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五章 火月狂潮（二）
来不及思索这一切如何发生，又是为何而发生，望着漫山遍野冲上来的妖灵，看着那几乎看不到尽头的鬼火般的眼睛，鲁氏族长白发飘飞，身体一把光华四射的飞剑旋转，冲向了最前方。
被这样的目光锁定，妖灵觉得自己的头上好像有一把小刀，正一点一点，一片一片的分割着自己的躯体，切烂自己的心。
他们的肢体被妖灵撕成碎片，血肉被吞食，直至连骨架都被涌上来的妖灵扯成一截截残骨，最后变为妖灵的一员。
假如它有的话。
杀光他们，断其手足！
一股暴虐愤怒的气息自晶核中传出，且带着无边怨毒，好似要刺破他的灵魂。
看其数量，即将率队进入攻击范围的便有十余只，远处还有更多。
“杀啊！”
然后死去。
“守住心神，战士服用静心草，快！”
火月变色那一刻，十三郎便离开了山谷。
“嗷！”
嘶吼与咆哮声中，刀光于空中闪烁，鲜血朝四周飙飞，还有后方射过来的无数利箭，虽不能将妖灵彻底杀灭，却能让它们的动作略有停顿，为前方将士提供一些支援。
战局瞬间转变，适才大战上风的人类被当头一击，压力陡增。
那是女人和孩子们射出的箭！正如鲁氏族长所说的那样，咔吧族人不惧和任何对手厮杀搏斗，哪怕是女人。
下一刻，它的身躯四分五裂，一颗毫光四射的晶核飞在空中，似感受到某种召唤一样，朝某个方向而去。
“呜……”
咆哮的妖将率领无数妖灵，气息强弱不一，凶焰连同一体，波纹在空中回荡并且交汇，渐渐化成一股洪涛，直欲刺破天空。
……
“敢毁灭本座之奴，不管你是谁，都死定了！”
“我等你。”
“鲁卡！”
心头被狂躁之意所充斥，一些人忍不住嘶声怒啸，甚至有战士不顾身边人的拦阻，径直冲入到妖灵的队伍里，狂砍乱杀。
在其周围，无数气息比攻山的那些更加猛厉的妖灵拱卫着它，呜呜嘶吼汇聚在一起，竟如炼狱黄泉一般。
“本座要让你魂飞魄散，要让……”
体力很重要，法力更重要，但都没有胆气重要；一旦族人被眼前的景象吓倒，士气为之瓦解的话，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局势瞬间便会崩溃，成为一盘散沙。
“今夜一战，关乎我族生死存亡，咔吧族的儿郎们，随老夫一起，杀！”
十三郎眼中射出精芒，身体急速赶到，抬手朝那颗晶核凌空一抓。
“嗷……”
那只巨大的妖灵疾速后退着，眼看那条人影以劈波斩浪般的态势朝自己猛扑，心情也越发惶急。让它难以置信的是，即便被重重妖灵所阻，那个人类的速度依然远胜于它，快如利箭奔马一样，延着笔直的轨迹而来。
十三郎心念微动，一股电流跳跃着钻入晶核，如春阳化雪，将那股不知来自何方的意念彻底摧灭。
这是十三郎所见的，第一只拥有情绪的妖灵。
一股尤其强悍的气息在极远处传来，距离此处尚有百多里，十三郎便可听到其愤怒的呼啸之声。由声音传来的快捷程度看，其赶到这里的时间，顶多不超过百息。
“上师去了哪里？”
那是一头身高过丈，身躯显出几分凝实，面目五官皆清晰可辨的妖灵。
“杀！”
与此同时，一道炫目到无法想象的光华在空中闪过，穿越数百丈距离与无数妖灵的身体，直射到它的胸前。
狭路相逢，勇者才能活下来，丰富的阅历告诉他们，此时此刻，人们最需要的不是什么保存实力留待长久，而是一次提升士气，酣畅淋漓的反击。
除了火环，十三郎长发在空中舞动，没有施展更多的神通，将速度提到极致，直接冲往那道声音的源头。
一股股嘶嚎声自近及远，又自远方批次传来，山谷外的妖灵微现乱相，远处却有更多也更加有序的妖灵朝这方赶来。
“嗷！”
一圈清晰的波纹在空中散开，以无法形容的速度朝四周席卷，所过处，妖灵纷纷发出呼应，汇集到那圈波纹中，朝更远的地方传播。
天空之上，那轮圆月喷吐着火焰，真如一只巨大的太阳镇压在人们的头顶，所谓日月颠倒，指的便是如此。
从潜力上讲，身怀一丝真灵之火的他，在火焰上的前景丝毫不弱与风雷，甚至犹有过之。
这是他第一将火焰用于实战，也是得到金乌馈赠后的第一次实战，威力之大，堪比运用最多的风雷之漩。
然后他们回过头，加入到对自己族人的屠杀之中。
这是一个妖灵的头目，或者是它们的王，十三郎不知道这样的妖灵数量有多少，但他知道的是，决不能容它在这样指挥下去。
两名族长的怒吼在山谷中回荡，将陷入迷乱的族人唤醒，战士们忙从怀里翻出酱紫色的异草，扔到嘴里胡乱嚼上几口，吞入腹中。
它已发现了十三郎的身影，火红的双眼露出警惕的意味，在它的感受中，那个人类身上有一股莫名的气息，令它极其不安，甚至有几分恐惧。
巨大妖灵发出怒吼，双手如人类一样幻化出道道灰色的波纹，动作之纯熟姿态之老道，堪比修士。
既然能够指挥妖将，来人的身份不言自明；面对这样的对手，别说两个穷途末路的小部落，即便是那些统御一方的大族，也断没有与之抗衡的资格。
巨大妖灵的目光为之凝固，眼里的红漫渐渐散去，出现一对灰褐色的眼珠。
目的依旧如昨：擒王！
族长正想往更远的方向查看，忽然瞥见一条瘦削的身影，目光陡然一凝。
一股辛辣酸苦的气息直入肺腑，众人神智为之一清，眼里的狂躁渐渐散去，重新组织起防线。
飞剑在空中闪烁不定，每次出击总能削飞一颗妖灵的头，老人将不多的法力催送到自己所能达到的极致，目光犹不忘看向周围，看向谷口的方向。
平静，绝对的平静，没有威吓，没有暴虐，没有愤怒，只有平静到让人心悸的杀机。
直到将晶核收入囊中，他才以平静的语气回应，仿佛对着空气说话。
寻着那道格外凄厉尖锐的嘶吼声，十三郎如鬼魅在旷野中晃动，每一次出现，身体周围便会出现一圈火环，所有触及到的妖灵均没有反抗的资格，纷纷冒着青烟，随后便通通化成虚无。
火月如车轮悬于天空，汹涌火焰如潮涌浪聚，隔着近乎无尽的空间，人们竟仿佛能感受到其中的炽热与狂暴。
“妖将！”
双方距离持续拉近，巨大妖灵已可看到那个人类的眼睛，已经习惯并享受于从人类眼中看到惊恐与绝望的它，此时突然间便生出一个念头，那跟本不是人类所能有的目光。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这一刻来的如此之早，又如此之急。
到那时，纵然有十个仙师在场，也难以挽救咔吧族覆灭的命运。
既然要直面火月，两大部落怎么可能不做准备，这些数量有限的静心草是他们早就预备好的手段，用以防范最快的情形出现。
身边呼号之声响起，随即化作一股股洪涛般的怒吼，整个山谷在吼声中摇晃，山坡上的战士们在两位族长的亲自带领下，悍然发动一次反冲。
妖灵嘶吼着，庞大的身躯并没有迎上去，而是快速倒卷；与此同时，它身边的那些妖灵纷纷涌上来，试图朝十三郎发动攻击，或者阻止他的步伐。
除此之外，所有人心里都有一种奇异的感受，好像这个世界变得可恨起来，一草一木都是那么令人厌憎，一山一石都对自己带着敌意，不可化解。
声音发出一半，动作凝固在空中，子午剑呼啸着从其身体中穿过，磅礴的灵压随时释放，并伴以骄傲的清鸣。
山坡之上，两名族长听到了啸音，刚刚因情势好转而庆幸的他们惶恐失色，心里同时升起一道念头：完了！
十三郎不这么想，也来不及去想。他的身形在空中闪烁，其速比来人更快三分，他要与对方抢时间，要赶在其之前将那些妖将通通杀灭，一个都不留。
晶核发出阵阵哀鸣，却无法抗拒那股吸扯的力量，又重新飞了回来，落入十三郎手中。
巨大妖灵的气息，比之当初他在秋猎中所遇的紫蚊不遑多让，堪称强悍；然而如今的十三郎，又哪里是当初那个刚刚结丹的修士所能比，这种层次的对手，已没有资格让他动容，甚至不屑于思索如何杀死，而是考虑如何尽快杀死。
无法按捺心中惊恐，巨大妖灵突然仰起头，发出一声与之前迥异的嘶嚎。
让人震惊的是，发出那种诡异嚎叫的，赫然是如之前那个巨大妖灵一样的妖将，正怒吼连连，从四面八方朝此处汇拢。
火环威凌无双，妖灵不断投入其中，又不断被烧成一股股的烟，阵阵嘶吼中，浓郁的妖气中参杂了一丝怪异的气息，充满死灭的感觉。在那种气息的刺|激下，连没有情绪的妖灵竟也有了一丝惊恐，却依旧不畏生死、前仆后继地涌上去，仿佛没有尽头。
十三郎，踪迹全无。
在那里，两百名咔吧族人浴血苦战，在那头体型庞大如山的神驴的帮助下，堪堪挡住妖灵的攻势。
一击灭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