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凤凰涅盘而生
刘见秋怎么会嫌弃呢?她已经很久没见到过这么干净的衣裳了,甚至于她都不敢接,伸了伸手又缩了回去。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她不能欠别人太多,因为她身无长物还不了。
就像是她生在刘家,家里供她吃喝把她养大,她就欠了他们的。
菖蒲答应带走她,她也欠了她的,她不知道该怎样去还对方这天大的人情,毕竟她一无所有,但是 她不想再欠更多了。
“不是给你的,算是借给你的,等你从这里走出去,好好的安顿下来,再还给我。
人一辈子谁没有个落难的时候,这个坎只要你努力,迈过去之后就坦坦荡荡了。”
说完打量了她一番:“应该差不多,你比我高一点点,也就一点点而已。自己会换吗?需要我帮忙吗?”
刘见秋摇摇头。
房门一直关着。
何远名想了想还是又往革委会跑了一趟,跟秦怀友聊了半天,随后跟人去仓库又弄了一张门板过来。
弄回院子的时候,菖蒲跟刘见秋已经出来了。
刘见秋换上了菖蒲的衣裳,除了神情呆呆愣愣的,这从头到脚的焕然一新,几乎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
她身上的绳子也被解开了,何远名有些不放心正要开口就看见了两个人手上绑着的绳子。
绳子的一头在刘见秋的右手上,另外一头在菖蒲的左手上。
这是打定主意要将人走哪带哪了。
不过这样也好,大家都能放心一些,毕竟谁也不知道刘见秋什么时候发疯。尤其是家里还有三个孩子,何远名生怕出什么问题。
刘见秋已经很久没吃过热乎的饭了,也很久没吃饱过了。
黄彩英给她熬了碴子粥,里面煮的是刚刚分下来的新洋芋,滚烫滚烫的,她迫不及待的甚至差点伸手去抓。
还好菖蒲一直注意着她,一把抓住她的手,塞了一双筷子给她:“搅一搅,冷一点不烫嘴了再吃。烫到了会很疼。”
黄彩英瞅着,好吧,又变回那个仔细温柔的菖医生了。
先前的快准狠,像是错觉。
刘见秋在那吃饭,何远名就坐在对面跟菖蒲说话,讨论的就是刘见秋,不过说的是关于她这个病。
一点也不避讳本人。
毕竟,都知道这是个傻子。
傻子能听懂人话?
“菖医生觉得能治好她?”
“把握不是太大,但是我想试一试。”
何远名考虑的更长远一些:“我知道你的医术高明,见多识广,心地也善良。但是她这个毛病,真的不好说。也许对症了三五个月就能好,也许三年五载,也许一辈子都好不了。你要是真的把她带走的话,你就得对她以后负责。”
留在这里自生自灭,就算是死了,菖蒲也没有半点责任,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但是带走,这就是一份责任了。
“最重要的是你家里那边,还不知道。”
在何远名看来,这是最重要的。
就算两个人都有工作,生活水平高,但是贸然带一个人回去,还是个有问题的人,先斩后奏都不是一件好事,极大的可能引起夫妻乃至整个家庭的不和睦。
菖蒲知道何远名说的这些话十分的中肯,是实心实意的为她在着想。
“我爱人,他是一个很好的人。这样的事情如果他遇到了,也不会不管的。我们家现在就一家三口,影响不大。至于刘见秋,她这个病症也算是比较特殊,我回去之后会想办法跟我们医院和当地政府做报告打个申请。特殊情况特殊对待。”
许安平走的时候她请对方帮忙给地区那边寄信了,她在信里把这段时间在上梁发生的事情大概的跟孟今章说了说,着重说了刘见秋的事情,她很有可能要将人带回云安那边治疗。
当然,她没说刘见秋是正常的,就怕半道上出什么纰漏。
更何况,她发现了,刘见秋跟真正的正常人还是有些区别的。
一个被自己的亲人凌辱不得不常年装疯卖傻的人,时间长了大概也忘了自己其实是个正常人了。
想要别人相信她不正常了,那自然就要装的像。
入戏太深,很多时候自己都分不清楚真假了。
确实还是需要一点时间好好的掰一掰,让她把早先的那些坏习惯淡化掉。
等到到下一个公社安顿下来,说不定她就能接到孟今章的回信。
关于刘见秋的事情她就彻底的有谱了。
等刘见秋吃完饭,菖蒲把她换下来几乎不成样子的衣裳包在一起带着她去了后面大河边上。
两个人蹲在一棵麻柳树下面,菖蒲捡了一点枯叶点燃。
“丢进去吧,都烧了,烧了之后刘见秋就是新的刘见秋了。以前的刘见秋死了,跟你再也没有关系了。”
刘见秋愣愣的看着她半天,那点枯叶都快燃没了的时候到底动手将她那身恶臭的衣裳连同不堪的过往一起丢进了火里。
“以前听我爷爷讲故事,他说火是这世上最厉害的东西,它枯叶吞噬一切净化一切。凤凰涅盘浴火重生,就像是如今的你。”
于是刘见秋就结束了在这一代疯疯癫癫四处乱跑的日子,除了手上绑着绳子,寸步不离的跟着菖蒲,傻愣愣的,其余看起来和正常人没两样,前提是不要有人靠近她。
菖蒲去给人培训的时候也带着她。
甚至于在临走的头两天跟徐海威调课,带着学员去山里现场采药教学也带着她。
很多东西刘见秋是听不懂的,但是菖蒲说的那些药草名字她好些都听说过,菖蒲说的药方她都默默的记下来。
她只觉得菖蒲是真的厉害,是她做梦都想不到的厉害。
等到县公社来人,上梁公社这边的领导和社员举行答谢欢送会的时候,等到菖蒲用绳子牵着她一步步离开上梁,踏上那条他们年年干义务工修出来的通往外面的世界的山路的时候,刘见秋还是恍恍惚惚的,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
曾经很多个夜晚她都做过这样一个梦,梦里她离开了这个让她深恶痛绝的地方。
然而一觉醒来她还在上梁。
只希望这一回,梦的久一点,她一点也不想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