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解毒
此刻，内心纠结的不止年轻的女尼，还有年迈的老人。
老面具木头站在街角的黑暗中，手中的灯笼早已熄灭，没看见没有一点光。他就这样静静站在黑暗中，看着远处同样身处黑暗中的两人，许久，终是轻叹一声，然后缓缓从黑暗中走到了虽然暗淡，但总归还有些光亮的月光下。
老木头没有刻意压低脚步，所以当他靠近时，年轻女尼也是立刻发现了他，于是立即摆出了一副防御的架势。
老木头装作没看见似的，他微笑着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啊？这大风大雨的寒秋，为什么坐在我家门口呢？”说着的同时，还颤巍巍的打开了木门上的老锁走了进去。
女尼放下了戒备，急上几步来到老木头身前，合十拜道:“劳烦老施主，这有位施主受了重伤，如今即将去世，只求老施主能收留他片刻，也避免了他在离世前再受这些个凄风苦雨。”
老木头虚扶了一下，将女尼扶起后说道：“小师傅客气了，就怕你们嫌弃小老儿的房子破旧。快请进来吧！”说着，他便是主动扶起马英杰，领先走进屋里。
年轻女尼在门口犹豫了一下，思索片刻之后终于也还是抬步走了进去。
进到屋里，老木头把马英杰放进了自己的躺椅里，然后忙勾旺炉火，同时将一个铺着薄薄一层灰的水壶拿出来，清洗干净后放在了炉子上。
“小师傅，小老儿我一般渴了都是喝酒，好久没用这水壶了，还请别介意。”
年轻女尼道:“谢谢施主，这就很好了。”说完，便又低头垂目念起经来。
老木头见此也没去打扰，提着自己的酒葫芦找了个矮凳，便坐下喝起酒来。
片刻后，有些微醺的老木头突然间清醒过来，他挥手熄灭了油灯，然后侧耳倾听着屋外的风声。又是过了片刻，几道极轻微的衣襟猎猎声从木屋外一闪而过，来回盘桓了好几次才离开。
待到好久之后，老木头确认追过来的人已经离开，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突然，原本安静的打坐休息的女尼开口说道:“老施主莫要紧张，他们已经离开了。”
老木头意识到自己挥袖灭灯的举动让自己露馅儿了，在那么一瞬间，他动了杀心。
“为何自己要这么多事救他们，难道真要为了他们放弃用二十年才换来的平静生活？如果现在杀了他们，应该能够瞒得住吧？”
许多的问题在这一瞬间从老木头的脑袋中一闪而过。但当他看到女尼那清新秀雅的脸上平淡而释然的表情，浑身若隐若现的杀气顿时消散于无形。
“你的朋友快要死了。”老木头看着气若游丝的马英杰说道。
“嗯!”女尼轻声应道，听不出任何情绪。
“你不想救他？”老木头问道。
“我救不了他!”女尼道。
“你为什么不去找人帮忙？”老木头接着问道。
“我不知道能找谁!”女尼道。
“于是你就让他这般自生自灭？”老木头有些惊讶的道。
女尼合十淡淡说道：“天下无常坚固，人爱乐生死，生死无常，无妄心生自在。”
老木头摇了摇头，轻叹道：“小师傅修为高深，老丈难以参悟。”
正在此时，昏迷许久的马英杰哼了几声，随后悠悠睁开了眼。
他先是打量了一下四周，然后警惕的看向老木头。
老木头此时似乎都已经释怀，目光中精芒消散，只留平和淡然。
“你醒啦，我是这镇上的更夫，是这位小师傅救你到我家来的。”
马英杰看向年轻女尼，见女尼示意此处没有危险，他轻轻松了一口气，随后虚弱的道:“悟清小师傅，你说受故人所托，敢问是我哪位故人，他让你给我带了什么话呢？”
“我是受我师父所托，她说如果见你喜乐安康，便要我不做打扰。但如果你依旧未能脱离江湖，就劳烦你去少林一趟，找到少林一位名叫明悟的高僧，告诉他上善大师暗度陈仓，他便知晓其中缘由。然后你便可同明悟法师一同回你终究要回去的地方。”
“你师父是谁，她也认识明悟大师？他可认识李胤？我终究要回去的地方是哪儿啊？”马英杰听得云里雾里，疑惑重重，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悟清微微摇了摇头，说道：“我师父只是恒山派的一个普通的女尼，名叫静彤。想要见到你的故人一定需要按师父的话做才行，我也不知道是谁，更不认识什么李胤。而且现在您毒入肺腑已时日无多，何必苦苦纠缠过往，菩萨说过，放下便得自在。阿弥陀佛!”
马英杰见女尼悟清不似说谎，知道她也不过只是个传话之人，只得无奈的一声叹息，随后便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只是，马英杰和悟清都没看到，一旁再次爆发出炯炯神光的苍老的双眼。
“哎，你们这些武林中人啊，总是要生要死的。要知道，人生一辈子看着很长，但到了我这般年纪你们便会知道，一辈子其实很短。这么短的时间，我们终其一生也认识不到这世间的万分之一，享受不到这世间事物的亿分之一。就这样你们却还要不断浪费那么多的时间在无谓的事情上。难道好好吃一顿饭不比要死要活的好？”老木头一边念叨着，一边在墙角的木柜中一阵翻腾，找出一堆晒干的草药，然后又在其中挑挑拣拣，选了十来种出来，全部剁碎了后与糯米混合着放在炉子上煮着。
随后他又说道:“我看这位兄弟面色紫黑，这是寒毒侵体的征兆。我这有个食疗的药方子，以前乡下人下水田多了，受了寒气，都是用这方子吃好的。不管有没有用，你也试一试，实在不行，便权当是祭了五脏庙。”
待到药粥煮好之后，老木头盛了一碗，悟清见老木头一个人忙活了半天，实在过意不去，忙接过了粥碗来喂马英杰。
一碗热粥下肚，马英杰感觉腹中像是有一团火燃烧了起来，热气瞬间将四肢百骸的寒毒给冲散了不少。一直因痛苦而紧绷的脸瞬间舒展开来，不由得舒服得呻吟一声，肉眼可见的一股寒气从嘴中吐了出来。
悟清见状不由得大喜，连忙又给马英杰喂了一些，直到后来马英杰舒服得沉沉睡了过去，他脸上的紫黑已有些消散的迹象。
悟清看向老木头，老木头连忙摆了摆手，说道：“先别谢我，这药粥只是暂时压制了他体内的毒，想要解除，还得先找到一个人，只有和他联手，我才能够帮他完全解了这九幽断魂的剧毒。”
悟清急忙道：“需要找到谁？”
老木头道：“皙凤山，落英谷，魔医韩铁成。”
悟清听后满脸都是惊讶之色。
“竟然是他！？他可是昔年魔教教徒。如若不是当年他虽身在魔教，却也治好不少正派人士，又答应退隐江湖，终身再不行医治病，这才被正道放过。他怎么可能会出手治马大侠的伤。”说着说着，悟清便又失去了信心。
“别人他也许可以不治，但这次这个人他却不得不治。”老木头说道。
“为何？难道他是马大哥的朋友？”悟清道。
“他和你马大哥是不是朋友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欠你马大哥的叔叔，他刚刚还在叫唤的人~李胤的一个天大的人情。”老木头缓缓说道。而当他说起这些时，他的目光飘忽，仿佛又再次回到了二十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