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不能
午饭后这段时光总是很静谧,食物带给人抚慰的力量是巨大的,季衍觉得吃饱之后心情都愉快许多。
这半个月他很少去公司,明天就正式上班,助理已经把最近要做的事一一列出,季衍拿着手机查看之后觉得比自己想象的事情要少很多。
他处理了几个邮件之后便窝在客厅沙发上,宝贝窝在脚边打着哈欠。
季衍放松的时候是真放松,有种万事不过身的潇洒之意。
就比如现在他浑身懒散地靠在沙发上,面前桌子放着一杯泡好的茶,雾气氤氲之间缓缓向上升腾着,右手处放着一本打开的书。
季衍看了几章后,目光不由得向餐厅看去。
刚才吃过午饭之后傅斯渊就坐在那,如今快半个小时过去了,傅斯渊还在那里静静坐着。
像是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中,整个人封锁起来不与外界接触,有种厌世的意味。
这是怎么了?
季衍有些无奈,同时心里有着丝丝的心疼。
他低头和脚边的大狗对视一眼,伸手揉了揉毛茸茸的脑袋,宝贝抬起头呜呜叫唤了一声,不住地用头去顶他的手。
季衍拍了拍萨摩耶的脊背,雪白的大狗很听话的从地上站起来,仰头看着他。
季衍从抽屉了拿了一个袋子挂到宝贝脖子上,又往袋子里装了一些零食,做完这些后指了指餐厅的方向:“去,把这些给傅斯渊。”
傅斯渊听到了一阵欢快的脚步声。
那只雪白大犬正颠颠地冲他跑来,身后尾巴一直摇摆,两颗乌黑水润的眼睛眨着,天生一副带笑面孔,他视线往下滑,旋即看到这犬脖子处有一袋子,里面不知道装了什么,瞧着鼓鼓囊囊。
傅斯渊顿了顿,伸手将袋子取下。
里面各种的零嘴塞得满满当当,但是种类不多,有几个一模一样包装的塞了很多,他拿过一看,这些都是同一个味道。
大概这是原身爱吃的。
傅斯渊下意识地向客厅看去,那人还是一副神形惫懒的模样,雪白大犬围在身边,闲适而又安然。
他站起来向客厅走去。
季衍看到傅斯渊来了,往旁边移了移:“坐吧。”
他没问傅斯渊刚才为什么自闭,而是打开电视问傅斯渊:“你想看什么?”
傅斯渊说了一个最近经常看的剧,季衍找到后播放。
他和傅斯渊结婚两年感情一直很好,其中一个主要的原因就是两人相处起来很舒服。
傅斯渊这人不善言辞,给人的第一印象是有些阴沉,但相处越久就会发现这人其实很好,性子很温柔。
电视屏幕上主角说着台词,画面里都是傅斯渊以前从没接触过的新事物,可傅斯渊什么都看不进去。
他目光止不住地向身边的人滑去,眉眼精致又含着韵味,平时什么都不在乎实则心细如发,就像刚才,他感受到‘傅斯渊’心情不好便送来了原身爱吃的零食。
这人真的很在乎原身。
傅斯渊安静地想着。
季衍感受到自家爱人的视线,转过头去。
傅斯渊眼睛其实很深邃,这样看一个人的时候便有些幽深,沉沉宛如海底。
很难得,这次竟然没有‘咻’地一下低下头去。
季衍笑了笑:“想什么呢?”
视线那么深沉晦涩。
傅斯渊静了一瞬,似乎在酝酿什么,接着开口:“你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怎么相识的?
说来挺有意思的,他某次上街遛狗,那时候狗狗还没有成年,性格比现在调皮,当时来来往往路人那么多,它一直在傅斯渊脚步打转,摇着尾巴转圈圈,一副爱极了的样子。
他当时有点尴尬,怕吓到陌生人了。
结果傅斯渊一点都不怕,任由狗狗前爪抱住裤腿撒娇,宝贝那时候拽都拽不走,他们两人也没面面相觑,就在长椅上聊天。
季衍简略开口:“遛狗时遇见了,宝贝很喜欢你,抱着你不撒手,后来我们聊了一会天就认识了。”
傅斯渊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到脚边大犬身上,
萨摩耶懒洋洋地趴在地上,像个孩子似的把头搭在这人腿上,季衍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狗头,有时候停顿了一会儿它还用爪子拨一拨催促快点。
全然的喜爱和信赖,毫不掩饰。
傅斯渊别开视线。
两人一犬,生活很美满。
此时外面阳光大好,窗外草木盎然,门前月季盛放,花瓣层层叠叠绮艳无比,连叶子都浓绿而繁茂,它们骄傲地舒展生长,迎接着一个又一个的明天。
傅斯渊视线又落在窗台上的几束花,那是他从医院里带回来的,如今枝干泡在清水里,花瓣已经零落,大抵一两日过后就会被丢弃。
一墙之隔,境遇却大不相同。
季衍不知道坐在自己身边的人在想些什么,他说:“卧室有照片,你要不要去看看?”
当时两人还拍了结婚照,放大一张挂在墙上,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合照。
傅斯渊沉默地点了一下头。
季衍推开门,一回头发现傅斯渊落在离他几步外的距离,不由得催促:“快点进来。”
傅斯渊眸色沉了沉,慢慢地走进。
他好像踏入了一场未知的深渊。
卧室风格与客厅类似,浅灰色的窗帘微微浮动,傅斯渊一眼就注意到了墙上的照片。
大抵是在树底下,两个人俱是西装革履唇角微扬,背景略微虚化,光束从树的缝隙中撒下,落到两人身上像是浮着一层金光,分明没有任何亲密的动作,但任谁也能看出那种别人都插不进去的氛围。
傅斯渊似是挨了烫一般猛地移开眼。
季衍从抽屉里拿出相册递给自家爱人:“你看看吧,”
傅斯渊接过后打开,让他微微诧异的是,里面不是他想象的两人合照,大多数是一些风景或是建筑的图。
季衍站在一边和傅斯渊一起看。
他一直觉得照片是有温度的,它能封存住时光。
人的记忆是有限的,生活中的事情大多,大脑不可能每一样都清晰记住,于是就先将一些记忆封存起来,等到某天一把钥匙重新开启。
照片就好像这把钥匙,它将当时的情景完完整整地保留下来,在做什么和谁在一起心情怎样都能记录住,时过境迁之后再一次重现,仿佛将一段时光偷偷藏住。
傅斯渊手指覆上其中的一张,这是夜间拍摄的,灯光葳蕤似一条长线,江面水波泛起涟漪,有种繁华而又温柔的意境。
傅斯渊问:“这是哪里?”很漂亮的夜晚。
季衍看了一眼:“海城的码头,我们一起吃完饭散步时照的。”
傅斯渊指尖一僵。
他手指移开快速地翻了一页,指着一株草问道:“这是什么?”
季衍随意开口:“好像是用龙眼核种的。”
吃过龙眼之后将核玩笑似的丢进花盆里,傅斯渊说试试能不发芽,他说不行傅斯渊说行,当时两人还打赌了,结果一段时间之后真发芽了,傅斯渊得意得不行遂拍照留念。
傅斯渊这回满意了,他心说一棵草能翻出什么浪花,于是带着笑问:“你种的吗?”
“不是,是你种的。”
他不爱吃龙眼不会做这种事。
傅斯渊快速地翻过一页。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一本相册集里面都是原身和面前人的留念。
季衍看傅斯渊原本看得好好的,突然把相册合上:“你不想看了?”
傅斯渊起身,他伸手一点一点地抚平上衣的褶皱,季衍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只听到他说:“不了,我有点困。”
现在这个时间恰好是午休时刻,在医院时每天这个时间两人一定在休息,大概是生物钟在作祟,季衍也有些困了。
他坐在床边,用手按了按枕头:“你要在这睡还是去你卧室?”他晚上睡眠不好,睡得很轻,身边人翻身的动静都会吵醒,傅斯渊自动去了另一间卧室。
那间也不错,采光什么的都很棒。
傅斯渊看着宽大的双人床,这和医院的床不相同,能完美的容纳两个成年男性,而面前的人毫不设防地坐在床边,手指还按在柔软的枕头上。
他对他毫不设防,只因这具身体是他道侣的。
这个是他们的爱巢。
傅斯渊不知想到了什么,下颔紧紧绷在一起,近乎狼狈而又决然地移开目光:“我去我的卧室睡。”
他不是什么好人,但也没有那么卑鄙。
原身和面前人是道侣。
他们彼此相爱。
所以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