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节 谁能怜悯私生子
王好德这是证明了曹四老爹的言语是真的,蔡为经将这个包袱卸下了,总算减少了一些丑事,不知道他明天的态度怎么样?反正他是个诡计多端的人,明日总当处处留意。他回到家里,把冯家长工安顿着睡了,把见了玉清的话,告诉刘氏,又把蔡玉蓉已经产生一男孩的事也说了。刘氏道:“蔡家那样有钱有势,他们不会把这么一位好姑爷给我们啦。他女儿没病了,他若是要各归原位,那怎么办呢?
王好德道:“我看玉清的样子,在冯家是十拿九稳的住下了。冯家是个要面子的人家,他们就是不和我们作亲,也犯不上要蔡玉蓉这种人吧?我还是和玉发商量商量,叫他不要太闹脾气。
刘氏道:“和他商量什么?他根本没有回来呢。我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妹妹有了好婆家,他反是不愿意。
王好德也连连的点着头,说冯家很好,姑爷也很好。两人提到这一点,就陶醉到女儿享福的事情上去,把明天要应付一个难关的事都忘记了,转而商量明天一早,怎样招待冯家来的这位长工。王好德说:“姑爷给那篮子东西,里面有肉有挂面,招待人家吃早点,竟可不花钱,那实在过意不去,决定天不亮起来宰一只鸡煨汤。
主意决定了,刘氏只上床打个盹,天不亮就点灯起来作招待阔亲家的特使。
天刚亮的时候,就听到田坂上一阵杂乱急忙的脚步声。她心里连跳着一阵,想着不要是事情就发生了。跑出厨房,一看,只见一大群小伙子,顺着大路直奔蔡家庄,远看见一个步履不良的,跑得身子耸上耸下,那不就是玉发吗?刘氏赶快把王好德由床上叫了起来,因道:“可了不得,他们整群的人都到蔡家去了。领头的人,就是玉发。难道,我们自己没有错吗?他那小伙子不知高低,不要搬石头压了自己的脚呀,你快去吧。
王好德舀着冷水洗了把脸,赶快就向蔡家跑了去。到时,蔡家已是大开大门,这里十来个人,拥进了堂屋。蔡为经并没有出来,蔡老六板着脸子站在堂屋中间,瞪了眼望着大家道:“太阳还没起山,你们捶开大门拥了进来,什么意思?好哇!李二狗王跛子你两人也跟着来了。
说着手指了人群中的两人。周老四一拱手向前笑道:“六哥,这没你的什么事,你不必多管。他们王李二位请了十位中人,邀蔡大老爹到镇市上去吃吃讲茶。
蔡老六看看来的人,都是附近村庄上的穷小伙子,料着他们也作不起多大的事来,于是两手叉了腰,在堂屋的屋檐下走来走去,半歪了颈脖子道:“有什么话,诸位现在就可以说,为什么要到镇市上去吃茶再说。
周老四道:“六哥,难道你不懂吃讲茶的规矩,无非是当了大众,讲出一个道理来。你代表不了蔡大老爹,你请他出来说话。
蔡老六道:“出来就出来,难道还怕你们人多不成!不过他还没有起来。
张胖子叫道:“摆什么架子?他自己心里该明白,我们也无非是出来和你们几家了事。你们有钱,动不动拿二三十担租子吓人,我们吓不倒。
蔡老六道:“胖子,你为什么出言伤人?
张胖子将衣服分向两边,袖子卷了几卷,把颈脖子一歪,将两只眼睛一瞪,大声答道:“你有什么言语……
周老四将他身子一扳,抢上前道:“老六,这没有什么事,将蔡大老爹请出来就得,你何必在大路上拿着竹棍子为难?
蔡老六看这情形,已经不是自己拦得住的,向来的人都拱拱手道:“我身站在旁人身边一样,但讲公道话,若说姓蔡的好不好,你们一定讲我偏着一边说。现在请各位在堂屋里落坐,再烧茶请各位喝,再请大老爹出来,直接谈判。
来人都纷纷的喊道:“请大老爹出来就得,烧茶不必。
老六看这些乡下人脸色,不是自己一个人讲得下来。只得向各位看看,也有坐的,也有站着,也有站着说话的,人多话杂,也不明白安顿哪一个好。自己来了一回罗圈揖,就告罪向蔡大老爹书房里来。昨晚上,蔡为经正是缺觉,正好睡得熟,蔡老六就隔了帐子叫了两三次。最后靠近了帐子,叫道:“你也该起来了,王玉发李二狗各领了一班人,找上我们一家来了。
蔡为经自从冯少云硬把王玉清拉走以后,心中老大的一个疙瘩,弄得寝食俱废,好像得了神经病,其实是受了大刺激,再加上昨天晚上,蔡玉蓉养孩子,搞得一夜没睡,此时正在迷糊之中。经蔡老六一阵狂喊,问道:“你说的什么话?
说这话时,已披衣起床。蔡老六道:“王李二家已各领上大批的人找上门来了。
蔡为经已把长夹袍袖子穿起,但没有感觉,正自抖着两只袖子,口里喊道:“你把我藏着的呢夹袍子拿来着。
蔡老六道:“大老爹身上穿的不是。
蔡为经低头一看,才明白了。
这蔡为经是个老奸巨滑的人,为何如此失魂落魄,因为他上一晚已没有睡,所以脑筋昏乱。昨天在晚饭刚刚吃过时候,蔡为经点了一支烟,在手指上夹着,把烟就向嘴唇,吸了几口,嘟的一声,吞下那口烟。他吸过一支又一支,他的脑中思潮起伏,想想自己女儿将来如何结局,想想王好德女儿,弄假成真,我变成偷鸡不着蚀把米,越想越没有主意,脑子有点昏昏沉沉。就在这时,张氏放快了脚步,直奔为经房门,但到了门口又放轻了脚步,缓缓的送过她的影子,投进为经房门。又把件长灰布夹袍拎起来,挥掉上面的灰,扶着门框站住。蔡为经明知道她来,特地装成不知道。张氏扶着门看了他两眼,发出两声咳嗽,然后道:“她放出最后通告了!
蔡为经望了张氏道:“她放出通告,你怎样办?
张氏道:“臭虽臭,究竟自己身上的肉,我看她脸上那一种悲苦的神情,不能再拖延的样子。
蔡为经吸着纸烟,又绕了两个圈子,便道:“好吧!丢丑就是这一回,叫老六来。
张氏看到为经脸上有开放两条人命讲情的表示,连忙口里说好,找老六,找老六,一直喊了出去。不大的工夫,蔡老六应着进房了。蔡为经翻着眼看着他问道:“师娘叫着你进来了?
蔡老六不知道谁喊的,垂了两手答应着是。蔡为经这才止步,将手上香烟头,指着他道:“赶快去找曹四老爹,对他说,他村子上曹老娘,当场可以演一场好戏了,请她马上就来,去是单独的去,来是你和两个伙伴来,多话也用不着说,曹四老爹明白。
蔡老六对大姑娘怀私孩子的情形,比谁也清楚,自己不必对大老爹多所顾忌,打着灯笼走了。蔡老六一面走,一面想,这曹四老爹,是个白天吃太阳,晚上吃月亮的人,碰着这桩好差事,要大大的发一笔财香了。只为我家大老爹,会把他当做好人,人搀着不走,鬼搀着才跑。想着,自向曹家走去。
蔡为经见报氏还靠门站着,问道:“还有什么问我吗?你还是去看看大姑娘,弄出了岔子没有,你纵然有话,明天也好问,后天也好向,偏偏要在今天?
张氏有一肚子关于王玉清的话,一时也知问不清楚,摔着两只大衫袖子,直截向女儿房里来,心想,为了女儿,避免跟他冲突吧。这时,乡下人晚饭已过,就开始睡觉。玉蓉房里哪怕有一点小声音,也格外清楚。张氏刚跨进小院,只见女儿玉蓉穿了黑绒夹袄,红绸灰裤,在屋子里疼的乱转,在桌子边站站,在凳子上坐坐,有时疼的厉害,口里很沉重的叫声哎唷!弄到坐立不安。这屋里共有三个女人。一位是杨家嫂子,张氏在娘家还没出门就雇佣了她,对于她无所谓秘密。第二位是个接生婆赵氏,出了大价钱请来的,见到这项好买卖,只好凭她良心,打发她,要多少给多少了。玉蓉疼得急了,向床前一趴,那赵氏把青布夹袄里两只手,同时伸出,将她扶住,脸上露点淡笑,从容道:“还早呢。
玉蓉两手,已被赵氏接住,身子半俯伏。杨家嫂子端了一只空杯在手,站在房门边,说不出话来。张氏也不怪她,站在门边向玉蓉努努嘴道:“还早呢?
眼望了赵氏等答复。赵氏道:“至少还有三个钟头呢,虽然有了浆水,那些在裤子上点点滴滴的,还只是头趟信。人生一个儿女,不是容易的事,真个是不容易啊。
张氏看见玉蓉在赵氏挽扶的当中,缓缓的转过那口气来,便道:“是的,让我到祖宗面前点上香烛,求求保佑。
蔡玉蓉究竟进过中学,连忙皱着眉道:“妈!您不用去,去也无用的,还是守着我。
张氏点点头,就没有走。说道:“由我这里起,就没下过毒心,要把小孩子弄死,大老爹的话,透着难说,七歪八搭,说也像是说通了,这就去叫蔡老六叫曹四老爹曹老娘一块儿来。曹四老爹现在的谢礼呢,你想那还少得了。就是曹老娘也还少不得私下塞几把,以后孩子大了,求人家的事还在少吗?
说着话,见房里的人,脸上的颜色,变成和平常一样,四他桌下首,是把太师椅子,杨家嫂子悄悄的将茶杯放在桌上。张氏当然四平八稳向太师椅坐下,一面取茶,慢慢地喝着。玉蓉道:“妈!养下这孩子,将来要是有出息的话,少不得报你的恩。
她已撒开赵氏双手接住的手,在乡上唯一少见的宁波大床的床沿坐下来。张氏喝完茶,冷笑一下,她的答话还没有说出,玉蓉忽又双眉紧皱,连叫不好,又向赵氏跑去。赵氏又伸出两只手接着她,笑道:“生人岂是容易事,我们坐着吧。
她让蔡玉蓉坐下,微微的牵扯着她那件短袄,一手还拉了她的手,让她轻轻坐下。玉蓉的生性,一辈子要强,不肯受人拘泥,要坐下,便坐下。这回便不受赵氏的嘱咐,要行动自由,她对于赵氏略微拉着的右手,强力的反抗了一下。玉蓉口里说道:“还看不出来,简直要我的命了!?还逼着……
说着,气都接不上来。赵氏道:“行了,紧了一步了。
她牵着玉蓉的手,微微的抚摩了几下。自这时起玉蓉的身体上一块肉,觉得是多余的,站着不合适又坐一坐,坐了一坐还不合适,又站起来,接连几次,肚子疼得格外厉害,紧着眉头。玉蓉想着还是自己疼死,倒也痛快,这样的活着多难受。两只手捏紧了胸脯上一块短夹袄,就恨不得撕破了它。赵氏这时看守得更厉害了,两只洗净了的大手,只是在玉蓉的腹部连着胸口揉擦。就在这时,从外面的小跨院门,立刻就砰通一声响,接着就有一阵脚步声音,人声随了这人的脚步交代出来道:“蔡家妈在家啦。
说着话,一脚踏了进来,说话的就是曹家妈。穿一件蓝布夹袄,梳一个元宝头,五十多岁年纪,既尖又瘦的脸,脸上有几点小白麻子,在座都全是熟人,进房来站定了脚跟,全称呼着蔡家妈,赵家妈,杨家嫂子,到了玉蓉这边,还加了称呼,大小姐。瞄着眼睛,对她一笑。这一笑不打紧,却把玉蓉笑得把头低了下去,抬不起来。张氏起来张罗过,请曹家妈就坐在太师椅的横头,杨家嫂子忙着倒了一碗茶。玉蓉站在床面前,手扶着帐子,仍然低着头说道,“曹家妈,我们少见,老实说,我是换过了一个人了。
曹家妈举着茶碗,看了碗沿道:“可不是,能和大小姐常见面,总是透着亲热。
玉蓉听了暗喜,正有一句话,要接着说出来,偏偏又是一阵怪疼,攻入肺腑,望赵家妈身子边一钻,脸上红中透青,嘴里哎唷不止。赵家妈右边扶着她,说道:“曹家妈是老内行,帮着换裤子吧。
蔡家房间里的人听了赵氏的话,都动员起来。这屋里的消息,由杨家嫂子两边传,经过房间里一度骚动之后,张氏见这儿用不着许多人,房间里人只是包围着也不中用,便道:“你到前面帐房里去看看,大老爹睡了没有。若问这里情形,就把实在的情形告诉他吧。
杨家嫂子答应着是,往前头来。原来蔡为经哪里睡得着觉,虽然玉蓉是不争气的女儿,但是年将半百,膝下只有这一个骨肉,平时女儿爱花描一点,以为这都是小孩脾气,爱管不管,惯坏了她,直至玉蓉大着肚子的事弄穿了头,这才大为失望。然而一看这和房屋相齐的粮食,夫妻两个人,一百辈子也吃不完,还不是留给她享受,若不是她消受,满田坂找人来顶这个缺,世间上没有这种大傻瓜,自己的女儿虽有点胡作非为,等老两口子归天,她准要尽她的孝心,不惜金钱,办理一桩桩有场面的丧事。俗语说,女婿有半子之靠。冯少云这家伙,我是靠不着他了,亲生的女儿,就不能代替子职吗?想到这些心中觉得宽了许多,所以生育消息刚传的两天,他夫妻两个给她铁桶也似的隐瞒着,这晚坐在前面帐房里等消息,蔡为经桌上放着整盒的上等香烟,泡上一壶雨前茶,慢慢地品着好茶,吸着好烟,把连日紧张的心事,变成了悠闲。
就在这当儿,堂屋里一阵灯光,接连着人声,有人说道:“大老爹放得下眼界,放不下女儿,准没有睡觉。
蔡为经在屋子里答道:“是四老爹吗?
曹四老爹已和一个虔婆式的曹家妈进来了,笑道:“我掐指一算,今晚你准要找我,所以这顿晚饭,我就留在我三姑那里用了,果然不出我的所料,你家六哥,就点着火照到我家里来。
说着话,进了帐房,曹家妈蔡老六跟在后面。蔡老六熄了灯笼,蔡为经对老六说:“好了,你可以去休息休息,到了有事要喊你的时候,我一定会叫你的。
蔡老六答应着是,休息去了。曹四老爹穿了件半旧的老蓝布长衫,伸出了右手在头上搔了几下痒,笑道:“我们谈谈天,曹家妈你到后边去看看。
曹家妈对两人一笑,径自走了出去。蔡为经一边赶出来,一边道:“如果门是关的,你喊开门,她们会开的。
蔡为经回了进来,曹四老爹一拱手道:“大老爹洪福齐天,恶事不出门,好事转千里,只要把小孩养下来,交给了我,没有把柄在别人手里,太平无事,大老爹你还怕什么。
说着,满脸的奸笑,等着蔡为经的回话。蔡为经道:“四老爹是位智多星,凡事也瞒不了你,凡事也少不了你,这件事,也只有你四老爹,才能放心拜托得下,这小孩子寄养的费用,只要你开口,说多少,是多少,我决不给你驳回,我们的交情,一天深似一天,若不见外,可以找一个好日子,拜把换帖子,好吗?
曹四老爹听一句,点一点头,听到末了,竟自站了起来,说道:“这要叫我少活几年,折煞我了。
蔡为经的书案上,放着有一盏煤油灯,灯光照着书房,桌上摊开一本线装书,翻开着第一面。曹四老爹晓得蔡为经无事的时候看着,有心事的时候也看着,现在他有心事,当然看书,一看,是《三国演义》,故意道:“大老爹看《三国演义》呀,把诸葛亮的本事,都全套学着了。
口里这样说着,人又摸在书桌边空位于上坐着。蔡为经道:“看《三国演义》,看过三小时,第一行还不知道有多少字?
说着走过来,在烟听子里抽出纸烟敬客。曹四老爹赶忙接着,蔡为经又擦着火柴替他点火。曹四老爹从来没有受过蔡为经这种荣宠,赶忙又站了起来,但是火焰又来不及等了,只得两个指头夹着烟,放在嘴唇皮上,对火焰上使劲一吸,烟着了,连说几句不敢当。蔡为经又取了根火柴自己点着烟,对曾四老爹道:“以往的事,我少不得有许多做错了的地方,以后要改过自新,对我不敢当的话,从今天起,要对我多打折扣。
曹老四听了这话吃了一惊,但这话是对的,他不敢用正面的话推翻他,便道:“你老这话,未免太谦了,你老对人处世,向来就做得很公平,决计没有人在你老背后,指出一个短处来呀。
蔡为经把烟重重地吸了两口,叹了一口气道:“人的交情,无非势利,人前背后,一转眼就会变,比如那个王好德,帮我小小的忙,我就看开点,分二十亩给他用,希望把事情做得圆满,谁知打昨天起,事情越闹越大,他的女儿真的嫁过去了,王好德虽然暂时没什么话说,但往后瞧,话不能没有的。我听见跟王家一路上的人说,我家的田,都是我祖父放的阎王帐,滚起来的,分二十亩田,算得什么事。四老爹,你要听到这种话,你不会气死吗?人生百岁终须死,脚向西头一伸,两手也还是空空的,我因此也看开了。
曹四老爹听着蔡为经丧气的话,随了话风,敷衍一阵,后来还是谈到参议员有人竞选,另外提起了话头,才把话风改辙。及至杨家嫂在外面叫着,蔡为经站起身问话,把话问明白了,就对他:“你进去对姑奶奶说,曹四老爹来了,一切事都办好了,等孩子完全洗干净,将孩子塞在前天预备好的网篮子里,望外头一提,就没有你的事了。
说着望了曹四老爹一眼,曹四老爹吃这一捧,向杨家嫂嘻嘻嘻的微笑。杨家嫂看事情接洽好了,含笑而去。从这时起,杨家嫂就不断来往报信,蔡为经虽是有几双儿女,不幸的都已去世,眼前只有这个女公子,他什么坏事也都忘记了,起卦,问卜,曹四老爹会拈阉,都抢着试过了,最后是听到消息,小孩即要落地了。玉蓉疼得身子一倒,杨家嫂正站在身后,两手抱了她的腰,曹家妈只管叫天爷,张氏只管向空中点着头,口里唧唧哝哝,不知说些什么,但可以看见嘴动。接生婆赵氏到她旁边坐着,伸出两手,不时给她料理,这消息又让蔡为经知道了,也不忍坐下,只把纸烟衔在口里,想走进小院子里来。恰巧杨家嫂奔出来,叫道:“孩子下来了!是个男孩呢。
蔡为经听了这话,抬头顺了一口气。经过两分钟,杨家嫂又来说,孩子胞衣也下来了。蔡为经拍着身上的长夹袍道:“四老爷,你看我这才干了一身汗呢!
曹四老爹赶忙办他的正事,在田坂上偏偏遇见王好德。蔡为经等曹四老爹走后,便脱了衣服,往床上一钻。究竟一夜没睡,正睡得甜,被蔡老六喊醒,弄得六神无主,想着怎样对付王玉发李二狗一班人,忽然前边人声大起,蔡为经嚇得走投无路。蔡为经听见前面堂屋里人声嘈杂,似乎不止王玉发李二狗一班穷小子,嚇得六神无主,软瘫在怅柜上,动弹不得。如今且让他多受点惊嚇,暂且按下不提。
且说王玉清二次到了冯家以后,冯少云便把其中经过,蔡为经怎样压迫王好德,使他的女儿代蔡玉蓉出嫁,蔡玉蓉怎样的苟且行为,怀了身孕,李二狗怎样的无赖贪财,出卖他的妻子,一情一节,告诉了冯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