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四方有戏，帘幔始展。
“三十七子亡后，怨轮为之转动，象征着又一轮天咒行将展开，尔等可已准备好？”
“爷爷准备了许多冲关良药，足可让你在短时间内直达结丹；如今，也都没有了用场……”
女子苦笑，说道；“妖妃你是吃的苦头不够多么？还想行那干涉之事？”
蛇首沉默下来，良久方才说道：“就算不干涉，总应查明真相，有个准备才是。”
诸多身影听闻，心神为之巨震，皆不能答。
“不是我不想，只是真相？谁又能真正查得明呢！有那座破观干扰，就算我想，也是有心无力。”
对着木牌，老人的目光浑浊哀伤，声音中透着苦涩。
这句话的意思倒也简单，若有弟子能得到双剑的认可，古剑门会迎来兴盛之期；而若是此双剑被人夺走或是毁掉，则表示古剑门已经烟消云灭，彻底成为历史。
老人对着木牌，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外人听了也只能是一头雾水，不明他所指何人。
与之类似的，云离山脉并非无云，而是终年被云雾弥漫；云雾浓厚时，几看达贴面不可视的地步，堪称奇景。
女子满意点头，最后吩咐道：“怨轮既然开始转动，本座当静心沉睡以应，两百年之内，若无天大事情发生，不许再来惊扰。”
此时，剑塔第五层，一名披头散发，面容污秽模糊，行至有些疯癫的黑衣老人正沉浸在悲痛之中。
“为躲避血脉之敌，爷爷整天装疯卖傻，连你的身世都不敢告知。如今，你可知道自己是谁？”
下方的人群匍匐于地，不敢做出回应。
总体来说，云离山脉的人口不少；然而因为常受灵气风暴波及，此地魔气品质甚为低劣，很难诞生修士。每有魔修产生，都会成为各个山寨的支柱，与那些因无法修道专伺炼体的人一起，成为保护山寨不受魔兽袭击的主力。
剑塔越到高处，藏剑的数量就越少，据说达到五层时，飞剑的数量已不足十柄。至于剑塔之顶，也就是号称第七重楼的地方，历来只有两把飞剑供奉与此，万年不变。
某个不可知之地，一处大殿之中。
这期间，虽有弟子在外身亡造成飞剑遗失，然而有门内宗师时常炼制，又有弟子因不愿舍弃原有飞剑，放弃了入塔选剑的机会；消长起伏中，剑塔的飞剑数量非但不会减少，反倒逐年递增。
啪！的一声，木牌被老人捏成碎片。稍后，老人的身影冲剑塔内飞出，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古剑门的天空。
雕像下，跪伏着几名衣着各异的人，还有几只形状各异的兽，甚至还有两个同样模糊的身影，宛如鬼魂。
蛇首阴冷的声音响起，说道：“事情的源头必在落灵，为何不让他们顺带查明。”
这种情形与灵域很想象，山民生活简单且艰苦；对他们来说，修士往往会成为保护神一样的存在，享受众人尊崇。然而对那些魔修来讲，如果不愿在山里终老，就必须远行至数百里之外的五离城，方可寻得进一步修炼的机缘。
沉默许久，老人缓缓抬头，死死盯住那块木牌，目光渐渐变冷。
与其它宗门不同，古剑门弟子多数选择终身只伺一剑。即便因为修为提高，飞剑的品阶无法跟上的时候，他们也会以原有的剑身为坯，添加珍稀材料重新炼制一番。对他们来讲，飞剑如同自己的手足兄弟，可以帮助其成长，决不能轻易抛弃。
女子似想起什么难忘之事，幽幽开口道：“我等受困于此多少年了，如今总算摸索到一丝踪迹，且不可再节外生枝。还是静心以待吧，希望这一次，他不要再让我失望。”
蛇首冷哼一声，闭起双目不再言语。女子的声音道：“去吧，按照你们各自心中所选，可随意行事。”
……
“当年爷爷就告诉过你，不要和山君门下搅到一起，你偏不听。”
穆家寨，就位于云离山脉之中。此时，离寨子十余里处的山路上，一辆破旧的马车缓缓而行，驾车之人是一名文弱少年，看去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然而那双明亮的眸子中，却隐隐含有沧桑之感，显得颇为另类。
比如阴阳峡谷，魔域中人把它成为风离峡谷，然而世人皆知此峡谷特点，最不缺的就是风。无论狂风旋风飓风罡风，几乎应有尽有。
“小叮当，穆家寨到了！”
“还能怎么看，天咒提前发作，定有异星干扰。”
手掌在木牌上摩挲，老人眼中有泪水滑落，滴在木牌上，渗入那个裂缝之中。
“你不听我的话，非得自行其是。剑道执心，爷爷没有办法勉强，只能苦苦寻觅一只天心蛤蟆交给你；原指望以上古煞气冲劫，强行破除这一灾。”
……
每当有修士终老，无法抗拒天道召唤即将死去的时候，无论他们身在何方，都会想尽办法回归山门，将自己的飞剑留在剑塔内。随后他们会进入古剑门禁地，与无数祖师为伴，孤独又或安然地死去；仅余下飞剑呜咽，苦苦守候下一任主人。
提到第三者，蛇首彻底沉默下来。寂静的大殿中，就此再无一丝声音。
“让我去看一看，究竟你是怎么死的，究竟是谁杀的你！还有你最后传信所说的，那个托付给老夫的少年，到底是何许人也！”
心里的哀伤达到极致，老人闭上双眼，颤抖的声音自语道：“古氏自我而灭；天绝血脉再无所传，天邪双剑……也再没有人能够使用了……”
云离山脉、水离沼泽、风离峡谷、火离山，还有一处梦离之地，这就是五离名称的由来。其中风离峡谷即指的是阴阳峡，火离山又名火云山，区别在于灵魔两域对其叫法不同。
时近正午，浓稠的雾气终于显得稀薄，视线也为之一清。马车转过一处山凹，远处已可见到山寨的身影。少年抬起头，朝那片影影绰绰的山寨打量一番，脸上露出笑容。
“你死了，爷爷没了念想，也就不要活了吧。”
古剑门有塔，分七层，每层藏有数量不等的各式飞剑。凡被认定为内门弟子者，皆有一次入塔寻剑的机会。
……
“嗯，去吧。”
老人缓缓从地上站起，眼里似有火焰在燃烧，一股恐怖到让人心惊的气息散发出来，仿佛能令空气凝结。
自从万年前新纪之战结束后，七重楼就再也没有打开过，那两把飞剑也从未现世。然而所有人都知道一句话，代表着古剑门的威严，又或则是守护。
“爷爷死去后，列祖列宗必不能原谅我；历代祖师，必不能原谅我。就算他们原谅我，我也不能原谅我……”
不待他们答应，女子又说道：“道院开启山门在即，你们选一俩合适之人参加院试，若能进入内院，本座当有重用。”
那只蛇首此时也睁开眼，竟然口吐人言，沙哑阴冷的声音道：“一群废物！”
……
……
“如今，都没有了……”
“这种日子我受够了，也忍够了，不能再这样忍下去。”
“死了？到底还是死了！”
老人手里拿着一块木牌，牌子上一道清晰的裂纹，似乎象征着什么。他紧紧抓住破旧损坏的木牌，仿佛抓住什么心爱之物，始终舍不得丢弃。
“结果……”
“此外，三十七子虽死，也需要查证一番事情原委。如有受辱之事发生，尔等知道该怎么做！”
“七重楼开，古剑门兴！双剑绝世，古剑门亡！”
换个说法，外敌若不能毁掉或夺走双剑，古剑门万世永存。
阴阳峡连通魔灵两域，魔域与落灵对应的所在，名为五离城。
下方的几人齐声道：“山君门下，可杀不可辱！如有辱及山门之事，当灭其族。”
……
殿中有供有雕像，蟒身蝎尾，又有八臂双头，一为美女之面，一如蛇首吐信，显得格外阴森。雕像背后，朦胧中还有一道虚影，同样是双首蛇身，却只有六只手臂，且都显得单薄，仿佛透明。
“现世即为杀劫，你以为说着玩的么？”
云多的地方必然险恶，云离山脉背靠两界山，空气的流动性差，且湿霭闷热，又多瘴气毒虫，环境可谓恶劣。在这里生存很不容易，却不能令人类却步。方圆近千里范围内，大大小小分布着百余个山寨，成为相对集中的聚居之处。
“三年前，你传信说大难不死，被一名年仅十一二岁的少年所救。爷爷以为，如此奇迹能在你身上发生，象征着大难已消，从此再无所忧。正寻思找个合适的时机，将你从战盟讨回来继续修道，继承我古氏一脉，也继承我的衣钵。”
美女之面叹息一声，说道：“这些孩子没经历过，有些恐慌终所难免。”
他的嘴角牵动了一下，露出一抹惨笑，随即低下了头。
五离城名中有五离，“离”字的含义不是缺少；恰恰相反，离意味着充裕，无法想象的充裕。
大殿内静谧无声，良久，忽见雕像上的人头睁开双目，发出娇懒的声音。
“姐姐不要如此说。”
“山君非人非妖亦非魔非鬼，本不该存于世间。强行逆天，终会受天诅而亡，从来不得善终，连同他的门人子弟在内，无一人能够逃脱。”
“爷爷不放心你的性子，又不能让你将她留在宗门，这才寻着借口，把你撵到落灵那个鬼地方。原以为，以你二人之能，在那种边塞之地，当不会遇到致命的危险。”
几人再次答应，朝雕像认真叩首后离去，大殿之中渐归于沉寂。良久，忽闻女子开口道：“你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