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三章 新三元的危机（四）
“口口声声说十三郎杀人，你可有证据？”三元阁门口，灵机正在问着同样的话。
他说道：“你可还有证据？”
周围的人们神情大变，冉云面带惶恐，双手微微颤抖。
“够了！”
“罢了，眼睛快要看不到天的人，不用这么多虚礼。”
沧桑的声音最后一个响起，院长牵着小红的手，身后跟着谷溪与廖湘眉，缓步走上山崖。
“安好就好，安好就好啊！”
“不用管，这么点小事都搞不定，也不用管他了。”
周围几名老少修士见之，纷纷投以惊叹艳慕，有两人甚至略有恍惚，似有把持不住之象。
冉不惊来自仓云，与十三郎有些关联算不上奇怪，不少信息灵通的人知道，他与十三郎之间有着深仇大恨，本以为他是为此而来。
分不清是赞叹还是感慨，又或是讥讽，大先生默默念了几句，随后说道：“五雷，你既然已经离开，为何还要回来？”
过家家，还是逗你玩儿？
周围震撼无声，灵机心里不停苦笑，暗想这家伙真是个祸害人间的灾星，干缺德事也不知道打个招呼，如今弄成这副模样，我老人家该如何收场。
夜莲眨眨眼睛，一时没有说话。
五雷尊者没有因他的狂言动怒，平淡的声音道：“既然卓兄拿不出证据，还请收回先前所言。”
五雷试试开口，淡漠的语气道：“卓兄难道不查看一下？”
“他爷爷的，虱子多了不痒！”
面对铁证，大先生终于色变。
然而世界上的事情终究不是绝对，道院虽强，却不能视天下于无物。如今的局势，道院内部即将产生剧变，由不得个别人的意志所限。
“哈哈，哈哈哈！”
群雄震撼，无人敢置一词。
空中骤然想起一声尖啸，其声急促短厉却含有斩山劈海之威势，厉电于急剧穿梭中突然发出哀鸣，随即便消失无踪。它仿佛被一只无形巨兽所吞噬，除了那声哀鸣，再无响动。
“啊！这……这这这……”
不用吩咐，十几人纷纷躬身施礼，以最最恭敬的姿态朝老人施礼，表达心中的敬意。就连五雷也不得不低下头颅，微微颔首。
……
大先生扬扬尾指，轻蔑说道：“他？我说过了，他只是这个。”
“道院独立与世，不受任何势力掌控，哪怕是仙灵殿，也不行！”
大先生淡淡嘲讽一句，老者面红耳赤，讷讷难言。
五雷尊者轻轻抬手，一片浮云如召唤般前来，渐渐化做厉电形状。
大先生摇头说道：“你不该回来。”
大先生神情依旧，平淡的眼神中，一缕哀忧始终挥散不去，竟有些失神。
“没错，一定是。”不少人在心里应和。
道院大先生摇了摇头，目光落在男子身后之人身上，赞叹道：“人如其名，不愧是万世之花。”
夜莲微微躬身，轻声表示感谢，绝美的面孔并未因其赞叹有所动容。
大先生回复平静面容，淡淡说道：“假如我有，你等岂能安稳站在此地。”
“这才是最大的规矩！”
周围众人哭笑不得，心想这位爷厉害鬼厉害，这副模样实在难成表率，难怪他说自己当不了院长。
“难道你认为，我这是谦虚？”
大先生好生惊奇，问道：“这话怎么解释？”
五雷皱眉说道：“卓兄何必如此苦心，我这徒儿非你所能取，还是另寻它途吧。”
木杉没有让他们失望，诚恳地语气回答道：“去年道院开山时，师弟木叶于紫云被杀，疑与萧十三郎有关。”
……
“扑通！”
说着话，老人随手一招，将冉云手中的玉简拿到手中，略一皱眉说道：“这里没有十三郎的气息？”
与她相比，有几名来自别院的教习院长反倒略显不堪，不仅差了气度，精神似也有些走样。在五雷的威压与绝色的双重压力下，连这些老怪都难以保持风范，隐有失神。
大先生收敛笑容，脸上第一次露出冷意。他轻轻摇摇尾指，如同挥舞一面大旗，不屑说道：“我的这个，岂是她一个使者所能比。”
假如事情重新来一次，灵机真心希望自己没问过这个问题，他与别人的看法不同，更注重与冉不惊的反应和态度。在他看来，这个憨厚忠恳的胖子威胁极大，不仅将此前偏移的话题扭转，还不着痕迹的将十三郎放在所有人的对立面，端是个厉害角色。
“否则如何！”没等五雷开口，又一道声音突然传来，其声清脆粉|嫩且带着怒意，宛如一只咆哮的稚鹰。
“只要规矩还在，就有用。”
“煞星转世！”不知谁第一个缓过气儿，悄悄嘀咕了一声。
对在场的这些修士来说，十三郎的出身已不是什么秘密。
大先生懒懒回答道：“谦虚这种事情，什么时候在我身上发生过？五雷，离开不过十几年，难道你已经老到记不清事情的程度？”
“多年不见，卓兄风采依旧，可喜可贺。”
诛杀战道双盟的执事，且多地行凶？至今都没有被人抓获，甚至连他是谁都判断不清；这样的事情竟然发生在一名新入道院、且年不过二十的青年人身上，让人如何接受得了。
“规矩当然还在，规矩永远都在。”
柳若衣为之动容，谷敏为之动容，木杉也同样为之动容。
冉云不知所措，紧张哀求的目光看向五雷。
大先生叹息说道：“那不行，我做不好，做不了，也不喜欢做。”
仓云边塞，无亲无故，无牵无挂，甚至没有师尊与宗门背景；将这些与他所取得的一切联系起来，便成了传奇。
“有吗？呃……”
大先生明白了他的意思，脸上的神情变得很奇特，宛如发现什么极为好笑的事情，忍俊不住。
……
五雷尊者背起双手，凛然说道：“此地虽没有外人，然而天道有度，仙威难测，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发生什么。”
手中厉电破空而出，丝丝电光缭绕，宛如真正的九霄之雷霆降世，直奔对面崖壁。周围几人纷纷露出惊容，既为五雷神通所震，同时又担心他如此冒犯，恐要生出事端。
“是天随心动，五雷道法有踏天之志，怎会受那等鸟气。”
退一万步讲，十三郎即便保得性命，总不能再代表道院参加大比！万事总有个妥协，道院假如一意孤行，那么这个大比也就没必要再举行下去，会自动分崩离析。
“为何？”
大先生随意笑了笑，没有答应也没有否认，置若罔闻。
老人感慨一声，寂寥的语气说道：“旧友之中，只有她还有些机会，希望她能踏出那一步，不让我们这些已死快死的老家伙失望。”
这样的人，被萧十三郎杀了？
大先生惋惜说道：“她虽然厉害，但也破不了规矩。”
人们恍然大悟，纷纷意识到这里还有一位在等着，没准儿还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与十三郎有关。
周围寂静下来，人们默默望着他的脸，静静地等待结果。
“五雷啊五雷，十三年了，你竟然还没能想明白。”
夜莲神色微变，眼神不再如之前那样平静。
“五雷……见过老师。”
冉云额头见汗，赶紧说道：“子简由舍弟激发，只留有凶徒的声音，如果……”
大先生神情不变，朝夜莲说道：“怎么样，入我门下，传给你。”
“老夫若在，到底会怎样？”
五雷为之沉默，良久才说道：“当年我就说过，我一定会回来。”
五雷随之叹息，说道：“那就没办法了，唯有按着规矩办事。”
他回过头，一副贼心不死的模样朝夜莲说道：“你确定不跟我？别怕他，想跟直管说出来。”
“本座听说，紫云城中亦有杰出之辈，天资卓越且深受院长喜爱，珠玉就在眼前，卓兄何故寻我弟子的不是。”
五雷轻弹尾指，说道：“你不是，他只是这个？”
更为重要的是，一名沧云宗长老也死在他手里，这……
五雷浓眉微挑，说道：“难道不是？”
……
老人拂袖而行，阻止众人的敬与不敬，经过夜莲身旁时，他的眼中露出怜惜，轻声问：“令师可好？”
周围诸人齐齐变色，眼中渐起不忿。
“否则怎样！”再一道声音传来，其声清冷脱俗，如同来自天宫之仙女。
……
这里的老怪不下十余人，更有五雷尊者亲自坐镇，大先生这样的话，无疑视诸人如无物，赤|裸裸的羞辱。
五雷就在眼前，老人的话很是突兀。夜莲却没有多少诧异，恭敬回答道：“托前辈的福，家师尚且安好。”
一名老者心神震动，赶紧说道：“心与天动，五雷尊者，果然名不虚传。”
灵机长长叹了口气，再叹，又叹，叹来叹去，始终找不到一句话应景儿。
五雷说道：“萧十三郎呢？”
“不是我。”
冉云连忙答应，上前施礼道：“此前我接到宗门传信，萧十三郎私自离开道院，于仓云展开血腥滥杀。不仅仅诛杀战道双盟多名之事，且害死晚辈族弟冉无望，如今战道两盟使者均已赶到，正要就此时向道院质询，还请大先生明察。”
夜莲用比之前恭敬得多姿态深施一礼，清冷却不显冷漠的声音说道：“多谢剑尊抬爱，夜莲身负重责，实难从命。”
夜莲神情剧变，眼中露出惶恐与震惊，身体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所有人都料想不到，冉不惊抖露出来的消息，远比人们所知的那些更加震撼，更具有令人窒息的压迫性。
大先生平静的双眼古井无波，却做出一副苦思模样说道：“难怪今日三元阁这么热闹，原来你担心大比之事……不过嘛，萧十三郎在道院，只能算这个。”
“真不错，这朵花从哪儿来的，五雷能否和我说说。”
男子眼中闪过一丝愠怒，周围气息随之凝固，空中隐现闷声，好似有雷霆聚集。
冉云所说的那些事情中，包括冉无望的死在内，根本不放在大先生心里，可假如真如他所说，冉无望以自身为诱饵，以子母玉简记录下十三郎的言行，且包含之前诛杀两盟执事的话，即便是道院，也难以护得他周全。
大先生两眼望天，语气豪迈中透出一丝哀伤，好似在对着空气说话。
一面说着话，他的遥指远方，尾指伸缩不定，好似在比喻某人。
一名身着蟒袍，神情威严如帝皇的中年男子背手而立，好似一尊受人膜拜的神。
……
童埀好不容易才从地上站起身，听了这句话直接一头摔倒，干脆躺在那里挺尸，再也不愿意起来。三元阁门口，一张张嘴巴张得老大，宛如一只只快要渴死的蛤蟆。
隔着山间迷雾，男子遥望着对面悬崖上的字迹，感慨说道：“此界已破，想必是卓兄所为。”
不知道为什么，大先生的注意力始终集中在夜莲身上，至于撼动天地的五雷尊者反倒不如何在意。眼中带着一丝寻味，他说道：“为什么我觉得有些熟呢？难道说你和我有缘，不如五雷我们商量一下，把她让给我……”
大先生突然大笑，其声有若万剑齐鸣，带着豪勇带着席卷一切的狂放，更有一股不羁之嘲讽。
……
五雷尊者强压心中怒火，冷漠的神情道：“可惜了，院长他老人家不在此地，否则的话……”
“卓兄，讲话要有证据，胡编乱造，可不是剑尊所为。”
何问柳默默无语，英俊的面孔上写着失落，更有一丝犹疑。他不相信这是真的，但在内心深处，他又下意识地觉得，这极有可能就是真的，真的不可以再真。
……
听了他的话，五雷认真想了想，说道：“凭那个山君弟子？不是本座夸口，他虽是元婴境，恐怕没有多大用处。”
“那么是谁？萧十三郎？”
大先生摇头，说道：“不是他。”
大先生大怒，脾气竟变得比五雷尊者还暴躁几分；他不理会周围人的目光，也不理会五雷尊者勃然变色的表情，神念凌空横扫。
三元阁门前群雄荟萃，所有人都等着正主儿出现。而此时的传功崖上，也正进行着类似的事情，话题看似不着边际，实则依然与萧十三郎有关。
长老，是修真界时常听闻的词汇，是威严与不容冒犯的象征。
没有高深的修为与超绝战力，如何敢称一派长老？沧云宗不是什么山头家族，它是仓云国第一宗门，道盟直属！其麾下的长老再如何不济，起码也应该是元婴以上吧？
“没什么意思，我只想让你知道一件事。”
五雷微微一笑，吩咐道：“冉云，你来说。”
说罢，他从怀里取出一枚玉简，诚恳说道：“这是子母玉简的母简，族弟死前，以自身为饵诱使萧十三郎现身，一切均记录在此。”
五雷沉声说道：“萧十三郎。”
破天观的人他也杀，还有天理吗！
五雷眼中变色，却听老人淡淡的语气说道：“涉及到两盟，又涉及到道院学子，就该拿出铁证。”
众人面面相觑，心里暗想有证据岂能这样拿出来，万一再被你一把捏爆，该找谁说理去。
男子说道：“紫云城中，有资格得到真人传承者非你莫属，卓兄何必谦虚。”
“萧十三郎？让我好好想想……”
“证据吗？我当然没有。”
“催什么催，没见我在考虑问题吗！”
……
五雷尊者何尝受过这等戏弄，以其修为身份，大先生为道院教习，理应尊崇有加才是。然而令众人诧异震惊的是，大先生似乎根本不在乎，嬉笑嘲骂一如往常。
“否则如何！”大先生陡然收回神念，目光恶狠狠盯着五雷，宛如一匹受伤的狼。
五雷微微一笑，说道：“只要你愿意出山，紫云大位便是你囊中之物；本座也会偃旗息鼓，不在此多留一息。”
更让人称奇的是，面对大先生如此无礼的戏弄，那位万世之花仍能保持淡然的风度，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不置一词。
假如冉不惊所说正确，也就意味着，萧十三郎拥有超过元婴修士的战力？那样的话，他还参加道院大比做什么？
“否则怎么地！”阴狠冷厉的声音传来，一团黑影嘶吼连连，宛如鬼哭狼嚎。
“没有吗？没有就算了吧，到此为止。”老人摇摇头，淡淡说道。
之前咒骂的人们不再咒骂，嘲讽的人们小心地缩回头，谨慎地望着周围，生怕被人察觉到自己。
尤其重要的是，杀几个人不算什么，可如果杀的是战道两盟的人，情形可就完全不同了。
……
大先生拖长声音问：“你说的是哪个？”
大先生一愣，说道：“这又是为何？”
……
大先生感慨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实在不行，也只有让那小子试试。”
五雷神情渐怒，沉声道：“什么意思！”
如大先生所说的那样，道院不涉江湖事，理论上讲，无论道院学子在外面有什么样的国王什么样的罪责，只要身在道院，皆可不受追责之列。
大先生说道：“没办法啊，这丫头确实太厉害，我想不出什么办法。”
“声音这种事情，当不得真。”
灵机心里痛骂，索性仗着老脸皮厚不搭理冉不惊，转头朝木杉问道：“你呢？你又有什么要紧事情要问？”
夜莲秀眉微微扬起，目光追寻着厉电远去，眼中似有期待。
五雷尊者等了一会儿，终究没有再就这个话题拉扯，转而冷笑道：“况且，即便那小子如你所说的那样厉害，他也挽不回大局。”
老人不待他说下去，随手轻轻一弹，玉简仿佛被烈日烘烤的水汽，瞬间化为乌有。
冉云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决口不提自己与萧十三郎的旧恨，只论其如今所为。
……
“因为回来也没有用。”
心里很清楚这枚玉简可能带来的后果，大先生不禁有些踌躇。
有资格站在这里的人，可不是三元阁的那些小家伙可以比；不客气点说，任何一人走出去，都足以震动一方、大地为之颤抖的人物。夜莲以学子之身置与此，非但没有半点不适，言语神情还隐露峥嵘，堪称奇迹。
五雷面色微变，沉声道：“好剑！”
“重责……嗯，重责重要，重责重要啊！”
“爷爷，爷爷，他们在哥哥家里闹事，你也不管管！”
五雷为之冷笑，轻蔑说道：“卓兄刚说过不会谦虚，难道仅仅是针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