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国士无双
杨庭深的晚餐盘子里是一根熏肠，呈现出赭石色的肉质配着两片碧绿的菜叶。
这道菜就要2个银币，还有一个很是粗豪的木酒杯容量得有1升的样子。
卖1个银币一大杯，所以这顿让杨庭深看着就没食欲的夜宵就是3个银币。
杨庭深看着连侍应生都不肯请的格雷迪在那里貌似热情的招呼着大兵们，看着地精脸上做作的笑容，不禁暗骂一声奸商，然后他算了一个小账：
他现在是少尉军衔，对应威尔夫专为其增设的军容检察官的职务，少尉在埃雷蒙特军阶制度中是四阶七级，属于军官，所以享受中级待遇的他很腐败地领着两份工资和两份补助。
其一，他去都没去过的ssc财务部委托北方军团给他发着每月120银币的工资，鉴于他现在身处北方军团，所以有出差补助30银币。
其二，是埃雷蒙特军部给他每月发放50银币的军衔津贴（战时，非战时会减少到40），军饷则是北方军团发放的每月60银币。
这样，杨庭深一个月毛事不干就有260银币，而且如果立功了还会有奖金。
因为表格的缘故，威尔夫给杨庭深申请了二等功荣勋，以及2000银币的奖金。
杨庭深刚开始时，对这么点钱嗤之以鼻。
因为他穿越前玩游戏时手里金币动辄千万，所以很不把260银币放在眼里，就连奖金也不大看得上。
但是当斯提蕾告诉他，在陪都贝利瑞姆的住宅区，买一所配花园二层半带阁楼的房子也不过才5000银币，杨庭深就震惊了。
他知道贝利瑞姆！那是埃雷蒙特的陪都，大名鼎鼎，仅次于首都泰勒瑞姆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
那就是相当于穿越前的津沪渝这一级别的城市，在北方军团当兵，衣食住行不用操心，稍微节省点，打个几年仗。回家就在直辖市买房，这什么概念！
他自打穿越过来，没接触过花花世界，整天就在军营里。
而且威尔夫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让他上战场。
所以他对这个世界的了解，都是来自博学的凡塔斯克博士的小型图书馆。
然而那个老学究虽然性格诙谐风趣，在对待知识方面却十分严谨，博士的藏书的档次一点也不含糊，堪称包罗万象。
有过目不忘之能的杨庭深通过博士的图书馆飞速地了解着这个世界。
埃雷蒙特的官方钱币采用铜＜银＜金的万到千进位制度，3个银币那就是3万铜币，一枚铜币大概是6g左右的样子，3万枚铜币可是100多公斤的纯铜加铅和锡。
看来这个世界的金属矿藏的储备十分丰富……
而他们币制，不健全。
杨庭深看着100多公斤纯铜……不，是价值3银币的夜宵，忍不住唉声叹气。
初来时吃的新鲜劲儿已经过去了，现在杨庭深对艾塔诺世界的食物完全失去了信心。
斯提蕾一进酒馆，就看到了愁眉苦脸的杨庭深，于是走到他旁边，原本坐在那里的一个士兵马上站起身来敬了个礼。斯提蕾一边回礼，一边坐下：“怎么，不合胃口？”
“晚上好，主管，”杨庭深有气无力地用手戳了戳盘子里的熏肠：“艾塔诺的食物，都是这样吗，主任说这个挺好吃的，这叫好吃？”
“他关心的只有……嗯，军国大事，没错，主任对食物并不苛求，他宛如一个苦修士，对所有的欲望都不苛求，就是如此。”
斯提蕾皱了皱好看的鼻子，抬头对正眉飞色舞和一个女兵聊天的格雷迪喊道：“格雷迪，给我——”她歪着脑袋想了一下，冲着杨庭深的盘子一指，说：“来一份一模一样的。”
杨庭深木然地看着斯提蕾心想，还说威尔夫，你吃饭也不讲究啊。
“拿一个空杯子就好，我倒希奥的酒喝，”斯提蕾高声补充，一回头，发现杨庭深正看着自己，就好奇地问：“看我干什么？”
“主管，您……”杨庭深四下瞅了瞅，一脸神秘地压低声音，凑近斯提蕾，说：“您和主任是不是同一派系的？”
“没错。”斯提蕾扑棱着一双猫耳朵。
酒馆中的炉火，还有墙上隔一截挂一座由五根巨大蜡烛捆成的壁灯，这些光源斯提蕾漂亮的白金色短发刷了一层光，发型类似古典风格的波波头，然而刘海和发梢都碎碎的。
由于斯提蕾是刚从外面钻进酒馆，夜风让头发有些小凌乱，两只时不时扑棱一下的猫耳，是纯粹而天然的俏皮发饰。
这还是杨庭深第一次仔细地近距离观察斯提蕾，
斯提蕾五官不是那种倾国倾城的绝艳，她的嘴唇有些厚而外翻，所以她不说话时看起来稍微有点嘟。
然而她的身上，却带着一种迷人的特质，纯粹的猫的气场。
她给杨庭深的感觉很像是杰西卡·阿尔芭和斯嘉丽·约翰逊那种类型，十分耐看。
发现杨庭深盯着自己，斯提蕾还故意眯起墨绿色的瞳孔，震动假声带，从喉咙里发出类似猫咪惬意时的轻微小呼噜。
要了命了！杨庭深的心瞬间也像是被猫轻轻地挠了一爪子，不用爪甲，用肉垫的那种挠。他一个激灵，赶紧人模狗样正襟危坐，故作掩饰伸手掀开面甲摸了摸鼻子。
“fufufu~”斯提蕾闷声笑着，说：“希奥专员，挺英俊的嘛~”
“哈……哈，”杨庭深跟着干笑两声以化解尴尬：“那我算不算你们的派系？”
“当然算。”斯提蕾接过格雷迪拿来的餐盘和酒杯，毫不见外地端起杨庭深的杯，倒了一些给自己。
四分之一的样子，大约2500铜币，杨庭深看着斯提蕾倒酒，心里算着。
斯提蕾把酒杯凑到唇边呷了一口，小脸上的五官皱在一起，她抽了抽鼻子，就一脸嫌弃地把那杯酒推到一边，显然她并不喜欢喝酒。
她看着杨庭深，说：“主任对你很欣赏，你的执法证，是主任经由传送法阵向委员会总部下达指示，他们特地赶制并回传给你的，注意，是用传送阵。”
说到传送阵，斯提蕾屈指敲了敲桌面并加重语气。
杨庭深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作为军官的他知道，动用传送阵是一件多么麻烦的事。
第一道手续由情报处出具证明情报最低为橙色级别，上校斯提蕾签字盖章确认，一个小猫爪印章萌萌哒。
第二道手续则是参谋部的少将参谋长菲尔斯签字盖章确认。
第三道是指挥部的骑士中将坎雷恩、锋团中将崔雷姆、重步兵中将凯雷斯三人签字盖章。
第四道是威尔夫的幕僚长卡宁审阅盖章。
第五道是威尔夫本人签字盖章。
传送阵，就是得拿着这样一张盖满了章签满了字的手续，到厄尼斯特少尉那里取出弗拉卓尔水晶，交给凡塔斯克博士的法师团启动。
这种超级军事资源的作用是可以相对无视距离定点瞬间传送一定体积的物品，还不能是有生命的。
因为这种弗拉卓尔水晶极其稀有，所以每一块都价值不菲，而且和其他魔晶不一样，这玩意无法充能，用完就碎。所以传送阵往往用来传递十分重要的情报。
“这真是……”杨庭深双手握紧了酒杯，心上有一份重量，威尔夫竟然这么看得起他。
威尔夫的身份，贵不可言。元帅出身埃雷蒙特第一大家族梅内若，他是埃雷蒙特军部总务官，相当于军委主席；还是ssc主任，相当于国安局长。
而且他是埃雷蒙特唯一一位特阶军官，特阶有两个军衔，十八级大元帅和十七级元帅。
特阶十八级只用来追授给军队做出重大贡献的人，从埃雷蒙特建国到现在，还没有一位活着的大元帅。
可以这么比较，搁在杨庭深的穿越前，威尔夫就相当于一位正国级大员，是军队乃至朝堂中至高无上的存在。
杨庭深知道，在原来那个世界，正常情况下，自己这四阶七级的少尉，根本不够资格和威尔夫讲话。
别说威尔夫了，就连斯提蕾这样级别的实权人物，都不会正眼看杨庭深。
这个叫做艾塔诺的世界和自己穿越前的世界真不一样。
像威尔夫和斯提蕾这样有出身，在军、政界相当有地位的人，还有凡塔斯克博士那样的教育界泰斗，他们都没什么架子。
他们都在食堂里和官兵们一起吃饭，随便和谁都能聊两句，没有所到之处必前呼后拥的那种喧闹排场。
杨庭深就想，是不是正因为不惮于身份和阶级，更容易发现被埋没的人才呢？
想到此处他一不小心就自恋了一下，显然他认为自己是个人才。
他一脸严肃地对斯提蕾说：“君既以国士待我，我必效国士，不惜以死报之。”
“你的奇怪调调很多，这句话我从未听过，”斯提蕾抖着猫耳朵：“但是我能感觉到这句话中的悲壮意味，很有骑士精神的宣誓。”
“是的，这句话的原话是一位叫做豫让的刺客说的，他曾经效命于三个大家族，他的第三个主人是一位叫做智伯的贵族，后来智伯被他们国家的另一位贵族赵无恤联合两个贵族杀死并灭族，还把智伯的头骨做成酒杯，豫让仅以身免——只有他自己逃掉了。”
杨庭深一边朝厨房探头探脑，一边给斯提蕾讲起了刺客列传：“豫让发誓杀死赵无恤，为智伯复仇。”
斯提蕾的职业就是刺客，所以杨庭深的故事吸引了她。
虽然她很好奇为什么杨庭深老是朝厨房看个不停，然而出于礼貌，她没有就此发问，也没有催促杨庭深。
“这两个不学无术的家伙……”
杨庭深看着厨房，厨房的长桌上堆满了丰盛的食材，但是那两个高薪聘请的厨师除了煎就是炸，很是暴殄天物。
他遗憾地摇摇头，回过身发现斯提蕾听得入神，就不好意思地道：“继续继续……豫让潜伏进赵无恤的家，被士兵抓住，但是赵无恤感佩于豫让的忠勇，将其释放。
豫让不死心，就继续自己的行刺计划，他扮作乞丐去探查情报，几次被人识破。
他为了不让赵无恤的士兵认出自己，便漆身吞炭……就是把生漆涂在身上让皮肤溃烂，担心说话被人听出来，于是吞下燃烧的木炭，让自己的嗓子变得嘶哑……这里我认为不切实际，按说应该会烧成哑巴甚至会烧死的。”
“不，你可能不太了解刺客，”作为这方面专家的斯提蕾忍不住打断了杨庭深：“这位名叫豫让的先生一定是一位高阶刺客，高阶刺客都有‘刺客意志’这个天赋，在狙杀他的目标之前，这项天赋会帮助他合理规避任何致命伤害。请继续……”
“豫让策划了很久，终于在一次他认为很有把握的情况下，在一个叫做赤桥的地方，发动了蓄谋已久的伏击。但是赵无恤身为大贵族，身边扈从如云，豫让再次被捕。
赵无恤这次不能再放他走了，就在处死豫让之前质问他：您前两个主人的家族都是被智伯消灭的，为什么您不杀智伯为他们报仇，还效命于智伯，而我杀了智伯，您却不愿意效命于我，还要杀我为智伯报仇？这是为什么呢？”
斯提蕾睁着猫眼萌萌哒，看着杨庭深，仿佛在问，是啊，这是为什么呢？
“豫让说，因为我的前两个主人把我当成庸人对待，那么我在他们那里就作一个平庸的人，而智伯把我当作国士对待，那么我就要像国士一样，用我生命来回报他。
好了，讲完了，主管有什么问题要问我吗？”
“赵无恤，是怎样的一个人？”斯提蕾定定地看了杨庭深半晌，突然发问：“就是那个第一次抓住豫让，又释放了他的，那个贵族。”
“你怎么不关心故事的主角啊？”杨庭深奇怪地看着斯提蕾：“你不觉得，更应该关注代表正义和信义的豫让吗？”
“豫让在豫让的故事里是主角，赵无恤在赵无恤的故事里，也是主角，每个人在自己的故事里，都是主角~”
斯提蕾不以为然地笑着，甩了尾巴到桌面上，卷住酒杯的把手，端到自己面前：
“豫让的价值观偏执，信义一说，我不赞同，而且我对于正义的理解……关于赵无恤，你还没回答我。”
“赵无恤出身大家族，然而并不受重视，但是他凭借自己的努力继承了家族，进而开创了一个国家。”
“……”斯提蕾：“……没了？”
杨庭深：“没了。”
斯提蕾：“讲个别的呗。”
“我给你做点吃的吧？”杨庭深一拍桌子把斯提蕾吓了一跳：“我实在看不下去那两个家伙浪费如此丰盛的食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