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冒险
夜里仍是鬼火天下,林外聚集着三百多位妖兽猎人,其他人都被廖长青打发走了。
从地下传来剧烈震动,一长一短两柄飞剑不住蔓延,对着雨嫣眉心钉了上去,阴柔剑气死命克制龙身,希冀着一招决胜负。
外人并不知道明日黄昏就是最后期限,到时候枫华园垂涎的背鳍龙将被炼化成一具石雕,那位满口“本座”的毛先生也将转移阵地。不过就算廖长青知道也无计可施,机关军团给大家留下了不可磨灭印象,谁也不想再去尝试一下暴烈离火的威力。
凝聚,与其攻一面,不如攻其一点,对于剑压地领悟还不透彻,所以田茂平不惜损耗真元倾尽全力。
“好,我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你身上共找到十本手札,其中一本比较特别,名叫《无影剑》,从哪里搞来的?”
“叮……”猝不及防数十道剑光从背后刺来,瞎眼老者听觉敏锐,悍然发动蓄积已久剑气,紫杀剑仿佛击在一团棉花上,柔柔软软毫不着力。田茂平无功而返,脑海瞬间得到一种可能,对方并不是以伤人为目地,而是以阴柔之力进行束缚,雨嫣的行动似乎也慢了下来,心生警兆:“不好!”
天黑之前,林中毒雾变了性质,好像一团浓烈黄云,看样子就不好对付。
“我,我难道没死?”浑身上下钻心般疼痛,转圈围着六只机关狼蛛,共同撑起一片湛蓝屏障,浓浓的暗黄色被隔绝在两米之外……
剑簪老者才不信他连篇鬼话,一脸肃然地挽起袖子,沉声说:“既然尊驾已把话说绝,那么我们三人讨教一二,若是技不如人,二话不说回到天府星闭关,再也不踏足紫微星半步。若是您输了半筹。归还猎物天经地义。”
随后,眯起双眼,话锋一转:“尊驾可否现身一见?多个朋友多条路,枫华园猎杀背鳍龙有大用,看在我们兄弟三人面子上可否高抬贵手?都是成名的人物何必同小孩子一般计较。往后您若是到了天府星,我们枫华园必待为上宾。”
田茂平异常兴奋,地穴之中不知有多少鬼火繁衍,其总体实力甚至远远高于帝王妖兽,找到关山越后遂有了这个大胆想法,何不利用此人为诱饵吸引鬼火前来?之后统统炼化到祭坛上面,不过前提是对方自愿成为鬼火主宰,否则仅仅收纳一盘散沙,无法做到巨细入微控制,也是无用。
剑簪老者轻轻一跃,脚下呈现环形气旋,身体微微向前倾斜,转眼消失得无影无踪。长短剑和魏瞎子中规中距,抛出飞剑扶摇直上,不一会也来到毒云之外。
田茂平的好日子到头了,贸贸然收下背鳍龙惹出不少祸患,不过以他地潜藏心性,也是惟恐天下不乱的主。从玄武城出来,不正是为了寻找压力吗?作为机关师拥有小型军团很正常,实力的提升绝不能太单一,否则单凭一把飞剑总有力竭之时。
另外二人气息一弱再弱,数十年老搭档对于彼此都很了解,这不是示敌以弱,而是真正的生命垂危。魏瞎子再也顾不得领悟剑法,直到此刻才反应过来,为什么一个人类和一只妖兽,而且还是皇级妖兽联手,整场战斗前前后后持续时间极短,根本没有时间反应,始终陷入被动。
剑簪老者拼着受伤抱起胖子猛窜,肩头挨了一记金光,咬着牙踏上环形气旋,希望逃出皇级妖兽攻击范围,然而雨嫣未叫其如愿。龙尾重重一扫,拍落两道身影,俯身向下方追击,真龙之力强行灌注,脆弱地表不断坍塌,成了一场小型浩劫。
“天一门?”
田茂平缩了缩脖子,这次玩大发了,差点受到波及,好在所有机关撑起屏障,才避免灰头土脸噩运。
午夜时分,天边放出一道光华,廖长青遥遥望去大喜,也不和别人打招呼踏上金叶子飞速赶去,时间不大迎回三位老者。头一位三绺须髯,神情潇朗,身披青袍,头顶剑簪;第二位身宽体胖,袒胸露怀,眼神噬人,手握短剑。第三位须发皆白,双目紧闭,怀抱飞剑,默默无闻。
话音刚落,关山越就想咬舌自尽,田茂平可不希望他现在送死,急忙出言劝阻:“且慢,死有何难?你之所以活着是因为精神异于常人,脏腑纳入毒素太多,鬼火蛰伏在体内繁衍。三种因素互相克制产生异变。我有一座八卦炼妖祭坛,你可愿助本座一臂之力?成为千万鬼火主体?日后也好看着本座为你报仇。”
魏瞎子沉迷于剑道,嘴里轻声念叨着:“原来……是震荡,剑上产生不同规律震波,巧妙而和谐的律动割破空气,暴躁而无序地律动伤人脏腑,使剑的人实际修为并不高深,若是再高上两个层次我命休矣,不过其真元绵绵不绝,足以支撑剑法圆满,妙哉!”
“好强的压力,好高明地手段!”田茂平居中稳坐。双手连续结印,控制留在外围地十八只狼蛛合体冲撞。就算放雨嫣出来也未必留得住三人,所以要打就往死了打,半点机会也不能留,下足了本钱才好收获。
说也奇怪,火团似慢实快在空中勾勒出波纹,之后忽悠一下俯冲,让人看得心里堵得慌,地表凹陷进去二十米,形成黑乎乎死亡洞口。
“报仇?”关山越的思维一下子活跃起来,身上剑伤自然瞒不过高手双眼,罗天赐的修为至少在一元空明期,骗过了飞龙谷上下所有人,可恨飞龙老人觊觎小贼修行法门,将其带入门中重点提拔,更赐下高明剑法加以引导,如此不公待遇又怎能不嫉妒?所以从来不给好脸色,不曾想对方趁乱下手,大意啦!
剑簪老者尴尬一笑:“不错,尊驾是何身份并不重要!我兄弟三人先替孩子们道个歉,他们初来乍到不懂规矩,冒犯之处还请多多原谅。”
剑簪老者绰号血滴子,据说拥有独门兵器,轻轻一拂小山般妖兽轰然倒下,从未有人看出他是如何出手,实力深不可测。
关山越恍然大悟。冷笑一声:“尊驾打得好主意,趁我万念俱灰提出这种要求。想来有些讽刺,我以猎妖为生,最终却落得与妖兽为伍,全是拜罗天赐所赐啊!罢了。如果有朝一日能看到仇人身死。不论变成何种形式都无所谓,前辈尽管吩咐。”
“叔父,您三位能来,侄儿便放心了,林中之人蛮横无理。明明是我们枫华园打伤的猎物,他却半路打劫,请为长青做主。”
对面战团,雨嫣胸口微微吃痛,血红色玉髓蕴藏着讨厌回力,如果不是龙角挡了一挡,体内脏器会受到严重损伤。经过鸣雷战舰超级强化,她已不逊于真正龙族,所以几个呼吸间已经复原,怒目而视身下土层,奋力喷出一团拳头大紫火。
声音带着几分讥诮:“杀你?从没想过,我在此地呆得好好的,是你们一队人扰了清幽,连续两天不胜其烦找别扭,连研究进度都大大滞后。很想死吗?非常容易,先把问题交代清楚,你身上储物空间归零,找到一些有趣的东西,如果回答得令人满意,那么本座为你报仇雪恨。”
剑簪老者略微沉思,片刻后看向密林。自言自语地说:“如果真是天一门倒不好用强,先礼后兵总归是没错,和真正高人过过招也好,机会难求……”
“你自然没有死,只可惜一身修为彻底废了!”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听到此话如遭雷击,修为意味着生命,现在又与身死何异?关山越的心情跌到谷底,满身伤痛似乎也没了感觉,木然地望着涌动暗黄色,许久才冒出一句:“你为什么不杀我?”
炼化背鳍龙到了关键步骤,八卦炼妖祭坛徐徐下落,巨大雕像伏在上面,每一刻钟都会缩小半分。与妖元一同压制,逐渐形成阴神虚影,要想提升祭坛威力,最好收集妖兽晶核以便提供妖元。具有成长性的宝物都是好东西,可是六十四只帝王妖兽不知积攒到何年何月,又不想滥竽充数降低档次,后面地路还很长!
在芥子工作室中夜以继日拼搏,忍受着孤独,疯狂地专研,每一分辛勤汗水都代表着距离心中目标更近一步。任何人成为一枚棋子都不会开心,田茂平也是一样,感觉深深地被束缚住了,曾几何时自由成了奢侈地代名词?
还有那胖子也不简单,人送绰号长短剑,一把短剑从不离手,一把长剑诡异莫名。将领级妖兽在他面前都是纸糊的,而且脾气不大好,是个惹不起的狠人。
天魔教,屹立于魔道顶端,其地位就好比正道天玄门,甚至有传闻他们已架空魔道皇廷。不管怎样欠下地债总归要还,十几年深受痛苦折磨,一朝脱去病体烦恼,付出两年半时间也算值了。心中发誓:“活着回去,抗争命运!一重重险关挡在前路上,没有翻云覆雨的实力,还谈什么我命由我不由天?所以,我田茂平等待着,等待着将一切敢于横剑的敌人消灭……”
感谢鬼火做出地贡献,要不是它们锲而不舍破解新型毒素,田茂平也不会那么快找到研究方向,耗尽手里全部试剂终于制造出更厉害版本,分为气态与固态两种形式,一旦沾染将十分麻烦,必须坐下来专心排毒,否则战力将大打折扣,遗憾的是对于一元太极期以上修为不起任何作用,那种高手都是各大门派师长级人物,只有雨嫣出手才能稳稳胜出。
枫华园三老起得很早,东方刚露出鱼肚白就已经整装待发,勒令廖长青带队在林外守候,一旦发生战斗,不是他们插手的层次。另外,还存着一层考虑,即使胜过毛先生,也得顾及他的面子,毕竟人家是天一门地人。
毒云陷入沉寂,机关收缩阵型。紧紧守护住八卦炼妖祭坛以及关山越。田茂平也是相当硬气,扬声冷笑:“三位,实不相瞒,背鳍龙已经不复存在。奉劝你们从哪来的就回到哪里去,本座辛苦镇压妖孽,若是稍有差池……后果不堪设想。”
田茂平的剑每一次清吟不啻于仙乐,每一次剑身颤动都在揭露剑的奥秘。二人你来我往,双双施展绝学,虽然紫杀占据上风,但是一时半会也奈何不了对手。瞎子对于剑法的理解远超常人,将各种剑气演变得出神入化,从某种角度来看此人已身具一代宗师雏形,再炼个二三十年说不定会创造出新地剑法。
魏瞎子年轻时为了追求剑道极致舍弃了视觉,一切虚妄之剑在他面前都被破除,可是今天的感觉大不一样,头顶似乎真的悬浮着一片剑海,浩大压力束缚下身体难以动弹,究竟是哪一派剑法如此奥妙?真是让人琢磨不透地境界…痴迷有时候会让人发狂,魏瞎子的剑气逐渐泯灭,但他的好战之心丝毫不减,数十年来终于找到了一位集剑法于大成高手,又怎能错过互相印证的机会呢?
剑簪老者点点头:“我三人前来正是帮你出气,围攻蛊雕行动暂时搁浅,绿水森林很不简单,各大组织多少英雄豪杰顷刻间丧命,消灭皇级妖兽还需从长计议。废话少说,今晚我们便去会会你所说的那位高人。”
话不投机半句多,高人自有高人的风范,老人闲庭信步迈入毒云,气劲朝着四面八方辐射,开辟出好大一片空间。数枚离火符迎面打来,一把寒光短剑从后面杀出,剑芒诡异的爆了开来。轻易化解机关狼蛛攻击。
“好。你先养足精神,明日黄昏进入地穴,到时候由我主持,开坛炼妖。”声音到此为止,四周恢复平静。
一下子砸出去四五百万纳元,说不心疼是假的,不过看起来效果不错,三个老家伙全部中招。最惨地是那胖子,手里拿着一长一短两把飞剑,皮肤烫得焦黑流油,直挺挺晕倒在地面,眉毛头发不用指望了,烧得干干净净一根不剩。旁边两位老者依然硬朗,其中一位托着剑簪,上面布满细小裂纹,显然是因为挡下自爆连击彻底废掉了。另一位老者拄着飞剑大口咳血,骤然高温伤了经脉。
紫杀剑霍地嗡鸣,心中可惜瞎眼老者一身造诣,然而战斗来不得半点仁慈。田茂平始终运用基础剑招,也想通过对方印证一番,雨嫣的战斗已经结束,这才狠下心来下杀手。炫目剑气不停激荡,修长身影透出狂放不羁,每一次剑势轮转都形成一个圆,千百颗细小银星辐照万物。
“那些手札全是飞龙老人传下的左道旁门,每位进入飞龙谷弟子都会得到一份。无甚出奇的地方。”
浮光掠影之后,二人同时收剑,紫杀仍旧是紫杀,不同地是剑尖滴落液体,红色的、粘稠地鲜血……
声音忽然大笑,转而微微叹息:“飞龙老人用心何其良苦?可惜他门下弟子无人参透玄机,无影剑脱胎于天一门十大绝学碧落黄泉剑,从这部手札慢慢推衍修到极处能达音速。所以称之为无影剑也无不可,与我所使用的剑法倒是有几分渊源。好了,你的仇人是谁?”
关山越倒也光棍,咬着牙说:“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资格谈条件?前辈想问什么尽管道来。”
“无影剑?”关山越傻眼了,身上的好东西里外里就一件,是从原来师门费劲心机搞到的离魂眼,由于这件宝物太出名了,所以放着一直没敢动用。想不到问的却是毫无用处之物,难道还有什么蹊跷不成?
说到底,枫华园三老抱着比试之心而来,并不是为了决一死战,要命就要命在错误的估计形势。田茂平隐身毒云假借毛先生身份,并不想让外人窥探,无论是身具机关神龙,还是一手精湛剑法,都已经毫无保留暴露出来,所以一开始就是绝杀之局。
“今晚?”廖长青苦笑:“还是等明早再去吧,叔父与两位前辈都累了。养精蓄锐歇上一晚,也好以全盛之姿拿回背鳍龙。”
“前辈,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林中夜间盛行鬼火,那是一种古怪昆虫,稍有不慎就会陷入铺天盖地吞噬,而且对手的身份有待商榷,似乎是天一门的毛先生。传闻此人在机关术上造诣非同小可。不知叔父有什么想法。”
声浪排山倒海,田茂平震得耳朵发麻,暗骂哪来地凶狠老鬼?好一个大大的下马威。急忙调整心绪,以不悦语气回话:“本座在此清修,一再受人打搅,真是扫兴!我是毛先生如何?不是又如何?你们既然敢来,难道真地在乎我的身份吗?”
田茂平不是任何人都可以揉搓的面团,在他面前施展那诡异的束缚剑气,是要付出惨重代价的。紫杀剑如有灵性不规则跳动,看上去杂乱无章的连环挥出,实则开辟出强大割裂空间,置身其中无论人和物都要受到剧烈压迫。
“厉害,雨嫣又变强了,此番结束应该找到处走一走,要不然六十四只帝王妖兽真有些够呛。”田茂平密切关注瞎眼老者动向,只见此人哆哆嗦嗦不停发抖,既不逃跑,也不帮忙,背后泛起微蒙蒙白光,看来是想施展绝招。
凡是天府星妖兽猎人都知道,来的这三位乃是业界内成名已久老前辈。
三人做梦也没想到对方如此决绝,甫一出手毫不犹豫选择两败俱伤,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正愣神工夫毒云翻滚,一股属于妖兽的气息恍然呈现,立刻意识到今天不该来,那种至高无上气焰只有在蛊雕身上见到过,还真有“妖孽”存在,而且是万中无一的巨擘,皇级妖兽。
间不容发之际,一团暗黑色光膜悄然凝结,三百倍重力使空间扭曲,长短剑每前进一寸却又被压低一寸,这便是雨嫣最近地修行成果。突然,龙角洒下大片防御银光,一滴血红色玉髓激起涟漪,剑簪老者出手了。
所谓先礼后兵,就是开门见山将话挑明,如果对方不识好歹,接下来手底下见真章。剑簪老者悬空一米高,鼓足气势大喝道:“枫华园来人拜会先生,敢问尊驾可是姓毛?”
正在感叹,忽然揪心一痛,有股不祥预感,魏瞎子惊呼道:“大哥,二哥。”
最后那位老者都叫他魏瞎子。剑气纵横鲜有敌手。
三老收起轻视之心全力调息,长年养成地好习惯,每当大战来临之前,都要保持巅峰状态。毕竟天一门名头不小,而且是在人家地盘上,尚不至于以性命相拼,但是人为一口气,佛为一柱香,枫华园的面子不能丢。
“这怎么可能?师傅早已把高明剑法放在了我们身边,而是大家资质鲁钝看不出奥义?”关山越喃喃念叨着,充满了懊恼与悔恨,旋即眼神清明,狠狠地说:“刺杀我的人是飞龙谷罗天赐,前辈说话必然算数,我身怀绝学而不自知。死了也是活该……”
“轰”火光冲天。随着第一声爆响之后噼里啪啦连续发作。闪耀地光芒几乎洞穿整座密林,十八只机关狼蛛携体内近千枚离火符同时自爆。毒云硬生生蒸发掉一小半,身法再快也没用,除非身穿金缕龙衫,否则谁也扛不住。
两败俱伤只是一厢情愿想法,田茂平拼得是本钱,要得是三人地命。兽纹在毒云中降临,雨嫣探出漂亮龙躯,贯彻赶尽杀绝精神,团身飞到敌人头顶,龙嘴虚张喷出紫黑色火焰,那火焰中带着一道金光,毁天灭地威压直接造成大面积碳化。
长短剑不乐意了,浑身荡起猎猎气劲,语调阴冷:“长青啊,你未免太高看对手了,不管他是什么修为,有多少未施展手段。我们三人都不惧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