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七章 坏种恶行
就这样吧，这样的人生这样的结果，如果死在那根手指下，似乎也不算坏……
不知不觉，统领的脸色由暴虐转位沉静，由抗拒变成向往，渐渐沉迷痴迷直至迷失，独眼茫然，四肢僵硬，全不知身在何方。
“怎么了？”黄花女开口，殇开口，三卡紧跟着开口。
一名统领负责的海线不过千余里，粗略计算一下，南疆竟有数万条战舰，精甲过百万；由此可见青狼族对南疆重视到了极致，对蛮荒也是怕了极致。便是眼下，狼族内部已现风雨飘摇之势，南疆水师却纹丝不动；只要有他们在，无论凤女殿的风头多盛，狼王都有反扑的本钱。
“叮当！”惊呼声传来，随即是一颗硕大的狼头咆哮，与一股本能的畏惧传入心神。
听到叮当的呼喊，冷玉在空中回头，冷傲的面孔罕见地露出一丝温柔。
元婴中，元婴中期圆满，大修士……仍在攀升！
“这，这是……这是什么神通！”老者瞠目结舌，脸上终于流露出惊恐的神情；穷尽思维，搜遍记忆，他无法想象会有这样的变故发生。
魔灵舰强大，然而世事无绝对，任谁也想不到有一天会有敌人被主动引上船，还接近到距离统领不过十尺，并且抢先发难。
“哥哥他……”叮当泪流不止，终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话应景。
一道利刃破空，惨白如僵尸的脸，恶狠狠凶残残切入腹下。身体仿佛被撕成两半，灵魂好似在油锅中煎熬，统领嘶声悲呼，心头升起一丝明悟。
之前二女的攻击太过猛厉，老者的修为虽高过一头，却被打得手忙脚乱，不仅两名贴身亲随被击杀当场，自己还受了伤。此时他终于有机会使用得意法宝，神情顿时安定下来。
修正法，历劫难，笑傲晴空，驭剑千里，一样的笑傲一样的热血，一样的激昂一样的无悔；俯瞰人间百态，屡视离合与悲欢，少年中年又老年，渐渐淡漠，渐渐无谓，渐渐看若不看，听如不听，一心只求问天道。
没有回答，十三郎直接挥手收起三卡与飞舟，背后双翅齐展，如流星般呼啸而去。
按正常道理讲，此时情况，统领已轻率全部护卫与敌展开决战，时刻准备爆船自灭了，然而眼下这种情形，让他如何抉择？
……
七色化一，彩虹渐消，骄阳隐现，万丈光芒之下，一切妖吝无所遁形。神光四射，护船法阵不能阻隔，浓浓暗雾八方溃散，伴随着阵阵哀嚎利啸，与哀哭。
手指点上额头，女子冷漠如玄冰的声音同时传入耳鼓，寒彻心腹。
“不是，不是！不是啊！”
……
一举将统领生擒，并不意味着战斗结束，趁着片刻缓冲，之前因被偷袭狼狈不堪的老者终于得到喘息的机会，在胸口连点三指压下伤势，随手亮出一面镜子。
将醒而未醒之间，统领喃喃自语，挣扎于不甘中。
魔灵炮，相当于大修士全力一击，弊端是准备时间稍长，不利连攻；其二是魔灵杀阵，由统领心意使用，主要针对那些生活在重水的妖物邪灵；最后一项自然是人，统领虽不是什么厉害人物，可毕竟是元婴修士，身边美妾个个实力不俗，舰上百名侍卫亲随、又有阵师符师相助，作为战舰的最后屏障。
杀机无限的手指，偏有一股圣洁的味道，统领望着那只手，神情渐渐宁静。
钟寒寒已经傻了，她也不明白怎么回事，但凭着多年修道的经验判定，这样的神通绝对不是凭空可以获得，多半与冷玉性命攸关。
一圈红芒凭空浮现，将她的身躯环绕其中，随后如掠影轻飘，自头顶徐徐而落，反复交替，色泽不停变换。
不止一个，镜面波涛不定，鼓号呐喊声声，一只接一只妖物纷纷涌出，先后加入战场。
“迟早的事，小姐……叮当长大了，不要再想不开。”
心中却有一抹无法消散的痛，统领的脸渐渐扭曲。
“不要！”
慈母敞怀，孩童嬉闹，书声朗朗，严师戒训，俨然一副少年求学路；眨眼间景致转换，少年苦寒数载，舟车千里，辗转踏上京师。
孩童在血泊中攀爬，脸上带着笑；少女在身下婉转，脸上带着笑；老人、妇人、男人、女人，人人都带着笑，狂笑。
光影再换，三色相融为一体，终于化作一团血。周围充斥着狂躁的气息，刀兵为伴，狰狞作伍，惨嚎声声如鬼泣，哀哭祈诉似无尽头。
“好，好好，我们一起教训，一起……”抑制不住心中悲苦，叮当痛哭嚎啕。
“你不会这样死，不会。”
老者身在空中，右掌连弹放出一只只妖物，目光从统领身上掠过，望着那名冷漠女子，寒声说道：“你们逃不掉。”
镜面银波荡漾，老者没有理会统领生死，抓紧时间连吐三口精气，涟漪阵阵，鼓号齐鸣，好似千军万马。下一刻，一只全身挂鳞的双头妖物自镜面跃出，二话不说，径直扑向三女。
挥刀斩首，枪刺入心，骨肉在血花中分离，灵魂于烈火中成灰，多少道法，无尽神通，周围尽是狂笑的脸。
光影再转，依旧是少年嬉戏，身周一片辉煌色，得奇书，遇仙家，展开的却是一片截然不同的画卷。
“谁说我们要逃。”冷玉眼里闪过一丝决然，冷漠的面孔更加寒冽。
统领的脸，在跳跃！周围似有无数只手，扯着他的筋，撕开他的脸，挖出血肉，刨出脑汁，添入永远无法填满的嘴。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这样不对，少了什么。”
魔灵舰分级，以申统领的身份，座舰也不是普通货色，其强大处有三。
在他心里，自己胜券在握。
……
最重要的是，他想死，难道就能死么？
不能再用飞舟，太慢。
冷喝声同时传来，一只洁白晶莹如玉的手指迅速临近，其后是一张蕴含着无尽煞气与愤怒的寒冽面孔。
烈火再起，狂笑在焚灭中消失，面孔在烈焰中飘散，声声不甘的怒吼在耳膜中回荡，统领怒发如狂。
“玉姐姐，不要！”凄厉的呼喊至下方传来，叮当神情绝望，挣扎着从天狼圣女怀里站出来。
禁术？什么样的禁术能让人整整提升一阶修为？甚至还有余地！便是燃烧生命精元，也不可能。
百万里外，飞舟上，正与殇说话的十三郎身形忽顿，如遭雷殛，神情瞬间大变。
……
除了冷玉自己，只有她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有她知道接下去会发生什么，只有她知道后果。
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挥手指点江山，震袖拍案惩凶，时如梭，人如烟，青年化作中年，敬老抚幼，弄孙含笑，便是一生人伦。
红芒骤盛，光影溃散，那道虚幻之门在呻|吟中碎裂，耳边传来一声闷哼。
至此，夺舰计划可说成功，也可说失败；统领在手，三女有足够把握掌控战舰，然而她们没办法掌握老者，若不能击败他，终究一事无成。
蓝边绿底镀黄芒，三色辉映，迷离光影中有无数条人影，各呈其形。
多少温馨，多少苦痛，几许悲愁喜乐，频繁感动伤怀，遇怨偶发冲冠之怒，持义可鸣咆哮之音，不离忠孝大道，终守得心内那一方净土。垂暮时，岁月刻出一张沟壑密布的脸，却留下一双睿智深邃的眼，不失亦有得。
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彩虹自冷玉的身体上冲天而起，亮丽无双，生机勃勃，但还是那么冷。彩虹中的女子面色苍白如纸，目射琉璃之光，神情依旧那么淡漠那么冷傲，气势却不断攀升。
一张张人面嘶吼中交替，一幅幅骨架咆哮中狂欢，冤魂无尽，尸骸如海，每一具每一块，每一截每一分，通通有一张狂笑的脸。
“这不是我！这不是我的三生！”
……
头顶脚下，四面八方，只余下狂笑的脸，咆哮的脸，与一声声刺入灵魂的呐喊。
呼喝之声又起，船内侍卫终于赶到，纷纷从各个角落涌上船头，却没有马上加入围攻。
这样的实力，不要说三艘，随便挑一个出来任由冷玉等人放手攻击，断没有失陷的可能。最要紧的是，假如真有强敌攻入腹地，战舰还有最后手段，可以自爆杀敌。
叮当咳着血，流着泪，顾不上擦，用力摇着头大喊：“我们去圣山，还有机会……”
……
“来不及了，说起来，这都是因为他，是天意。”
冷玉脸上泛出一抹愤怒，随即被羞涩掩盖，喃喃说道：“罢了，若不是那个坏种做的恶事，我也没有这个机会……”
“塑灵千变，合！”冷漠的面孔冷漠的声音，冷傲的身姿冷艳的容颜，空中女子长发飘飞，身如翩舞之火焰，居高四望。
不知道为什么，当死神临近的时候，他突然生出一种本不该有的想法……
统领心中也是一痛，仿佛有珍爱之宝被失手打碎，懊悔痛苦到无法形容。
冷玉怜惜的目光望着她，说道：“若还有机会见到他，替我出口气。”
铃音回荡，柔和的光芒自虚无中降临，眼前徐徐打开一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