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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以攻为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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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地,城墙之上传来架弓拉箭的声音,有人发声叫唤:“来者何人?”。

    “吾乃大庆锦安郡君,接信前来支援护国公。”徐仙儿拉回了马,隔着一城河的距离,仰着头,交流全靠吼。

    城墙上红羽头盔晃了晃,大约是确认了徐仙儿的模样,高声应答道:“郡君请至城门边,护国军即刻开门迎君。”

    城门迅速的一开一闭,显示着护国军的小心。

    接徐仙儿的人是蒋天佑,他跟徐仙儿解释道,“城外是下毒害命之人,请郡君不必可怜。”

    战争,就是这么残酷,不能以绝对的人性去评价。

    徐仙儿第一次见蒋天佑的时候,他还是个白玉郎君模样,如今黑面胡渣的,疲惫得像个三十岁的汉子。

    徐仙儿快速出手把了他的脉象,是有内伤,身体还很缺水。

    “刘军医呢?”徐仙儿把腰间水壶递给蒋天佑。

    “他在府尹府里照料父亲。”

    ……

    “南星和慕荷呢?”

    “女大夫在南城的布庄照料平阳军。”徐仙儿对平阳军这个军名并不熟悉,蒋天佑突然反应过来,“就是女军。”

    他抱拳给徐仙儿行礼,“还没多谢郡君给平阳军配的专用女甲,织密而轻便,看得天佑好生羡慕。”

    ……

    “那甲线难得,我也是机缘巧合才得了一批适合身形矮小的士兵穿着的。世子放心,兵部正在研究,相信不多久,可以推广到各军使用。”

    “哦。”蒋天佑遗憾。

    哦?谁说蒋天齐和蒋天佑不是血亲,这想要东西的姿态就没两样。

    韶安府府尹府,半墙灰烬,一看就是被人放火烧过。

    快马进城这一路,徐仙儿虽未停下细看,但晃过的好些建筑都是这样的,新鲜的残破。

    “不是我们放的,我们放的火箭最多就碰到城门一圈。”蒋天佑继续解释道。“郡君,你该知道,我们可是指着打下一座城,然后就能多收一份粮的……”

    是是是,打完就接人接粮接赋税,节俭是整个大庆的美德,连都城武州,都是拼拼凑凑的。

    “延平军烧的?”

    “嗯,也有庶民自焚的。”

    ……

    “不是让你们做小报了吗?让庶民知道你们不会伤他们。”

    “那……总有人不信呗。”

    也是。

    也有假装信的,还会继续跟庆军作对的。

    新朝治民,取信最难,得让吏部赶紧派治守之人过来。

    蒋丞稷的伤不重,但是恢复得慢。

    年纪大了,哪怕心不老,身体就这么诚实。

    “你说我们这些老家伙是死在战场上好,还是早日回家种田?”明明是赢了一仗,蒋丞稷的情致不高。

    没人能真正心甘情愿的服老。

    “老何倒是后继有人了,我这个小的,要不你帮我护着点儿?”

    ……

    这是什么意思?

    看着周相薅她动脑筋还不够,这边武将也开始打她主意了?

    徐仙儿不想说,照顾他的刘钟进那衣不解带的模样才更像是该休息了。

    “我给你配副药,保准你活蹦乱跳又三年。”

    蒋丞稷笑了笑,招招手把其他人都招呼了出去。

    “不出三日,延平军一定会反扑回来。我们瞧着拿下了韶安府,实际上,孙家的主力都没出。他们手里还有十万兵,而我们在城里就只有六万。”

    “国公是说他们会全扑进来?”

    “要想收回城,八万总是会出的。”

    “我们之前想用龙武军服散引发盛朝内部军队的争斗,是被康家化解了?”

    “化解?那是不可能的。不过是孙家知道,他们与我蒋家已经斗成死敌,不跟盛朝绑在一起,活不下去了。”

    “是我们把他们逼成这样的?那该如何解?”徐仙儿问。

    “都是绝境,你死我活!”

    ……

    “已然这样,就不能坐以待毙了。”蒋丞稷说。

    “后日一早,我将带一万精兵去突袭九山府南江渡,希望你给韦家的药都用上了。”

    “不行,你这身体还经不得马上颠簸!”徐仙儿要制止蒋丞稷兵行险招,虽然刚才她才说能让他活蹦乱跳,但那是得好好保养至少半年才行的。

    蒋丞稷不在意的挥挥手。

    在蒋丞稷已决然的气场下,徐仙儿似乎有些明白,“你……是故意叫我来的?”

    “无论身份还是职责,天齐不能过来。天佑这孩子,从小不在我身边长大,可他叫我父亲,叫天齐兄长……”蒋丞稷话犹未尽的望着徐仙儿,眉目间期盼着徐仙儿能认下蒋天齐之弟为弟。

    看着徐仙儿没接话,低头浅笑后又道:“为人父,不能带着他去死。他母亲还盼着他回去了。还有,老何,他们一家为我庆朝战战兢兢的守住西南,我不能把他最好的儿子折了。”

    此战凶险,尤其是深入敌区突袭的这一队,蒋丞稷想了很久,只有他去最合适。

    ……

    蒋丞稷拿着羊皮图,给徐仙儿解释作战的方向和考虑。

    “季枫把建莆塘的粮草运到惠海府后,会埋伏在九山与韶安之间的深谷夹道上。”

    “只要毁了南江渡上的渡船,延平军与盛京便断了通路。凭我的了解,孙和一定会气急败坏,杀下韶安府。”

    “只要季枫能吃下三万,尤其是骑兵,那这韶安府基本上就稳住了。”

    “干掉三万就稳住了?”

    “呵呵,郡君不知,九山府连着宁杭府,隔着南江对面就是应安府。这三府可是整个大盛最富饶的土地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孙家不会不懂。

    安一府最少得三万兵,孙家为了剩下的两个大府城,一定会保存最基本的实力。

    当然,他们也可以问问南江对面应安府的龙武军,愿不愿意出兵来帮孙家?”

    ……

    “若是以前的康家,不出半日,必会南下支援,可现在,他们可能不太敢。

    再者,我已发信给天齐,让他明日去找魏昱,我们烧了南江渡,若引动了龙武军,请他们伺机在丰水河岸闹点动静。如果魏家不想动,我们也能自己动动,唬住盛京就可以了。”

    “引蛇出洞,然后造成孤立无援的假象。孙家若不想一蹶不振,便会回巢做长期打算。可如果他们拼死一搏呢?”

    “不会,孙和冲动,孙修还是很谨慎的。若他也昏了头,王副将和天佑守在韶安府内,用余下的五万兵跟孙家的七万兵拼了,而且,郡君也在……“

    蒋丞稷意味深长的看着徐仙儿。

    “我相信哪怕只剩最后几个人,赢的一定是我们。”

    “你这是在赌命?”

    “是啊,本将的命去冲锋,只能借郡君的天命守城了。”

    ……

    说实在的,徐仙儿觉得没有必要拿命来赌一个输赢,“既然你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为何不劝一劝你自己?”

    蒋丞稷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开始回忆故人故事。

    “天齐的母亲是我二姐,她是个闺阁锁不住的女子。不说飞天遁地,但也时常上蹿下跳,到处撒野。我第一次爬墙还是她教的我,当时她就那么卷起袖子用手给我当的桩。

    后来,津南那么多山山树树都被她爬完了,她就跑出山外面去翻外面的山水。有一年她回家说她与人打架打输了,要赔给别人做媳妇儿,我们整个蒋家把津南的各个路口都堵死了,就怕她真一去不回了……

    然而,防不住镇国公府齐二郎带了六十八车的聘礼还是把她接走了。

    也是,她那一手梨花枪,若她不想输,怎会轻易输?

    齐二郎说会好好对我二姐,以后会陪着她游山玩水、打闹四方,可最后,他们所谓的快意人生不到四年。

    我大哥接到二姐求救请他接回天齐的信,匆匆赶去阳城,回程时,山间遇上三匪夹袭,杀出重围后,没交待几句就断了气。

    他说,我二姐大约是战死了,让我务必照顾好天齐,留下她唯一的血脉。

    天齐刚到津南的时候,还不到三岁,正是活泼的时候。可那时我们把他关在院子里,一步也不敢让他离开。一是害怕盛军会绞杀前朝血脉,二是蒋家打探到二姐的头被盛军砍了下来,吊在其前哨旗杆上,我们害怕天齐会知道。

    之后很快,有新势力闯进津南。

    家里考虑再三,让我带了这一支族人躲进更深的山,开始学习山匪做事。

    山里处事门道多,但也简单。

    有钱就是爷,打赢了也是爷。

    齐家给二姐的聘礼被我拿来养了山寨,慢慢的,我在西南的山地里,也混出了点名堂。

    可即便如此,天齐的天地永远是在一个院子里。

    我们不敢让他出门,因为,我们怕,怕他一出去就跟二姐一样再也回不来了。

    其实,在我二姐嫁进镇国公府前,我们蒋家一直就安居在山林之地,从不在意这天下姓甚名谁。

    可我二姐最终是殒命于盛军之手,身首异处,受尽侮辱。

    从那一天起,盛朝便是我蒋家的仇人。

    我开始学着成为一个将领,准备着将仇人于我蒋家的命运还到他们身上。

    这么多年蛰伏,找到能打击撕裂盛朝的机会其实并不多。

    为了名正言顺的壮大蒋家势力,天佑未出生就跟着母亲在盛京为质。

    大嫂韦氏也把一族人的性命系在蒋家身上。

    我们看似叛臣,可谁不是想过上真正的安乐日子。

    周家从忠到叛,与我合盟,不也是求生求家族可以绵延吗?

    若不是肃宁魏氏先行复国,恐怕周相与我还得再谋划十年,以求稳妥成事。

    寒食散,是天佑的母亲花了十余年收买了龙武军的兵营杂役、妓房红姑,一点一点渗进去的。

    不瞒你说,我身边也有盛朝派来的细作,当初我执意要拿下惠海府,其实是因为那之前在营帐内遭过刺杀。

    运气好,那一次留了些血,还是躲过去了。

    可好运,不会次次都在我这边。

    岁月于我的机会不多了,有一次就得抓紧一次。

    退留青山,可能换回我安逸的多活几年,但安逸能得多久。不趁我朝气势如虹之时拿下康乾的头颅、盛帝头颅,如此活着,我对不起天齐、天佑,死了,也没脸去见我爹娘、二姐和大哥。”

    ……

    蒋丞稷说了一大堆往事,仇恨这事儿,该怎么报复,徐仙儿没有立场去说什么。

    刀只有割在自己身上才知道有多痛。

    他要灭盛的目标很明确,每次出征,必要守住一城。

    此役,若是他人生的最后一战,便是死也要守住韶安府这一胜利果实。

    他们兵少,不能坐等对方准备好了攻过来,他们应该以攻代守,主动出击,去打乱敌方的节奏。

    南星和慕荷所在的南城布庄,是平阳军治疗和休息的地方。

    不愧是女军,随意搭的木板架子都是干干净净、整洁有序,跟男子的营地随意安置完全是两个模样。

    韶安府收的食材很多,南星和慕荷有意识的给女军们熬了五红水,以补充气血。

    信期不方便大动的女军还就这布庄的存货做起新衣服,真是一点儿也没闲着。

    见到徐仙儿来,两徒弟是又高兴又担忧。

    徐仙儿有多不爱出门,她们很清楚,这时她来总感觉有些事情要发生。

    不过,担心也不能说出来。

    徐仙儿瞧了她们状态不错,安抚了几句,很快就离开了布庄,离开了韶安府。

    她预备先赶到九山府去,帮蒋丞稷搅乱一池春水。

    比着稍早于蒋丞稷预定火烧南江渡的时间,徐仙儿选了九山府另一边的官署区域,再当了一回江洋大盗。

    城里只要带了官印、军印的地方,银库、粮店、布庄……她都扫了一遍,隐身作案,让九山府的守军根本不知道如何抓人。

    她现在的空间已经大得可以放下几座城了。

    徐仙儿特地去逛了兵器营、马场,劫光刀枪、马匹,也是降低敌方战斗力的好办法。

    当南江渡起有火光,她趁乱驾马回韶安府。

    不出意外,蒋丞稷的击战奏效了。

    先锋军引出追击,虽然延平军没有追来三万军,但也有两万。

    用八千死伤换灭敌两万,似乎是不错的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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