之民，各族战士本就精悍，所缺的是军阵与纪律；军械暂时也够用，一阵风的底子摆在这里，不说三千正军，五狼山内还有不少存货，足够支撑一支万人大军。
凡人俗物，很难想象修家需经历多少艰苦，林家姐弟初涉道途，连最最基本的引气都尚未领悟，其父母便已开始想象儿子飞天遁地、女儿纵横沙场的“可怕”场面。不过这与十三郎无关，不屑理会也顾不上理会，此时的他正忙着接客，一位意料之中的客人。
“再厉害也是我女儿！这样也好，起码不受气。”夫人嘀咕着，忽然又变得高兴起来，无视林如海的哀怨目光，悠然而去。
对迁徙部族来说，什么赏赐都比不上一块土地；尤其是林如海亲口承诺，只要他们愿意效命便拥有永久居住权，即便来年想搬回老家，此地仍可着人留守，寒冬便可再临。
“废话！莲儿若修成那样，将来怎么出阁？”
……
“莲儿涛儿，还不去洗漱！”
恰逢钟大海派人传回消息，收缴一阵风老巢进行得极为顺利，此时正在整理物质清理场地，静等新城主车驾。至此，林大人总算吃到定心丸，一直悬着的心放回到肚子里；遂按照事先定好的策略将各部长老召来，在钟大海提供的地图上标注位置，为其分配领地。
可怜他随身只带了三百亲兵，参事亲随本就不多，之前还死了几个；眼下能打仗的人多了，文事官员缺口越来越大，事必亲躬，着实累煞了这位壮年早衰的皇亲。无奈之下，夫人亲自操刀，率领一帮丫鬟内眷为夫君分忧，一样忙得昏天黑地。待各种事务安顿下来，夫妻俩总算有功夫过问一下儿女学业的时候，顿时大惊失色。
拉着一双儿女的手，夫人当场就掉了泪，愤怒喝道：“先生到底怎么教的？练兵呢！”
这还是自己的儿子？那就是自己的女儿？夫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见，若非留意到两人的眼神还算清亮，非昏过去不可。
夫人大惊说道：“修身？像先生那样舞刀弄枪！”
“妇人之见！眼下什么时候，什么环境，先生自己都不得清闲，哪能安排得了。”
这是好兆头，林如海自会妥善加以利用。因此争议归争议，绝大多数部族还是留了下来，真不乐意跟随也不勉强，任其自便。
不入城的理由很充分，林如海不愧皇家血脉，生有每位官场精英都必须具备的铁嘴，能把畏罪潜逃说成开疆拓土，生生将狗屎吹成了花。明明害怕入城便被拘限失了自由，楞是被他说出几番煌煌大道，好一番忧国忧民志。
议论焦点是城主的驻扎地，作为皇族新任命的城主，林大人居然不选择入城，而是准备在五狼山扎营，遥掌公务……
林如海大摆官威家威，低喝道：“千万莫要张扬出去，此事不仅关系到先生，更关乎涛儿性命。夫人莫非没有留意到，涛儿莲儿虽然瘦弱，精神却很好；尤其是眼神，仿佛能刺破人心……”
林如海一声断喝，拉着夫人的手走到暗处，悄悄嘀咕了几句。
“休得胡来！”
那还用说吗？任何地方任何时候，随便拉过来一位最小的官儿都能将其描绘得天花乱坠，何况林如海。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车队的方向是确定的，未来是光明的，前途是灿烂的，道路……
至于扎营五狼山的好处，以及追随之人将来的前途……
“太过分了，先生这样太过分了，我……”
迁徙路上多寒苦，无论是谁，在经历长时间野外孤寂后，对人烟稠密处释放的气息都变得格外敏感。哪怕风狂雪骤，不管道路艰险，人人充满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