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三章 氏与族
他信手又串了一些在翠蜂剑上，这次没心思慢慢烤了，直接将纤薄如碧光的剑，插在篝火旁。
之前想动手群殴的人，心里一阵后怕。
至于其他人，炎帝神农想要知道一棵草能不能吃，据说都要自己亲口尝一尝。
“这种大事，”相自我嘲笑一声，“我们这些无名无姓的人怎么会清楚？”
毕竟生而知之的只有女娲、伏羲、燧人氏那样的人物。
暂时放下忧虑，李长昼继续问相：“你之前说的‘风后族’、‘共工氏’又是怎么回事？”
半晌没有回应。
“江湖？大人是风后族与冥族的后裔，还是共工氏和风后族的直系？”相有些不解。
听起来像是一个什么重大的事件。
一个连‘氏’、‘族’都不清楚的人，却明确询问燧人氏的情况，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情况不对劲。
“失礼了，原来大人是妖族！”相紧紧握着点燃的树枝，警惕又不失恭敬地说道。
相往后倒去，被众人接住。
这些三十几米高的小高楼们，三四级地震似的一颤。
李长昼也看了一眼翠蜂剑：“你以为它是人皇剑？它只是一根不沾油的烤串签子。”
进入副本时的迷迷糊糊间，他清楚地记得，那个只给他留下背影的女子，说他是燧人氏的后代。
除了特殊时刻，她会自行回避外，观音能感受李长昼一切之感受，【神体】即将突破的事，她当然也感受到了。
“噗！”相喷出一口大血。
娇抿嘴。
“什么？！”众人大吃一惊。
“呸！生的！”
【现在是满足好奇的时候吗？你没了‘百无禁忌’，任务失败是有惩罚的。快去！】
观音略一沉吟，又继续道：
相点出手中树枝，篝火的光芒中，燃烧树枝如一点火星飘摇，快如闪电，迅速贴近李长昼面门。
身高不足两米的李长昼，在他们面前米粒一般。
她能见李长昼所见，闻李长昼所闻，为了达到几乎不存在于世间的目的，她几乎与李长昼融为一体。
相苦笑一声：“我从小离开部落，在外闯荡了两百多年，还是第一次与神明境交手。”
众人屏住呼吸，有的人小心抬起手，按住口鼻，有的人将手伸向腰间的武器。
之前说彼此都是朋友，但李长昼却被明显孤立，以相为首的游侠们，在他对面聚集成扇形。
“清岚也经常对我说，不能用理想中的完美，来要求现实，甚至评判、否定现实，不然人生会活得很痛苦。”
李长昼一边用翠蜂剑挑着一块异兽肉烧烤，一边借着火光，打量这些人。
就连少女·娇，也忘记了自己爷爷被重伤的事，忍不住对李长昼的好奇。
“火枝……噗！”相又吐出一口血。
“爷爷！”
李长昼毫无反应，准确地说，没有相想象中的反应。
“娇！”相呵斥，近乎暴怒。
烛九阴普照天下，谁人与抗？
他不顾伤势，抬起紧握在右手中的树枝，点燃的部分被砍断了一截。
李长昼沉默一会儿。
相眼皮子跳动。
“对啊，本来，现在嘛，风往哪吹，我只能去哪儿了。”李长昼笑道。
一棵两千米高的树开花，每一朵花就是一盏灯，灯油是最甜最有营养的蜜，数不清的捕猎者躲在树上，阴在花灯照不到的地方。
观音沉吟道：【比起神通，更像是本能，类似你神体的激光眼。】
【与方丈、瀛洲、蓬莱并列为五座仙山的另外两座。】
聚集成一片森林的花灯树，就像听见街边传来枪声与惨叫声的窗户口一样，纷纷熄灯。
“菩萨的意思是，睁眼为昼，其实是因为烛九阴为了看清世界，眼睛自带‘手电筒’功能，睁开眼，‘目光’就照亮他能看见的一切？”
这能是烤串签子？！
“本来打算去看看烛九阴的……”
“安静！”
“大人是风后族？”相试探着问。
但一只黑手，无声无息，从浓稠的黑暗中抓出来，将缀满花灯的树握住。
李长昼驾驶战车在天空横行，声音中带上一点笑意：
岱舆、员峤？
天色已经从下午四点的黄昏，变成六点的深青色，不久又彻底变黑。
常人远离还来不及，这人竟然还敢主动去找对方？
“如果我猜的不错，大人也是冲着天帝令去的吧？”相略带笃定地说。
他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其实，如果不是她刚才说起‘天帝令’追杀燧人氏后代的事，你们已经死了。”
李长昼唉声叹气，像一个好不容易写完作业，准备看会儿电视，结果却被长辈要求去睡觉的孩子。
然后，对这些小高楼说：“坐。”
蛮荒连山都这么大，李长昼毫不怀疑北海的广阔，21世纪的地球，也许都只能算是北海里的一颗稍大的珍珠。
但这些小高楼，却用看着一颗出膛的子弹的眼神，看着他这颗小米粒。
【但龙伯之国的巨人，钓走了其中六只，以神龟龟甲占卜吉凶，于是，岱舆和员峤两座山便漂流至北海深处，在历史记载中，这两座仙山从此以后再也没出现过。】
蛮荒东南西北风都吹，风鸟唯独走了这条路，八成和这天帝令有关系。
【这个时代的修行者，就是三皇五帝，也只会简单的占卜凶吉，没有天机，只依靠愚公移山的方式去寻找，恐怕需要数十万年的苦工。】
“对对，她是我夫人！”李长昼牛头不对马嘴。
观音：【……】
“女娲氏！！！”除了相和娇以外，其余小高楼全部吓得瘫倒在地上。
“驾！”
“唉。”李长昼极其不甘心，趁着打起来、扬起灰尘之前，拔起翠蜂剑，咬了一口肉。
娇颤抖了一下。
远处，娇轻轻抓住爷爷的手臂，相拍了拍她手，上前将篝火点燃。
嗤！
他最心疼、最得意、拿儿子来威胁都不换（儿子确实因此而死）的火枝，采自火桑树，就是一些大族的神兵，也拿火枝没办法，却被这柄碧剑轻而易举地削断。
李长昼看了一眼掉在地上、化为焦炭的肉，心里有点可惜，烤了半天，还是没吃上这蛮荒的烤肉。
“相爷！”
“大人准备去往何方？”相开口问。
在众人的视线中，一道身影从黑暗中缓缓走进，火光小心翼翼地试探之后，才敢落在对方身上。
没人应道。
他一扯缰绳，异兽朝风的方向奔去。
【菩萨你知道？】李长昼问。
“想不明白，”李长昼不解，“你竟然敢主动出手？”
有着「香叶冠」、《三十六天罡》上卷、《七十二地煞》全卷、百门《三千大神通》，改天换日的神通他现在也有几门，虽说几乎都没修炼，但也都略懂一二，却不认识烛九阴的招式。
李长昼看向娇：“说吧，谁敢阻止你，我就杀了谁，你不说，就是你自己阻止你自己，我杀了你。”
“朋友之间，不论强弱。”
相已经在心里把他当成常年闭关苦修、初出茅庐的神位高手，不知道一些常识也是应该的。
“本来？”相的孙女·娇，好奇道。
“‘族’和‘氏’有什么区别？”李长昼问。
“这是怎么了？”李长昼笑着，将翠蜂剑的剑尖递到眼前，确认了一下几分熟。
说着，她看向烤肉滋滋作响的翠蜂剑。
翠蜂剑上的肉滋滋作响。
小高楼们轰然起立，有的想逃，有的准备开打，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畏惧烛九阴目光的生物们，走出洞穴，开始了夜间捕猎。
“这只是我的猜测，具体怎么样，要等你……”
众人在篝火周围就坐。
“诸位，我没有恶意。”来者抱拳道，“只是周边危险，我又是一个人，想和大家借个火。”
那样的人物，无一不是各大族里的族长、长老，杀死他们连个眼神都不需要。
篝火燃烧，发出噼啪声。
相的四只眼睛死死盯着李长昼，作为闯荡了大半辈子的游侠，轻而易举地嗅出李长昼身上的杀气与血腥味，这让他全身发寒。
“妖族就是——”
“妖族又是怎么回事？”李长昼将兽肉放在火上继续烤。
短暂的安静后，娇看了一眼李长昼，忽然说：“有一道天帝令一直有效，只要杀了燧人氏的后裔，就能得到天帝赏赐，登建木，成……”
毕竟在这个年代，他只是燧人氏的后代，不是六大星之主，人皇剑重新蛰伏也是可能的。
“……”相又有一种两百年白活的感觉，“天帝令，是天帝颁布的法令，完成法令的人，可以获得天帝的赏赐。这次的天帝令，是找回岱舆、员峤两座仙山。”
呼！
他感觉很有意思：“以天帝的实力，连人皇·燧人氏都能杀掉，为什么还在乎燧人氏的后代？”
【我不能确保真实，毕竟是蛮荒时代的事情。】观音回忆道，【传说中，在天帝命令下，北海之神·禺强找了十五只神龟，驮着这五座仙山，每六万年换一次。
“……哈哈！”相收起燃烧的树枝，同样抱拳，“出门在外，都是朋友，大人不要嫌弃我们火小人弱。”
眼前这人渺小瘦弱的外形，原来不仅仅是因为继承了血脉，本身还是一位神明境的绝世高手！
垂死挣扎的惨叫声持续了大半夜，世界才又归于平静，一盏盏花灯树重新亮起，世界又是一片璀璨。
云层上大风吹过，白云如海浪般翻涌起伏，风鸟从李长昼袖子中轰然涌出，也如一朵会流动的云一样，朝着远方飞去。
“让她说完。”李长昼道。
等等。
“说明还不到时候。”李长昼怒火已消，全然不介意。
潮水般的人群，从四面八方涌来。
相挣扎起身，在孙女的搀扶下，挪动庞大的身体，缓缓坐回篝火前。
满树的异兽发出仓惶凄厉的惨叫。
一阵金属铿锵声中，其余人纷纷拿出武器。
这本该是一个与烛九阴上一次闭眼没什么不同的狩猎之日。
李长昼沉吟着，如果燧人氏的人皇剑是人皇社稷剑，那这把剑是在他手里，但已经被系统封禁了。
用句时髦的话，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也有吃狗粮的一天。
“相爷。”众人看向相。
相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帝俊杀人皇·燧人氏得天帝位，燧人氏已经……灭亡了。”
面对这样的人，他们平时只有跪在远处，看对方在身前走过的份。
不是三皇后裔，就是五帝血脉。
李长昼目光转向这名十几米高、但最多十四五岁的少女。
“就是他！”
【可惜！】观音万分惋惜。
相简直是扑上去，迅速将篝火踩灭。
李长昼点了一下头。
天空中的星河，如同一柄剑一样旋转，像是在向蛮荒大地展示剑体；大地之上，稀奇古怪的植物、异兽，发出点点光芒。
不是对手！
这种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停住做什么？还不快追！】观音催道。
除了几名眼熟的三眼族少年少女，和少数几名身着白衣、一看就是贵族的人以外，其余全都是人身蛇尾。
“坐啊。”
“江湖人称‘追风者’。”
众人面色或凶狠，或迟疑，或仓惶，正要说什么，缓过气的相抬起手，制止了他们。
以相为首的游侠们，猛抽一口冷气。
“是他？”
不同的种族，身高最矮的只有三米，其余大多数都有十几丈，平均高度在三十米左右。
李长昼一拉缰绳，勒住异兽，悬停在云海之上。
“我、我也是听说，”她迟疑道，“据说，燧人氏死后，人皇剑藏在燧人氏后代的血脉中，只有燧人氏彻底死绝，人皇剑才会选择新的主人，天帝的目标是人皇剑。”
李长昼看了一眼天柱一般的烛九阴，话还没开口，观音已经知道他在想什么。
“说说天帝令。”李长昼接着道。
找回两座在历史上彻底消失的仙山，这倒挺有价值游戏任务的风格。
碧光一闪，咔嚓一声。
“爷爷……”
这么说……修炼《阴阳双蛇》，能变成人身蛇尾的杨清岚，很可能是……
考虑到系统安排身份从不会无的放矢，人皇社稷剑或许真的是人皇剑，而这把剑也没有被封禁，只是他取不出来。
“这很简单。”相回答，“有帝位或者曾经有过帝位高手的部落，可以称之为‘氏’，比如黄帝的公孙氏、炎帝的神农氏；部落里有神位高手的，就是‘族’，如风后族、九凤族、强良族等等。”
火光憋闷了很久一般，迫不及待地跑出来，众人感觉一阵温暖，心底松了一口气。
无需多说什么，观音感觉得到他对自己充足的信心——只要能办到，还怕办不到？
猜中李长昼的目的，这让相神情动作都稍稍从容了一些，对方至少不是完全未知的。
李长昼抬起视线，瞅了一眼，团聚在对面的这些小高楼们，一个个脸色青白，像是死人的尸体。
简直是一栋栋小高楼。
“谁？！”相忽然跳起，抽出腰间燃烧着火焰的树枝。
在这期间，随着烛九阴的闭眼，天地似乎有一种被压缩了的错觉。
“说说燧人氏。”
“娇！”
身材矮小，一头、一鼻、一嘴、双耳、双目、四肢，直立行走！
“菩萨，你知道烛九阴的‘视为昼，瞑为夜’是什么神通吗？”李长昼问。
【你夫人对世事看得通透，是一个修道的天才。】
“据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