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衰竭（下）
“西九点钟方向！我方剩余二人！信号升起，衰竭银针部署成功！”
“东三点钟方向，我方小队损失九人，剩余一人！信号升起，衰竭银针部署成功！……补充，东三点钟方向我方全灭。”
情报官齐齐转身：“报告上校，‘衰竭’第一阶段完成！”
“去吧，”斯提蕾对希奥点点头：“这次只能你独自行动了。”
希奥拔出单手剑，剑刃上窜起缭绕的电蛇，不断变换着金银二色。
这是结合凡塔斯克的思路形成的新能力，闪电附着，类似法师的魔化武器，一旦击中目标，会造成局部麻痹，只要握在手中，对精神力的消耗就微乎其微。可以投掷出去攻击，脱手之后，闪电会固定为出手前的属性，然后慢慢消散。
“为了埃雷蒙特。”希奥扣肩行礼，转身对艾尔说：“先委屈你一下吧，战争早点结束，你也可以早点回家。”
艾尔耸耸肩，看着希奥用四颗莱西姆在自己的椅子周围布下一个半圆形的电牢，然后走出帐篷。
“他很温柔，嗯？”斯提蕾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拿起一个金属杯子，杯子里是一种深褐色的液体，密度很高，泛着白色的泡沫。
“动心了？”艾尔瞟了斯提蕾一眼，她手里也捧着同款杯子，同款液体。
这是希奥用烘干的黑苦豆研磨成粉加水煮，通过添加不同分量的牛乳等甜料，可以根据个人口味调制成异常美味的饮品。
“别问我，我问你，你动心没？”
“我们是敌人。”
“说实话。”
“嗯，有点~”
“骚狐狸。”
“色猫！”
“你被我揍过的肩膀不疼了是喵？”
“还真不疼了，希奥给我治好的。”
“噢？没想到我的男朋友还是个骨科医生，回来好好问问他，到底瞒着我多少事。”
“你真不要脸……”
“大国主，敌军斥候全部撤退。”
“撤退？伤亡情况呢？”
“我方占据优势，敌军并不纠缠，他们在往地上埋这玩意儿。”
“莱西姆矿石，桑斯克里特在干什么？”纳伊夫接过传令兵递来的东西，翻来覆去地看，半天不得要领，一头雾水，他把矿针递给莫都：“你瞅瞅。”
“这是麦卡内斯克人使用的东西，这种矿石可以存储雷电，然后用来驱动他们的机械，只需要一点外力，就能激发这种非魔法也非物理的力量。”
莫都很博学，他尝试着催动力量去激发手中的莱西姆，然而没反应。
“脱离了机械，这东西没用。”莫都很笃定地说。
“但是他们拼了命也要埋下它……”纳伊夫觉得老朋友太大意。
“除非他们有我所不知道的方法，能够使莱西姆起作用。”
“还有你不知道的方法？”
“吾友，我并非全知全能，这个世界存在许多未知……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既然不愿意谈判，要采取强硬的手段，那现在就可以让巨人们改道，时不我待。”
“嗯，敌人的斥候已经撤退，那么前线的情报优势就回到我们手中了，我现在就下令战备，两天后出发，和野巨人夹击埃雷蒙特。可好？”
“打仗我不如你，大国主，军队当以你的意志行动，雷帕音与你们同在。”
“为了冰雪女神，为了波特尼。”纳伊夫划破自己的手指，让鲜血灌进库诺腾先王之戒表面的文字中，鲜血与那些永动之火融合在一起，沿着文字的轨迹循环流动。
那个演讲的声音变得更加激昂，而响应的欢呼声浪也一波比一波更宏大。
随后，这声音充满整个天空，向东而去。
远古巨人之王希陶沃的泰坦命令，数千年后再度出现，它只能被拥有巨人血脉的生物听到，它向他们的心发出召唤，号召他们为了库诺腾的荣耀而战。
东海海域，一艘大的出奇的船开始加速，上面坐满了肌肉虬结，身高五米的超级巨汉。他们和纳伊夫的外型有些相像，但体型要大出好几倍。
他们穿着用整张整张猛兽的皮缝合起来的衣服，双手握着船桨，在船号的指引下划动，每一次划水，都激起数米高的巨浪，一下就能把船划出一里地。
喊船号的是一位穿着特殊战袍，袒露右半身，胡须垂到腰间的老者。他是野巨人族长，阿古塔姆。
他的双目是两个布满了网状皴裂纹的晶体，那是他在与一头火龙作战时，被龙火灼烧所致。
但阿古塔姆获得了最终的胜利，那头火龙现在是他身上深红色的鳞片战袍，此刻那巨龙的整个头颅都成为阿古塔姆的左护肩。
他背着一块嶙峋的巨岩，巨岩上有一个鹰巢，一只雄鹰正在沉睡，雄鹰名叫密德勒，是阿古塔姆的伙伴，也是他的双眼。
由于曾经吞食并消化吸收鲜活的火龙之心，阿古塔姆的肌肤是红色，而且一说话，口鼻之间有火星飞舞：“听到了吗？我的兄弟们，祖先告诉我们！直接向西航行！”
“menhe！”野巨人们齐声响应。
“让我们去打！去砸！哈哈哈哈，去放火！去玩耍！！”龙火焚瞎阿古塔姆的眼睛，多多少少波及到了他的脑子，所以阿古塔姆有点神经质。
希奥在经历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真正的战斗，他已经在森林里穿行一天一夜，用敏锐的感知避开了多场战斗，最终，在寻找己方斥候留下的记号时，被波特尼的一只蝙蝠人斥候发现，触发战斗。
他还不知道自己遭遇了波特尼斥候部队中的王牌，苍白之刺。
那个只有大约八十公分的蝙蝠人身穿白色皮甲，拿一把弯刀，飞来飞去十分讨厌，很克制目前的希奥。他的闪电总是打空，到现在一次都没打中过。
蝙蝠人却已经用弯刀给他造成不少伤害，虽然伤口在恢复，但是疼痛很真实。
“太慢了，你动作太慢了，我要吸干你的血！你这只菜鸟~我要吸干……见鬼，你怎么不流血？你的血呢？啊哈，我知道了，你除了魔法剑，还穿了附魔铠甲，很快，这些宝贝都是我的了~”
蝙蝠人一边打，一边喋喋不休。
眼前的这个身穿埃雷蒙特军装的人类明显是个新兵蛋子，动作笨拙，挥动武器的姿势很可笑，一点也不标准，一看就没有经过战斗训练。
他一个人行走在前线，估计是掉队了。本身没有魔法波动却能发射闪电，还使用附有闪电的魔法武器，应该是个有身份的人。
这样的人，无论活捉还是斩杀，那都是大功一件。
他的装备可以抵御流血，大概带有延迟伤害一类的附魔，而且那把剑很麻烦，稍微靠近一点，就感觉一股吸力，若非忌惮那把剑，蝙蝠人早就把希奥拿下了。
“左一刀，右一刀，一刀又一刀~我看你能撑多久~怎么样？嗯？其实你现在已经死了，延迟伤害的装备虽然好，但是你总要脱下来吧？你脱下来之后，积累的伤害爆发，你承受得了吗？嗯？你受不了，所以你还抵抗个什么劲儿？放弃吧，你省点事，我也省点事~”
希奥感觉自己的恢复速度逐渐跟不上痛觉对神经的作用，他的身体越来越沉重，脚下已经开始拌蒜。
伊赛耶帮助他把闪电和意识绑定之后，那种自动护身的能力没有了，使用闪电，完全靠他自己的反应。
看来空有强大的闪电能力，动作基础却跟不上，是件麻烦事。来了这么久，只在军营里晃荡，却没有去参加训练，眼下就看到了后果。
斯提蕾说过，呼吸与动作息息相关，呼吸一乱，动作就会变形，消耗就会增大。
呼吸不能受动作影响，普通人打不过练家子，就是这个原因。
“啧啧啧啧，谁训练的你？你这是什么反应速度？比我奶奶都慢！我看你要找你的师父退学费！喝！这一刀你本来可以不必挨的，反手拿剑，背后格挡就是了！嗨，你这一剑太不像话啦，挥剑之前肩膀的动作幅度真大，我用屁眼看都知道你想砍哪里！！你用的是剑啊，单手剑！大哥！单手剑就不是你这么用的，攻击时要多用肘和腕，防守格挡才用肩发力！”
蝙蝠人居然开始教他用剑技巧，这种明晃晃的羞辱让希奥满头黑线。
武技相差太多，硬碰硬，他不是这只蝙蝠人的对手，对方快节奏的攻击，迟早把他拖垮，如果对方用剑，可能最后会捅自己一剑，那自己还有活路。
但蝙蝠人拿的是刀，所以希奥判断，蝙蝠人终结自己时，多半会斩首。
没有试过被斩首，也不知道被砍断脖子能不能恢复……斯提蕾说，狼人或者巨魔这种恢复力强大的生物被砍掉头就会死。
这下麻烦了……
难道装死？装死倒是可以趁对手松懈，用闪电打他个措手不及，但这是第一战啊，装死获胜，传出去也太羞耻了！！
蝙蝠人双翅一展，低空加速直线滑翔，弯刀凭借着速度横斩过希奥的腰，这强力的一击直接把他带得转了个圈，仰天摔在雪地上，失去生息，剑也掉在一边。
“终于放倒了，太不容易了~”蝙蝠人落地，伸着舌头喘息，他累得够呛。但是想到两件魔法装备的缴获，还是觉得很值得。
“桀桀桀桀~附魔剑~你这个该死的有钱人~”蝙蝠人走过去捡起地上的剑。
这把剑对他来说有点长，但是看看剑刃上缭绕的闪电吧，能卖个好价钱。
“我再看看你穿的什么装备~啧~你说你长那么高干什么，两件装备我都不能用，我还掏不起钱请人改~”蝙蝠人一边啰嗦，一边走过去准备扒尸体。
然后他就看到一双星空一般的眼睛忽然睁开。
银色的闪电在希奥指尖绽放，距离太近，闪电太快，蝙蝠人根本来不及反应，他脸上凝固着惊愕的神色，被一股冰冷而尖锐的力量打飞出去，紧接着就全身发麻。
“这不是附魔剑。”希奥站起身，走到浑身抽搐的蝙蝠人跟前，弯腰拿过蝙蝠人手里的剑，他散开意识，剑刃上的闪电消失。
他对地上的蝙蝠人用蝙蝠语说：“这只是普通的灰钢。”他活动了一下身体，那些盔甲下被刀斩开的伤口中一片幽暗璀璨，并逐渐愈合。
蝙蝠人的眼睛快要突出眼眶，这一切都超越了他的认知。
“你想杀我，这没问题，因为这是战争，这里是战场。”希奥皱眉看了一眼身上被砍得破破烂烂的皮甲，双手倒握剑柄，缓缓提起剑：“所以我得入乡……随俗！！”
希奥双手用力下刺，锋利的灰钢长剑从皮甲的接缝处捅进蝙蝠人的腹部，直透他身下的雪地，血液将将溅起，金色电蛇就出现在剑刃上，缭乱狂躁地闪动着淹没了蝙蝠人。
不同于银色闪电的冰冷属性和推斥法则，金色闪电的属性为灼热，法则是吸附，但是如果两种闪电达到某项技能的最大出力时，其属性不变，法则开始变得不稳定。
几个呼吸之间，原地就只剩下一堆灰烬，灰烬里躺着一支银星莱西姆矿针，看来这个蝙蝠人击杀了埃雷蒙特的斥候，并拔掉衰竭银针。
“……忘了问这家伙的名字，毕竟是第一个死在我手里的生物。”穿越前只在做饭时杀过鱼的希奥发了一下呆。
也许因为敌人并非他的同类，他发现自己的心理并没有出现书中说的那种应激状态，感觉就是打游戏杀了个怪。
“算了，龙套而已，要什么名字~”他在雪地里插下莱西姆。
一种从未在这个世界出现过的生命禁区，逐渐铺开。
波特尼的营地里，一堆堆篝火间，波特尼联邦军的将士们全副武装，神情肃穆。
巨大的高台上，纳伊夫在发表战前演讲。
“这一年，是卫国战争的第五年，
五年前，孱弱的南方人不自量力地入侵我们的家园！但是他们太弱小，他们被你们驱赶到他们国家的边境，他们在你们面前一筹莫展，战战兢兢！
后来，他们只好使用卑鄙的伎俩，从我们手中偷走了龙脊高原。
这是我的耻辱！我愧对你们的勇敢！由于我的失误，让你们的不败武名蒙羞！
我的长戟，我希望你们能给我机会弥补我犯下的错误，
我的铠甲！我的坚盾！我的图伊（孩子），我的斡托托伊（兄弟姐妹）！
帮助我！跟着我！让我们夺回神圣的龙脊高原！
我的巨斧，波特尼的曳拉哈（勇士）们！你们离家太久了……褐岩城，已经是春天，我们该回家了，带着胜利的消息回去！
今天，将是卫国战争的最后一天，今晚，将是我们的凯旋前夜！！为了波特尼！出发！”
“为了波特尼！”无数武器指向天空，无数战士的怒吼响彻苍穹，他们一遍一遍地喊着，士气逐渐高涨。
“弦月登陆一点也不卑鄙，”正直的羽族之王严肃地对走下高台的纳伊夫说：“它把统帅的指挥能力和突击战的精髓体现得淋漓尽致，你不应该损害梅内若元帅的声誉。”
“我会向他道歉的，”纳伊夫从小舅子手中接过一把朴实无华的巨斧，跨上巨熊，对莫都挤挤眼：“等他五花大绑被带到我跟前的时候~”
纳伊夫一抖缰绳，巨熊吼叫着开始奔跑，战士们跟在大国主身后，向龙脊山脉进发。
波特尼联邦军，全线出击。
“金块，你说我们能获得这场战争的胜利吗？我有点想家了，等仗打完了，你跟我去泰勒瑞姆，那里比这个鬼地方暖和得多~”格雷迪围着围裙站在板凳上，拿着铲子，装模作样地在颠锅。
世上独一无二的卷毛雪鼠金块站在灶台上，期待地看着锅里的食物，并挥舞着一面小旗子给主人加油，它不想再看到主人颠锅时把菜扣到头上了。
这是一道基础菜，红酸浆果炒鸟蛋，希奥教给格雷迪的，他说只要掌握了这道菜，那么其他的神秘美味都能信手拈来。
“火候、调味料的使用程度，希奥说什么来着？万变不离其宗，说得好！啊哈，很香吧，金块？颠锅属于火候控制中的高阶技巧，它让热量均匀地散布到食材的每个部位~看格雷迪大厨师的颠锅绝技！！喝！……啊！！烫死我了！！”
第五锅红酸浆果炒鸟蛋又扣了。
金块无声叹一口气，它扔掉小旗子，转身吃力地捧起一个快有它大的鸟蛋，跑到盆子边磕开，抱着搅蛋器搅拌，动作熟练的让人心疼。
满头是菜的格雷迪气急败坏地再度拿起一个红酸浆果，用刀剁得汁水乱溅。
“我还就不信了！！！我就要颠锅，我就要颠锅，就要就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