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城下之盟
众人终于吃完了饭，稍作休息之后，中场时间结束，扯淡再次开始。双方代表团坐上谈判桌，威尔夫和凡塔斯克以及格雷迪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三个人会意地点点头，威尔夫放下手中的杯子，轻轻喉咙，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张嘴，桌子对面的莫都就抢先开口。
“波特尼同意退兵。”
羽族之王的第一句话就惊呆众人。他是用埃雷蒙特语说出来的，这表示他的态度异常坚决，就像刚才拒绝退兵一样坚决。
“冕下请三思！！”“冕下！不可！”
亚库和察吉里同时惊呼出声，他们三个刚才休息时，针对龙脊协定进行了小范围商议，莫都自始至终一直都沉默不语，都是亚库和察吉里在商量如何应对埃雷蒙特人提出的无理要求，他俩觉得埃雷蒙特人是在漫天要价，而他们现在要做的只是坐地还钱罢了。
可是莫都这是怎么回事？失心疯了吗？签了这个东西，他们回去不得被联席议会给喷死。
亚库按着桌子站起来，他毫不怀疑莫都对波特尼的忠诚，他现在觉得莫都一定是遭到了精神攻击，埃雷蒙特人一定带了一位邪恶的咒心使，就藏在暗处，使用肮脏的咒法在影响莫都的心志，把位高权重的羽族之王变成他们的傀儡。
能够魅惑莫都，这得是什么境界的咒心使，最低也得是半神了吧！！？？好哇！这个对手，值得一战！我亚库！今日决意为联邦捐躯！
忠勇的狐人将军下意识反手抓向肩后，但是紧接着他尴尬地发现，没带剑，谈判不允许携带武器，这是之前商量好的，啊！埃雷蒙特！这些卑鄙的南方人！！他们早就策划好了这一切！
但是莫都抬起一只手制止了亚库接下来的话，用眼神示意亚库稍安勿躁，亚库看到莫都的眼神依旧清澈，后者并没有被魅惑的迹象，仍然是那个睿智的羽族之王，他不禁满心疑惑。
“噢？赞美您的睿智……”对面的威尔夫闻言，也是惊诧了一把。
元帅阁下方才在和法师统帅以及薪酬总监的碰头会上，已经商量出了结果，他暗暗积攒储备了大量的唾沫星子准备扯皮，为此，希奥还给他冲了满满一大杯热气腾腾的黑苦豆热饮。
威尔夫现在爱极了这种饮品，他喝黑苦豆热饮不加甜料，一口下去开始时苦的，那种特殊的苦涩从味蕾上散去之后，口腔内就充满了神奇的回甘，本品口感极佳，香味浓郁，绵柔醇厚，兼之提神醒脑，实乃熬夜处理工作时的必备神器，简直就是为他这种工作狂量身定制。
哎呀~希奥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好呢，老朋友伊赛耶也是慧眼，抢先当了他的导师，还好没有把希奥带走。
嗯，帕萝切尔已经到了适婚年龄，抽空给陛下和妹妹去封信吧，等龙脊山的事情结束，先让希奥回国，安排两个孩子见一面，相看一下，希奥来自异界，自己就权充他的家长了。什么？希奥来历不明，公主不能嫁给他？？笑话，希奥可是此战最大的功臣，而且，他的导师是伊赛耶。
今圣的亲传弟子，一般小国的王子公主在希奥面前还真不够看，必须是我大埃雷蒙特的公主，这才门当户对。
“我可以签署这份协定书，但是我要加一个条件，”莫都用斩钉截铁的语气打断了神游天外的威尔夫，他说：“双方在彼此的首都建立使馆，互派使团进驻，贵方的使团代表，必须是索竭罗少尉。”
由于主导谈判的莫都和威尔夫已经开始使用埃雷蒙特通用语进行对话，所以不再负责翻译工作的希奥低着头摸鱼，突然听到莫都的话，他晃了晃脑袋，愕然抬起头，然后就看到对面的塔格依琳正痴痴地看着自己，对上自己的视线，小姑娘连忙装若无事地飘开眼神儿，但余光还是拔丝儿一样粘在自己身上。
这姑娘什么毛病？而且莫都怎么个情况，这么不平等的条约都答应了，你是波奸吗？话说你这个波奸份量有点太重了吧
叔叔有眼光！！此刻，塔格依琳内心欢呼雀跃，把他带回去~带回去当您的侄女婿，我们一起孝敬您。
“嗯，嗯！？”威尔夫抬头，眼神刹那间凌厉如刀。像他这样一个命令可以决定无数人生死的战争之王，眼神的威慑力是相当可怕的。
连亚库这种沙场宿将，都感觉一道寒意掠过身体，威尔夫瞪着的还不是他呢。
“是的，梅内若阁下，您没听错，我可以签龙脊协定，前提是索竭罗要跟我回国，”而莫都毫不退让地与威尔夫对视，他拿着《龙脊协定》，一条一条地翻一条条地念：
“赔付埃雷蒙特五年战争的全部军费——我要求减少两年，赔付三年，你们把报价给我；开放冰铁矿的出口——可以，但是只能开放三年，不过波特尼会承担运送原矿至你方指定地区的全部费用；开放单向的劳务和战争雇佣——我要求双向开放，并且加一条，就是两国战争期间，战争雇佣不能生效，在笃雅檀（波特尼西南边境，属于阔耳森林）建设空艇站，可以，但是空栈卫队的规模必须由我们认可，并且其成员必须最少一半是我方人员……”
亚库和察吉里悲愤莫名，他们无助地看着大都霍尼一条条答应那些丧权辱国的条款，冕下，您醒醒啊冕下，您做这一切，联席议会知道吗？你是为了什么？难道就为了把那个重伤大国主的罪魁祸首带回国？带回去干什么，处决泄愤？不觉得太意气用事了吗？不，不止是意气用事，简直幼稚。
而且您如果签署了协定，是不能处决对方使节的啊，世界意志不会允许的。
威尔夫不声不响地听着，等莫都停下之后，他问了一句：“您说完了吗？”
“说完了。”莫都放下协定，他都念完了，也都折折扣扣地答应了，看他那态度，只差签字，前提是答应他的条件，让他带走希奥。
“那列位就回去准备吧，咱们继续开战。”威尔夫站起身，埃雷蒙特方跟着全部站起。威尔夫看了满头雾水的希奥一眼，放心，孩子，我不会把你交给他们。
“是贵方提出和谈，然而此刻看来，贵方根本毫无诚意。竟然想带走我们的战斗英雄？苏尔克什阁下，设身处地想一想，换做是您，您会答应吗？”
“我没有要对他不利的意思，我只是想请他去雪巢峭壁做客，是正常的国事访问，您可以认为，索竭罗少尉此去，是作为双方建交的代言人，”莫都言辞恳切：“况且，以他的实力，无人可以伤他。”
“不行，希奥并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威尔夫摇头，说了实话：“他能击伤纳伊夫，使用的是一种奇特的力量，他并非传奇之躯，试问，贵方的人员如果知道，袭击了贵方领袖的人前往贵境，不会有人策划行刺希奥吗？”
莫都闻言一愣：“那么……我亲自保证他的安全。”
莫都·苏尔克什，大都霍尼在冰神教的地位，差不多相当于圣·瑟肯斯坦在天启的地位，只是相对天启教宗，莫都这位冰神行者比较入世，如果他说保证希奥的安全，那么希奥在波特尼就是绝对安全的，政教高度合一的波特尼联邦，莫都是名义上的最高领袖，他的地位甚至超过大国主和联席议长。
这一点威尔夫毫不怀疑，他看了斯提蕾一眼，斯提蕾微微点头，示意没错，就是这样。
“雪巢骑兵团将负责索竭罗先生在波特尼的日常安保工作，”塔格依琳矜持地做出保证，一脸公事公办：“而我本人，则会贴身保护他。”
“哎哟，咝……冰，冰神剑卫也会保护他，”海莲娜美目含泪，眉头皱着，暗暗揉着被姐姐狠掐了一把的屁股，委屈地开口：“叫他不要害怕……”
姐姐，你竟然掐我屁股！为了一个臭男人！保护他？哼，本座恨不得不让人砍他几剑呢，这个人怎么看怎么讨厌！真要砍他几剑！不这样，我的情绪都不能平复，不这样，我都愧为长冬之光，雪巢白羽！最好是把使馆建在雪巢峭壁，我每天带人砍上门去，每天砍几剑，剑剑不致命！
威尔夫犹豫了，他知道，波特尼这些做出保证的人份量都很重。
之前拿出来的龙脊协定(正本)，的确是狮子大开口，其实威尔夫手中还有一份《龙脊协定》修正案，那是国王和他商议之后的底限，是准备在(正本)万一无法通过的情况下，和波特尼商榷之后在拿出来的，修正案里的条款都是让波特尼伤筋动骨但绝对可以答应下来的条件。
然而那些条件，也都没有刚才莫都自己答应的那么优厚，这对王国来说，是绝大的利好。而代价只是希奥前往波特尼进行国事访问，莫都说的没错，能够出使波特尼，亲自参与并主导国邦建交这种历史性的大事件，这在希奥的履历上将是浓墨重彩的一笔。
威尔夫并不准备让希奥在军队中发展，他看得出希奥其实对战争不感兴趣，而且这孩子展现出的能力，在无论各种领域都惊才绝艳，威尔夫准备让希奥从政，军功可以是个添头，如果波特尼之行完美，那么希奥此后的仕途将会是一帆风顺，有重大军功，有外交政绩，谁能挡住他的晋升？
威尔夫已经给希奥规划好了道路，并且，威尔夫为希奥选择了一个对手。
是一个几乎和希奥一样优秀的年轻人——被称为“梅内若之晨星”的茵普雷，为人长袖善舞八面玲珑，是一个无可挑剔的完人，贵族院未来的院长，威尔夫已经决定把希奥培养成王党的明日领袖，他觉得这样，在他们这帮老家伙退出舞台之后，希奥可以辅佐弗雷西格王子，率领着忠君爱国的王党和茵普雷率领的贵族院那帮奸臣继续作斗争。
可是现在，莫都答应了签署条约，前提竟然要希奥出使波特尼，战争胜利的最大功臣，连凯旋献礼都没参加，就被敌国带走了，这叫什么事儿？？它这个，没有先例啊。而且，我外甥女的终身大事怎么办？
从未体会过什么叫左右为难的威尔夫，此刻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他可以先和你们回国，而且，你们要去艾莫洛尔参加凯旋献礼，你们可以带他去，”莫都继续加重筹码：“九十天之后，我派人在边境迎接他。”
“主任，国家利益当先，请以大局为重。”希奥已经把自己彻底当成埃雷蒙特人，他看到心中的祖国在战争中获得这么多好处，代价只是让他去敌国旅游，那赚大了啊。
他正好也想好好了解一下这个世界，穿越过来就是一望无际的冰天雪地，一呆好几个月，初看时壮美的雪景，看几个月也审美疲劳了，希奥无论前世今生，那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充满了冒险精神。
“我可以答应您，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走。”莫都一退再退，终于把自己的底线退成一张红毯，铺好了希奥来去自由的路
“签字。”威尔夫大手一挥，杀伐果断的他是个行动派，可不是那种瞻前顾后的优柔寡断之辈，一旦他决定了某事，他就一往无前。
九十天，足够希奥初步接受忠君爱国的正面教育，况且希奥一战把纳伊夫打得昏迷不醒，波特尼联邦是不可能接受希奥成为自己人的。这孩子真是招人稀罕啊，莫都这才只见了他一面吧，就为了他甘愿丧权辱国，威尔夫觉得，自己看人的眼光就是准。
随着威尔夫和莫都在修改之后《龙脊协定》v20版本文件的末尾署名并握手，一道白光从文件上升起，穿过洞顶厚厚的岩层射入天空，代表着这份契约被世界意志承认，这场长达五年的龙脊战争终于结束。埃雷蒙特王国和波特尼联邦，进入了和平时期。
只是不知道，这和平能持续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