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咬钩的小鱼
五彩光芒骤然闪耀，仿佛一颗坠入凡间的星辰，直欲刺瞎人眼。假如没有阵法阻碍，这些光芒，只怕要照亮小半个紫云城。
一条淡青色的身影闪了出来，骤然发现袁朝年，慕容沛为之愕然，楞在那里。
老人无奈说道：“爷爷是院长，不能让外面的人说闲话。”
老人大吃一惊，连忙说道：“这怎么行，爷爷不是和你说了吗，这个不能随便用，它……”
“鸟儿和事情有什么关系？”
……
“吓跑最好。”小红抬手支着下颚，直愣愣地望着天。
袁朝年就这样一直打坐，过了近一个时辰才徐徐站起，又做了些事。
“怎么了爷爷？”小红问道。
老人神情有些寥寥，长叹一声说道：“真人都做不到，更不要说我这个快入土的老头子，难啊！”
“普通的方式可能有用，但一定不是最稳妥。”
“呵呵，好好好，红儿长大了就来帮爷爷。”
杜云的声音尖利，叫道：“好啊，这么快就如此亲热，你当我不知道你想什么！”
袁朝年的双眼也如星辰一样闪着光，令他那张普普通通、甚至有些憨厚的脸显得格外庄肃。
与前次不同，此时他显得极为认真，眉宇间尽是凝重谨慎的神色，生怕出一丝错漏。
“不是的，今天比平时多。”
小红明白了老人的意思，好奇问道：“爷爷是说，这些鸟儿是去传消息？传递什么消息？为什么不用灵符？不用阵法？”
然后，通道消失不见，一切都回归沉寂。
想一想，让她这么一个豆蔻年华的小姑娘陪着老头子垂钓，与其说是打熬心性，倒不如说是折磨更贴切。老人实在想不出辙，只得说道：“那小子要修炼，没功夫陪你玩。”
“红儿，你把鱼儿都吓跑啦。”
“爷爷你看，好多翠鸟。”
天空不时传来鸟鸣，却看不到身影，隔着水雾向天而望，仅能偶尔看到一抹流线，在鸣声伴奏之中，飞掠长空。
……
“是没什么关系，不过事情需要让人知道，就有了关系。”
老人顿时犯了愁，一个上午下来，这句话他已经听了不下数十次，能找出的借口已经用尽，依不能打消宝贝孙女的念头，好生无奈。
“这样的代价……”
老人沉默下来，良久才说道：“好了好了，等那小子正式入院，爷爷把他抓过来陪你，这样总好了吧。”
“师弟快来，为兄有事安排。”杜云再次催促。
“那也不行！”
小红大喜，连忙追问道：“真的？可是……为什么要等那么久？”
那张灵符不知何时从凹槽中浮起，仿佛受到牵引一样，徐徐飘向那处漆黑。
他的神态平静，两条仿佛墨笔画出来的粗眉始终保持着微微挑起的模样，好似在嘲笑着什么。
夜已深，道院闭门的时间将至，书楼三层，其它学子均已离去，十三郎放下书卷，抬头看看窗外，准备回家。
又一次来到外屋，袁朝年深呼一口气，将因紧张变得疲惫的心神放缓。
老人说道：“大事小事，关键看你怎么看。有些人啊，总喜欢把小事当成大事，真正的大事又当成小事，乱七八糟，管不起。”
“查！给我查！我倒要看看，这个萧十三郎到底是何方神圣，一定要给我查清！”
放飞翠鸟，袁朝年并未离开自己的居处。
“袁师弟吗？速速进来，为兄有话和你说。”屋内响起杜云的声音。
……
老人宠溺地望着孙女，神情中有一丝难掩的疲惫，笑着说：“这里灵气稀薄，灵符太显然，阵法可不是一般人能用，至于什么消息，无非一些杂七杂八的小事，不用去管。”
小红认真想了想，还是不明白老人的意思，索性把它扔到一边，说道：“爷爷，我想找小哥哥玩。”
望着老人苍老的面容，年幼的小红不知为何竟心头一酸，碎步跑过去拉着老人的手，认真说道：“爷爷别着急，红儿快快长大，然后就可以帮你。”
做完这一切，袁朝年又等了一会儿，这才拿出一张薄薄的灵符，沉思片刻，开始在面勾画。
“是不是觉得我没用？你是不是后悔了？要不要我把占你的东西还给你！”
袁朝年叹息一声，眼中流露出几分不舍。他将那座星阵一样的东西重新拆成碎片，一件一件分头装进几个袋子，仔细收到怀里，这才站起身。
“你说什么！什么叫不与我为敌！什么叫何必！”
那些灵石光华璀璨，不是外面常见的普通灵石。
小红似发现什么秘密一样，有些兴奋地说道：“它们都朝外面飞！”
清河半禁空，却不会影响到这些最普通的生灵。前日何问柳以飞翼越河，正是钻的空子，可惜老人铁石心肠，生生让他体验一把清河之水意。
……
好一会儿没有收获，老人拉着脸朝孙女诉苦。不知是为晚餐发愁还是担忧别的什么事，好生无奈。
叫嚣如狂风暴雨般在屋内震荡，随着一声怒吼，几声清脆的声音，好似有什么东西被摔到地上，变得粉碎。
“爷爷真笨，那是消息。”
两道粗眉挑得更高，他说道：“太普通，便有些假。”
拐过几条街，赶了一段路，袁朝年走进一处幽静的院落，片刻即出。他又绕了几个圈，闪身进入另一处显得高大院子，朝一幢小楼走去。
“好啦好啦，不是我问，是梅姨告诉我的。”小红吐着舌头，赶紧撇开关系。
“又用了心传之法？”
“去吧。”慕容沛淡淡说了一句，转身离开。
“有事情发生，鸟儿自然就多。”老人默默整理鱼线，重新换个位置。
眼中闪过一抹讥讽，袁朝年迈步进屋，惊慌说道：“师兄，出大事了！”
“这个……”
午后的清河，一如昨日那样朦胧玄奇，一叶小舟闲散又惬意地自由飘荡，很是优雅。
小红大为不满，说道：“爷爷骗人，我刚才问过梅姨，他整天都躲在楼里看书，根本没修炼。”
“几只鸟而已，又不是没看过。”老人说道。
“骗骗小孩子而已，道院就在世间，怎么隔绝得了。”
……
一旦动了真怒，老人面色严峻，再无丝毫慈悯可言。小红不敢与之争辩，讷讷说道：“红儿知道错了，爷爷不要生气，下次红儿再不让梅姨传讯了还不行吗。”
小红大感无趣，嘀咕着说道：“爷爷明明说过，道院独立于世，不用在乎别人怎么想。”
老人肃容说道：“小梅刚刚破境，最是需要调养巩固，岂能随意动用施展心传，简直是胡闹。”
“我胡说？为什么你要帮着他说话？为什么你当时不出手？啊哈，你出手了，你出手是为了帮他！你出手是要阻碍我施法，不然的话，他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击败我！他怎么可能击败我！”
“云师兄，萧师弟说了不会与你为敌，你又何必……”一个女声在旁边劝解，声音有些酸楚，还有些失望。
他将灵符放在星片中央的凹槽，抬手打出一道灵决。
“鱼儿……咬钩了。”老人挥起竿，默默说道。
“师姐。”袁朝年躬身施礼。
……
“呃……是袁师弟。”慕容沛凄然开口，连忙抬手，在脸上擦了几下。
小红不觉得舒适，一身火红的小丫头坐在船头，嘎嘣嘎嘣嚼着“糖块”，还不时闷闷嘟囔几声，小嘴撅得老高。
光芒闪耀片刻，密室里的空间散发着一层层彼此交错折叠而又有序的波纹，渐渐地，那些波纹缠绕到一起并急剧旋转，形成一个圆锥形的通道，尽头一片莫测死寂的黑沉。
袁朝年看了慕容沛一眼，说道：“师姐……”
随后，他举步走出院子，神情也渐渐发生变化。三步之后，他变成以前那个袁朝年；五步之后，他的神情变得急惶，好似发现了什么令他惊恐不安的事情，急匆匆来到街上。
“呵呵，是啊，是消息，关于事情的消息。”老人抬眼看了看，脸上带着一缕感慨，一缕唏嘘，还有几分失望，摇摇头，便不再理会。
他重新返回静室，盘膝而坐，垂神问心，宝相庄严，好似一尊悟道的佛。
那名恬淡安静，一整天都在窗边看书写字的女老师忽然抬头，淡淡吩咐道：“过来，我有话问你。”
“你……你胡说些什么！”
袁朝年看了一眼那条有些踉跄的背影，回身应道：“是，师兄。”
“萧十三郎。”
他从怀里拿出一些块状、盘状，还有一些奇形怪状的事务，极其熟练地将它们接驳到一起。随后拿出十几枚灵石，安放在那个组装成功，看起来有点象星星的周边卡槽之上。
然后，消失不见。
尚未进屋，他就听见里面传出一阵怒骂，还有难掩的杀气。
老人怜爱地揉揉小红的脑袋，正要说什么，目光陡然微凝。
水幽山阔，坐舟垂钓，舒适的感觉。
院长比小船更优雅，手里挥动鱼竿，老人将鱼儿从钩上摘下放进小桶，再重新穿好鱼饵甩竿入水，动作悠闲但不迟缓，怡然自得。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袁朝年完成手上的工作，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这才满意点头。
看着老人犹不肯放过，小红脸蛋上闪过黯然，低头说道：“爷爷，您把红儿送回去吧，我去找紫依。”
小红不满说道：“这么多鸟儿，总不会都是小事情吧？爷爷应该管管。”
地面上，那些卡槽中安放的灵石暗淡无光，已经变成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