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五章 谁最大
李长昼站在殿内，殿中供奉的，无非是红铜铸的如来，金装的观音，以及罗汉、韦驮、弥勒佛等等。
现代人都这样，更别说这些明朝的太监。
不是他善良。
下令李时珍挑选医书；
信息册子上记载，寄居在这座佛堂的，是当初帮朱棣夺皇位的姚广孝。
轰隆！
庙堂之外，长幼有序；庙堂之内，尊卑有别。
除了道书，他又下令，让阳明书院的王守仁弟子，献上王守仁全部手稿——之前嘉靖帝瞧不起；
轰隆！
“算你运气好。”李长昼也扛不住了，眼睛眯起来。
“大、大人。”有太监颤颤巍巍地请示。
体态丰|满，表情安详，和蔼可亲，看着便能感受到佛、菩萨、天王们普度众生的慈悲心肠。
李长昼顺着第二颗头颅望去，只见一尊袒胸露腹、笑容可掬的大肚比丘。
他沉吟一会儿，沉声道：“那殿内时而传来怪异之声，恐怕是有妖怪，不可轻启。”
“怎、怎么回事？门怎么好端端地自己关了？”
轰！
“什么典籍？”李长昼又拿了一个橘子剥。
“埋了不好。”李长昼说，“被人挖出来又会生事，佛堂拆了，把佛像熔了。”
“怕酸？”李长昼尝了一瓣，“嗯，甜，尝尝。”
“你想抗旨？”夏言的声音和视线逼过去。
夏言点点头，挥袖走了出去。
如来头颅滚下来，重重地砸在地上，悲天悯然地看着众人，就像在说：“既然你们受命来拆我金身，那就让你们拆吧。”
“事情待会儿再解释，先看一下那尊如来像的信息。”李长昼指着少了半边脑袋的如来金身。
随着嘉靖帝的一道道圣旨，人劫彻底开始。
“拆！”夏言挥手，太监一拥而上，刮金粉、搬莲花台。
众人看去，墙壁上绘着无数的奇形鬼怪、漆鬓粉脸的女子。
“弥陀佛。”住持低下头。
“你起码比浅夏高十个境界！”李长昼主动送上剥好的橘子。
在科学无法解释一切之前，人多多少少会信些什么，从前没有车神，但现代大多数买车的人都会供奉车神。
“啊！”一名太监忽然惊呼。
佛在复苏？
杨清岚开口：“不管怎么说，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我们现在首先该想的是办法，而不是反思。”
杨清岚用手里的如意敲了他一下，李长昼这时候至少心里是甜的。
他又递过去，杨清岚伸手去接。
“佛还管不到我们大明，能决定我大明未来的，只有皇上一人！”夏言看向那些太监，“继续给我拆，再敢停手者，杖三十！”
一道炽烈的光柱，洞穿“如来金身”，轰碎屋顶，斜插入天空。
“钥匙呢？”夏言看向住持。
“你们几个也是，不用管我。”碧翘着二郎腿，双手枕在脑后，悬浮在空中，糖果自动喂她吃自己。
殿内变得黝黑幽深。
“皇帝大，还是我大？”
灰尘与霉味扑面而来。
现在李长昼都已经拆了对方的金身，彼此有了过节，如果真有情况，能处理自然要立即处理，不能全留在元宵节那天。
她对李长昼指指点点：“你看你做的！都是因为你贪心，才引来这么多敌人！”
“不是因为我提醒你佛门金身可以用来做材料吗？”只有两个人的时候，杨清岚可不会让着李长昼。
夏言带着人，一路奔向后殿。
被他神威震慑的众人，边退，边点头应道：“是！”
“那我也能对她说吗？”
“脏话连篇，你不教训教训她？”李长昼看向杨清岚。
这时，如来忽然开口：
“夏大人，那殿内——”
“公主，我们必须保护你！”
这122年里，他一直躲在皇宫内，靠着当初从朱棣那里借来的龙脉，短暂施法，布置了一个阵法。
“杀嘉靖的机会来了！这是我们完成任务最后也是最好的机会！”
所以宫内早就香火断绝的大善佛殿，不会有刀光剑影才对。
“放屁，我跟着你们才最危险！有李狗在，有事直接传送走了！”
夏言想了想，点头道：“好。”
太监们用纱布盖住如来头颅，继续拆。
正中位供奉释迎牟尼佛。
开始没多久，刀光剑影就来了。
从外面看，那间佛殿显然早已经荒废许久，檐前全是蛛网，纵横交错，大门上的锁，积尘差不多有数寸厚。
一个脑袋掉下来可能是巧合，两个……也可能是巧合，但查一遍总比不查令人安心。
“是风吧！”
而姚广孝以世间罪大恶极的无礼图，布置“无礼阵”，以无礼对抗礼仪，在紫禁城内，时时刻刻窃取丝丝缕缕的龙脉。
“出家人可不要打诳语，佛祖在地上看着呢。”李长昼笑道。
如果李长昼来了，但没发现他，以姚广孝对龙脉的掌控，元宵节当天夺龙脉成仙的，还指不定是谁。
住持犹豫了一下，瞥了一眼地上并列的如来和弥勒。
“浅夏姐姐别生气，”李长昼弟弟靠在榻上，悠哉地剥着橘子，“不是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
时间紧迫，嘉靖帝立即下旨，让工部在三天之内，在京师搭建三十丈高的五色鳌山灯棚，又令太监宫女，将宫内所道书搬出来。
“夏大人放心，这里我还应付得了。”李长昼笑道。
天子以礼定尊卑，治天下。
殿内大门忽然关闭，众人的心跟着一跳，差点从嗓子里眼飞出来。
夏言看了他一眼，带着人走进去，李长昼跟在身后。
殿内昏暗，密密麻麻地立着佛像。
杨清岚还要说什么，眼神瞥了一眼殿门，又给了李长昼一个眼神，让他送自己回去。
从某种意义上，他和杨清岚类似，对人都有一种距离感。
看完之后，李长昼惊奇道：“还有这种方法。”
“就怕你被冻成骨！”李浅夏抢走剥好的橘子，捏了一瓣塞进嘴里。
没有身份卡。
“元宵节……元宵节……成仙的契机在元宵节！”
李浅夏现在肠子都已经悔青了。
夏言皱眉走过来：“需要本官去请圣旨吗？”
弥勒佛。
住持叹气，口诵佛号，拿出一把大钥匙。
“人生丰富着呢。”杨清岚用如意敲着自己的细肩，很轻地笑了一下，宛如春花初绽。
如来头颅上的纱布，被风稍稍掀开，诡异地与另一尊佛像头颅看着众人。
“吵什么？”夏言呵斥。
夏言看了眼主持，又扫了一圈停手的太监，淡淡地说：“皇上大，还是西天如来大？”
“如来和皇帝谁大，我不知道，但你算什么东西？”李长昼手指一点，火焰轰然爆发，落在如来金身上。
太监们停下动作，迟疑地望着李长昼和夏言。
“那是，西天的如来、人间的皇帝，都没有我的杨小姐大！”
殿内诡异的气氛已经消散，李长昼隐约感受到微弱的龙脉气息。
连亚费罗娜，他都不想使唤对方，让对方拼命，更别说碧和瑶池的手下。
“你是想说我大明朝没有未来？”夏言冷声开口。
熊熊烈火中，如来又说：
“墙、墙上！”太监断断续续喊道。
“是。”水女点头。
有太监上前，将锁打开，推开大门。
“一些是特战局从墓里挖出来的，还有一些，是部分玩家凑巧进入副本里的大宗门，偶然听来的。”
左右侍立文殊菩萨、金刚菩萨、观音菩萨、地藏菩萨、除盖障菩萨、虚空藏菩萨、弥勒菩萨、普贤菩萨八大菩萨。
李长昼再次扫了一眼佛堂，身形消失，又忽然出现，杨清岚站在他身边。
这些佛、菩萨、天王全都是金身，目光灼灼地盯着众人。
不等到脸上，李长昼大袖一扫，强风席卷，将异味与尘埃压倒性地吹向一边。
没什么不对。
几名太监搬走一座文殊菩萨像，菩萨像的左肩上有经书，右肩上坐宝剑，经过身边时，李长昼看见了。
“点火！”夏言低声喝道。
双手重叠置膝上，结禅定印的无量光佛；
“大敌当前，说两句脏话怎么了？”杨清岚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
李长昼手掌一摊，三千本能直接汇聚，“如来”脸色还没来得及变化，脑后佛光还没完全完整，湮灭神光已经射了过去。
“全埋了！”
“你看，”李长昼略显得意，“我要是不惹是生非，想在金冠上做文章，早晚还是要被这姚广孝偷袭。”
“你们先出去。”他说。
呼的一声，有太监点起油灯，立刻四壁上全是人影子。
“临终之前，居然还有搏一搏的机会，呵呵，贼老天对我不薄！”笑之前，语气苍老无力，笑完之后，雄姿勃发，气势冲天。
李长昼想了想，对夏言说：“夏大人，这座寺庙可能有些不对，你派人彻底翻查一遍。”
胸前衣纹有如树轮的旗檀佛；毗卢遮那佛双拳握抱，两手食指相并，结智拳印；
过了不久，有太监来报。
左手结禅定印，右手结与愿印的宝生佛；双手施无畏印的不空成就佛；右手捻一药丸，或左手托一小钵的药师佛；
惊呼声四起，太监们吓得差点跪在地上，主持双手合十，滚动佛珠，急念佛号。
又一尊佛像的头颅滚下来，落在如来头颅一旁。
她大大咧咧地交代手下五名俄国女玩家。
按照历史，他早在1418年就死了，距今已经122年。
这来自于他心底对人的不信任，也不想让自己依靠任何人——原因各种各样，但人早晚有分开的一天，杨清岚和李浅夏是他仅有的例外。
“水女，”瑶池也吩咐道，“打起来之后，你看着她们，有危险就带她们离开，我自己有办法脱身。”
夏言都往后退了一步。
“刀光剑影！”李浅夏比了几个兰花指（新学那门霹雳雷法）。
轰！
金身也越来越灵动，像是真的人体肌肉。
“皇帝是人王，我是法王，人不畏法，天诛地灭。”
任何邪祟，只要一道圣旨下去，就是笼中鸟，抽干了水的池鱼。
◇
哪里还像佛堂，简直是酆都城！
有人的地方，就有刀光剑影。
火焰缓缓收缩，变成莲花台，托举着如来金身，一圈圈佛光在金身脑后缓缓浮现。
天空震荡，白云无声无声地撕裂出一个洞眼，将天光洒下来。
聊了一会儿，等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十人回来，李长昼拿出二十枚血珠，分给她们。
“慌什么！”夏言训斥一句，又对那些佛像冷笑，“想不到宫内竟然有如此妖邪淫秽之地，李真人，皇上让你处理，你打算怎么办？”
“还有敢不奉旨的妖怪？钥匙。”夏言说。
“你吃。”杨清岚用如意将他的手推回去。
杨清岚如意一敲，一本册子飞出来，悬浮在两人身前，第一页自动打开。
“大人——”
“我尝尝！”瑶池抢走了，她放进嘴里……表情变得——她闭上眼睛，面无表情，除了嘴唇在动，好像睡了过去。
站在他身侧的是礼部尚书·夏言，去年晋的内阁首辅。
“夏大人的看法呢？”李长昼目光放在那些图案上。
“弥陀佛，”住持一脸悲苦，双手合十，“我佛慈悲。”
之前那些慈眉善目的佛祖、菩萨们，在火光中，诡异地笑着，所有视线都注视着他们。
半个月的修行，加上这些日子阅览的道书，李长昼还做不到让三千本能不相克，爆发最大威力，但已经能控制范围，让能爆发的威力更集中。
可惜玩家来了，来的还是李长昼。
“禀夏大人、李真人，里里外外都搜过了，没有邪乎的地方，只有最后一殿，殿门关得甚紧，兽环上衔着把大锁。”
“能成仙的，要么是天才，要么勤奋，要么运气很好，这些人为了成仙，想出什么办法都有可能。”杨清岚说。
“不能。”
下令明朝上上下下所有官员，不论文武，在世俗经典之外，每人送二十本书来京师，快马加鞭，元宵节前不到者，斩。
不戴冠，均穿大衣的佛陀；
足足122年，姚广孝甚至能勉强在皇宫内使用佛法道术，如果没有玩家，他在紫禁城就是天下无敌，将来说不定还真能成仙。
他在心里点头，杨清岚说的果然没错，佛门金身确实适合用来打造特别版金冠。
能以一国之力收集的道书，嘉靖帝早已经收集在宫里。
“这辈子我就吃过这么一次酸橘子。”瑶池睁开眼，盯着两人，“以前我一直以为橘子都是甜的。”
下方还有天部诸神、明王、护法等像，均持威仪手印，看着众人。
等所有人看向她时，她一本正经地补了一句：“我是说外面。”
“越往后，事情越难，处境越危险，之后你们尽力就好，有危险第一时间跑，我有传送，但不一定能顾得上你们。”李长昼交代道。
整座佛殿剧烈震颤，殿外金砖地毯般掀起，在空中爆裂。
“鱼跃龙门，龙门越高，变成的龙自然越厉害。”瑶池笑道，“根据我得到的典籍，上面是这么记载的。”
不是玩家，还是没死？
杨清岚看向李长昼。
“等等，你刚才喊我什——嘶！噢……好……好酸～～”李浅夏牙疼似的捂住嘴，眼睛进了砂砾一样快速眨动。
“是未来佛！”住持吃了一惊，“以大悲智力拯拔沉苦，跻诸彼岸；以大光明灯普照沉迷，示之觉路。未来佛倒，这，这——”
“走，上京师，夺龙脉，成仙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