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被打了一巴掌
茗朝末年。
数九的天,冷得吓人,雪花飘飘扬扬的落下,不一会儿,就把地铺成了银白色,万籁俱寂,所有人都窝在家里猫冬,就连村子里的狗都安静了下来。只有远处有几户人家零星的闪着灯。
忽然,一声凄厉的嚎叫打破了寂静的村庄,一个穿着带大襟蓝粗布夹袄的老妇薅着一个年轻妇人的头发,一遍哭嚎着:“哎吆喂!你是想要烫死我吗?天杀的,快来看看,媳妇虐待婆婆了,可怜我丈夫早逝,儿子战死沙场,连个后都没留下啊!到老了还要被媳妇虐待!我不活了!没天理了!”
年轻妇人被人扯着头发,头皮青筋暴起,却不吭一声。
突然,老妇腾出一只手,把滚烫的热水夹杂着草药的枝叶和根茎泼到了年轻妇人的脸上,年轻妇人脸上顿时全是草药渣,狼狈不堪的她甚至不敢擦一下,热水蒸腾着热气顺着头发滴下,打湿了年轻妇人破旧的打着补丁的带大襟粗布夹袄上,破旧的夹袄已经被补的看不出本来面目,水滴滴答答的落在了地上,原本泥泞的土地顿时溅起一堆泥点。
似乎还是不够解气,老妇又一把薅住了年轻妇人的头发,厉声质问;“叶知秋,你是不是想烫死我,得亏我两条腿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知道烫,以前没感觉,不知道被你折磨了多少次,现在才发现你居然这么恶毒,说是帮我泡脚,拿了一堆烂树叶过来,谁知道那里有没有下毒?”
年轻妇人对这波举动已经习以为常,却还是辩解道:“这是爹爹帮您配的草药,促进血液循环的,爹爹说,要热热的水泡脚,药性进入身体里,双腿慢慢就会恢复知觉。”
老妇听到这话,怒气更甚,一巴掌扇在了叶知秋的脸上:“就是你克死我儿子,现在还克得我瘫痪,你还好意思邀功!要不是你,我们全家和和美美的!你个丧门星,滚!”
叶知秋不敢再申辩,战战兢兢的端起了沉重的木盆,艰难的离开了屋子。原先泼在身上的热水早已凉透,一出门,遇到冷风,直接冻成了冰碴。冻的叶知秋打了个冷颤。
饶是这样,叶知秋也不敢怠慢,只见她飞快的跑到灶间,点了两根干柴放进了灶膛里,又在大水缸里舀了两瓢清水,生起了火。
微弱的火光缓缓升起,驱散了身上的寒意,她拢了拢原本单薄破旧的衣服,又就着灶膛里的火光熏了熏冻的发硬的手,随着热水沸腾而起,叶知秋拿起硕大的铁勺,舀了两勺水,又倒进了厚重的木盆里,随后转身出去又重新拿了包草药,撒了进去。
紧接着,拿手试了试水温,感觉不那么烫了,才又端进了房间。
这次,婆婆周氏没有再发火,而是配合的泡了脚,叶知秋轻轻的长出了一口气。只见她拿起干净的帕子,帮婆婆细细的擦干脚上和腿上的水渍,又扶着婆婆躺了下去,配合着她专属的按摩手法,轻柔却又不失技巧的帮周氏按摩瘫痪的双腿,或许是药力的作用,周氏慢慢的闭上了眼。
叶知秋帮周氏轻轻的盖上了被子,吹灭了油灯,关门离开。
灶间的铁锅里还剩了一点点水,火还没熄灭,叶知秋又拿了一个木盆,在木盆里舀了一勺水,把冻得发麻的脚放进了木盆里。
就着灶膛里的火,叶知秋恬静淡雅的脸上,巴掌印清晰可见。婆婆那一巴掌打的太重,一边脸已经高高的隆起。叶知秋拿手轻轻碰了一下,顿时疼得呲牙咧嘴。
叶知秋顾不得其他,飞快的倒了洗脚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说是房间,倒不如说是间柴房。房子是用茅草搭的,一点点大,里面只放了一张床,其他再没了。和主屋亮堂堂的三间砖瓦房相比,她的房间就像是个异类,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
她在床底翻出了一个小铁盒,小心翼翼的挖出一点药膏,就着月色,抹在了自己脸上。清凉的药膏舒缓了自己脸上的肿胀感,她这才和衣而眠。婆婆半夜要起夜,睡得太死,会被婆婆骂的。
被子是不用想了,婆婆是舍不得给她用的。家里的被子,只配婆婆和她的一儿一女盖,至于她,用婆婆的话来说,一个克死我儿子的丧门星,还好意思要被子盖?
茅草屋四面透风,根本不暖和,四周的冷风呼呼刮,即使泡了脚,也冷得骇人。叶知秋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好不容易合了眼,婆婆周氏在上房的骂声已经传了过来:“该死的小娼妇,你是想憋死老娘吗?天杀的!当初我儿战死,就应该拉你过去陪葬,天生的贱种!你怎么不去死?或者祸害我们这一大家子?”
叶知秋一骨碌从茅草搭成的床上爬了起来,不敢拢一下粘着茅草的头发,急急去了上房。
上房里,周氏的骂声还在继续:“老娘要起夜,赶紧把夜壶拿过来!你个下贱的小娼妇,就会躲懒。老天怎么不下个雷劈死你?让你这么祸害我们家。”
叶知秋拿了夜壶,伺候婆婆解了手,又替婆婆拢了拢被子,正准备出门,婆婆就又来了:“去把柴劈了!把水打了,然后去做饭!别想给老娘偷懒,要不是你克死我儿子,我儿子也不会死,战场那么乱,怎么能连个尸首都找不到呢?”
似是触发了伤心事,周氏竟真的呜呜的哭了起来,哭的越来越伤心。
叶知秋无奈,也却也不敢劝,劝了会挨打的。她出了上房,望着黑布隆冬的天,轻轻叹了口气。
她拿了扫帚,先是把院子里的积雪扫了一条路,然后背着柴刀上了山。家里早就没柴了,只得上山去砍。米和面也没多少了,怕是撑不到明年春天,现在家里的处境,岌岌可危,如果不是娘家一而再再而三的贴补,怕是连今年冬天都过不下去。
公公江大山在世时,家里条件还不错,公公是个猎户,时不时在山上捕点山鸡,野兔什么的。婆婆周小巧又是个会过日子的,家里又种了粮,虽然算不上大富大贵,倒也还算殷实。隔十天半月,还能沾点荤腥。
后来,公公那年去打猎,遇上了熊瞎子,再也没回来。直到十天后,村里有人在山坳间,捡到了一只公公的鞋子。后来,家里就再也没见过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