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胜局
“哗啦！”一只巨鹰冲破海面，在空中几次翻滚抖落身上的水珠。
是密德勒，它被阿古塔姆拼死护住，从十阳天陨之下逃过一劫。
它悲伤地盘旋，对着海面哀鸣，久久不肯离去。
“嘘——闭嘴！聒噪的公鸡！你想让小不点发现我吗？”不远处海面出现一个旋涡，阿古塔姆的头冒出来，他用雷鸣一般的大嗓门提醒自己的宠物小点声。
“我有一个坏消息，密德勒，你的窝报销啦，被小不点炸得粉碎，你！去！去啄他们！啄瞎他们，让他们和老阿古塔姆一样生活在黑暗之中，顺便给你的鸡窝报仇雪恨~”
阿古塔姆骂骂咧咧地划动双臂，施展可笑的狗刨泳姿，长期的海岛生活让他水性颇佳，包裹着他的海水不断被他皮肤上的高温蒸发，一阵又一阵水雾升腾，好好的海面被他弄得和桑拿槽一样。
密德勒看到阿古塔姆没事，就发出欣喜的鸣叫。
“嗨！回来，你还真的想去！你想被他们做成烤鸡吗？走，我们走，祖先的声音消失了，呃，不对，祖先让我们先回家，什么时候报仇，他要好好想想~没错！他是得好好想想！”阿古塔姆带着在十阳天陨之下劫后余生的残兵败将，一路往大海深处游去。
阿古塔姆也属于传奇生物，他是神经病，但他不傻。一个能击杀巨龙，并且活得很久的传奇不可能是傻瓜。
海滩被炸没了，阿古塔姆一度想游泳接近并强行登上东海岸的峭壁，但内心一个声音叫他不要去。那不是希陶沃的声音，在纳伊夫被希奥击倒的时候，先王之戒就陷入了沉默，阻止阿古塔姆冒险的，是一种本能预警，这种警觉曾经在漫长生命中无数次拯救他。
今天，那种本能再次救了他，因为通往峭壁的路上有不止一个圈套在等着他。
等阿古塔姆侥幸冲过一个套一个的衰竭领域，拖着疲惫的身躯登上崖顶，他会发现有一个人在那里以逸待劳。
当然不是凡塔斯克，凡塔斯克才不会和阿古塔姆近战。
是另一个传奇，神剑亲王威尔夫·梅内若。
威尔夫用剑，和用兵一样犀利。
波特尼的营地里嘈杂熙攘，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将领们在纳伊夫的王帐外扎堆，闹哄哄等待着帐中的消息，萨满长老察吉里一出军帐，就被将领们围住。
“长老，大国主如何？”
“大国主的情况怎么样？”
奎查克更是一把拎着他的后领子把他提了起来，对着他大吼大叫：“我父亲怎样了！？”
“大国主没有生命危险，萨满们正在治疗他的伤势。”萨满长老抹一把脸上的唾沫星子：“戈尔什指挥官，您父亲很强大。我已经让人去后方请大都霍尼，别担心。”
“是什么样的力量伤到了大国主？”亚库沉声问。
纳伊夫遇袭，无法指挥，在场的最高军职就是金帐亚库，撤退号角就是他当机立断下令吹响的，他唯恐那种力量再来一次。他们可没有第二个纳伊夫，能以一己之力把那种可怕的力量控制在小范围内。
“是烧伤。”萨满长老说。
“我问你是什么力量，”亚库不满地道：“不是问你伤害属性。”
萨满长老无奈地耸耸肩，亚库扫视了一圈身边的将领，看到一叠懵逼的脸。
“我知道。”一个清冷悦耳的声音响起。塔格依琳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年轻的必奢侧身对着众人，轻轻歪着头，正把头发拢到一侧，睫毛微微颤抖，显得有些心事。
她拔出腰间的武器，对着自己的一头黛青色的长发比比划划，长发一侧焦了，那是热涌极雷炮的余波灼烧所致。
塔格依琳大致估算了一下，就把长发用手掌绾住抻直，然后毫不犹豫地割下去。
“叫热涌极雷炮，看起来像是闪电。”她怔怔地凝视着手上的头发，心里突然很空。
试问哪个女生不爱美？塔格依琳根本不例外，只是由于她的性子很怪，乖张、偏激甚至酷烈。
她觉得，如果称赞自己容貌的人不是自己心仪的人。那么，那些赞美就不是赞美，而是亵渎。
“苏尔克什必奢，您看到力量之源了对吗？”亚库蹙眉：“是什么样的武器？”
“是一个人类。”塔格依琳摊开手掌，发丝散落在风中，那个对她不屑一顾的身影突然就填满了心中所有的空位。
她一下又一下地修着自己的发型，越来越短。看着那些头发离她而去，意识不舍，动作果断。
塔格依琳从来都不知道，以决然为名的自己，竟然能有一天体会到什么叫矛盾。
最终，头发被她割的又短又凌乱，要是希奥看到就会惊呼，这不就是异界版短碎发型的克里斯汀斯图尔特吗？号称女人见了都想多看两眼的美貌，活脱脱人间扳手。
“他从手中发出雷电，我的雪巢骑兵们连反应都来不及作出，就成为灰烬，”塔格依琳把武器放回腰间：“然而他的目标并不是我，他在山岩上，就是为了狙击大国主的王旗。雪巢的灾难，只因我们恰好挡在他的路上，仅此而已。”
一时间，低声的惊呼此起彼伏。
“金帐，希尔佳赛玉咖就是被那个男人俘虏的。”塔格依琳又爆出一个猛料：“这是斯提蕾亲口所说。”
男人，奎查克一瞬间脸色铁青，他单恋塔格依琳，但是他的单恋很幸运，因为他的单恋只有失落和期盼，从来没有过危机与绝望，塔格依琳对所有男人都不屑一顾，奎查克无醋可吃。但今天，她话里话外都是那个男人。
亚库的脸更青……侄女儿被这样一个人擒住，能动武夺回来吗？他在联军中的身份很高，是有资格参与巨人计划的一员，在谈判换回艾尔的希望泡汤之后，他全力支持大国主的东部抢滩决定。
把野巨人当炮灰，他们这边的主力部队去冲散埃雷蒙特的军营，然后带艾尔回家，他是这么想的，至于那群脑子不好使的野巨人死不死的管他屁事，他只想救回他的侄女。
但是，埃雷蒙特只出了一个人就挡住他们的大军，至于野巨人，看看东边那可怕的十阳天陨吧……
亚库敢打赌，野巨人们一定参加了一场盛大的烧烤宴会，只不过他们是烧烤原料，厨子是传奇法师凡塔斯克。
“吼！进军！”奎查克擂着胸膛：“杀了他！”
一群人没搭理他，他还没有他父亲的威望，他还不足以让大军成为他泡妞受挫争风吃醋的牺牲品。
“大都霍尼来了。”
莫都和海莲娜从天而降，海莲娜惊奇地看了看姐姐的新发型，紧接着她就发现姐姐有点奇怪，仿佛是在发呆。
一群人簇拥着莫都，急匆匆进帐篷去看纳伊夫。
海莲娜走到塔格依琳身边，轻轻地问：“你……你还好吧？”
“琳琳……”
听到姐姐喊自己的昵称，海莲娜的泪水瞬间就盈满眼眶，姐姐已经很久没叫过她的昵称。
依稀记得，姐姐上一次叫她琳琳，还是小时候，那时哥哥还在。
姐姐不能飞，她抱着姐姐飞起来，哥哥飞在一边，心惊胆战地唠叨着，叮嘱她们注意安全，姐姐笑得是那么开心，姐姐的声音是她听过最好听的声音，那是多么幸福的日子。
直到那一天，哥哥翅膀变成了黑色，羽毛开始凋零，头发一掉一大把。
与狐族伊铎毋合称冰原双璧的哥哥，仅仅三十个呼吸之后就从美少年变成一个形容枯槁的老人，连遗言都来不及留便撒手人寰。
她绝望地在母亲怀中放声大哭，姐姐站在那里没有发出声音，也没有泪水，安静的可怕，若不是能看到她无助的身影，都感觉不到她还存在于这个世界。
那天之后，姐姐整个人冰冷得好像她的长枪柯雷什，藏起笑容和温度，拼命地修炼，原本就天赋出众的姐姐，成为联邦中实力顶尖的几人之一，号称史诗第一人。
海莲娜觉得今天的姐姐好奇怪，有些……柔弱，她走上前去，尝试着抱住姐姐，这次姐姐没有推开她，而是以拥抱回应。
“上午，我和死亡擦肩而过。”塔格依琳说，她感到怀里的海莲娜抖了一下，把她抱得更紧。
“我见到蕾蕾了，她身边有一位长着黑色头发的人类，他十分强大，在数千米外重创大国主，并折断战斧王旗。”
海莲娜低声惊呼，她无法想象姐姐当时在直面什么样的对手。
帐篷里传来激烈的争吵，片刻之后，争吵平息，奎查克满面怒色地出来，他看到抱在一起的塔格依琳和海莲娜，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气哼哼地一跺脚，转身走掉。
“海莲娜，你……”莫都带着将领们从帐篷里出来，诧异地看了一眼姐俩：“你准备一下，最迟三天后，我们去和埃雷蒙特人谈判。”
“遵命，冕下。”海莲娜急忙放开塔格依琳，擦了擦眼泪。
塔格依琳却提了一个请求：“冕下，我希望加入使节团，请您准许。”
“……战斧王旗被索竭罗中尉一击折断，纳伊夫本人生死不明，波特尼军的前锋和中军均遭到重创。凡塔斯克大师和他的朋友们在东海岸击退了野巨人军团，此役我方大胜。”观察员毕恭毕敬地向威尔夫行礼：“以上，就是本次的战况。”
“辛苦了。”威尔夫对观察员颔首，然后转头说：“中校，您很快就能回家了。”
艾尔惊呆了，她不是被回家的好消息惊呆的，她是被战报。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什么？战斧王旗被希奥折断？所向无敌的大国主竟然生死不明？野巨人军团被击退？波特尼败了？
她机械地看着走进房间的斯提蕾，喃喃地问：“希奥呢？没跟你一起回来？”
“哈，叫得这么亲热？希奥是你叫的吗？”斯提蕾刺了她一句就不再搭理她，向威尔夫汇报起详细情况并讨论战后事宜，最后得出结论，波特尼会进行谈判。
“我、你、大师、总监，嗯，希奥也去，带上希尔佳赛中校……然后，冈雷特吧，让冈雷特配合影心负责警戒。”威尔夫沉吟着，定下了参加谈判的己方人选。
他抬起头，看到斯提蕾盯着自己出神。
“怎么了？”威尔夫问。
“没，没什么！”斯提蕾赶紧避开威尔夫的目光。
“嗯，那你就带希尔佳赛中校去休息吧。”
“噢————”一边吃瓜的艾尔看出了端倪，她恍然大悟的用手连连点着斯提蕾。
“！属下告退，你跟我来！”斯提蕾一把抱起艾尔，伸手堵住她的嘴，这个狡猾的小狐狸虽然武艺相对一般，但心眼子和眼神儿是相当厉害的。
目前，由斯提蕾监视艾尔，艾尔和斯提蕾住在她的营房里。
“我警告你，管好你的嘴。”斯提蕾一路抱着艾尔回营房，她带着威胁之意对艾尔说：“别乱讲话。”
“你爱上梅内若元帅了对吧？”艾尔惬意地依偎在斯提蕾怀里，把玩着她的项链：“就人类来讲，他相当于和桑斯克里特处长差不多年纪哟~~别揪我的尾巴~”
“你再多嘴，我就给你套上颈圈，并绑根绳牵着你，我不跟你开玩笑。”
“嘁~好嘛好嘛~你凶什么，你不好意思说，我可以去替你说……别揪我的尾巴啦！”
“这是我的事，你少打听也少管，再说了，我们可是敌人。你这个败军之将，想想你们的大国主吧，你猜，谈判的时候，会不会听到他去世的消息？”
“大国主没那么容易死，传奇陨落，云藏血月，没有看到血月天象呀~”艾尔没心没肺地说：“对了，你到底是怎么叛变的，给我讲讲呗。这不算是军事机密吧，就当是闺蜜聊天儿~”
“我才不是你的闺蜜。”
“咱们可以是~啧！你为什么老是揪我的尾巴！！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