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代散曲 四
周德清
周德清（生卒年不详），号挺斋，江西高安人，北宋词人周邦彦之后。据《中原音韵·后序》，有“予作乐府三十年”之语，后序作于泰定甲子（1324），则德清生年当不迟于1280年。虞集盛称他“工乐府，善音律”。有感于当时北曲创作格律上的混乱，著《中原音韵》一书，总结了北曲用字、用韵等格式上的规律，为散曲创作做出了有益的贡献。他创作的散曲也较多，语多工丽，琐非复初誉为“不惟江南，实当时之独步也”，虽不免过分，但也说明他在当时有较大影响。惜大部分已散失，仅存小令三十一首，套数三套。
小令
正宫·塞鸿秋[1]
浔阳即景[2]
长江万里白如练，淮山数点青如澱[3]，江帆几片疾如箭，山泉千尺飞如电。晚云都变露，新月初学扇，塞鸿一字来如线[4]。
写浔阳所见景物，辽远开阔。全篇以工巧的比喻与排叠的句法组成，艺术上自成风格。
中吕·满庭芳
看岳王传
披文握武[5]，建中兴庙宇[6]，载青史图书[7]。功成却被权臣妒，正落奸谋[8]。闪杀人望旌节中原士夫，误杀人弃丘陵南渡銮舆[9]。钱塘路[10]，愁风怨雨，长是洒西湖。
这是一首读《岳飞传》引起的咏史曲，对宋室南渡、岳飞抗金被害，表现了很大的悲愤，写得深挚感人。
中吕·喜春来
秋思
千山落叶岩岩瘦[11]，百结柔肠寸寸愁。有人独倚晚妆楼。楼外柳，眉叶不禁秋[12]。
这首曲写思妇秋晚倚楼，见肃杀之景而引起愁思，写得委婉含蓄。
双调·折桂令
倚蓬窗无语嗟呀[13]，七件儿全无[14]，做甚么人家。柴似灵芝，油如甘露，米若丹砂[15]。酱瓮儿恰才梦撒[16]，盐瓶儿又告消乏。茶也无多，醋也无多，七件事尚且艰难，怎生教我折柳攀花[17]。
这首曲自述家境的贫困，可见元代下层文人生活的一斑。以“开门七件事”逐一铺叙，形式通俗而颇见巧思。
[1] 塞鸿秋：〔正宫〕曲调。句式：七七七七、五五七，共七句六韵（第五句不用韵），宜多用偶句。
[2] 浔阳：今江西九江。
[3] 淮山：指淮河流域的远山。澱，青色染料，同靛。
[4] 塞鸿：从边塞飞来的鸿。
[5] 披文握武：即读书史，掌兵权。指岳飞兼有文武之才。
[6] 建中兴庙宇：建立了中兴的事业。庙宇，指宗庙社稷。
[7] 载青史图书：指岳飞抗金事迹被载入史册。古代以青竹简记事，后因称史册为青史。
[8] “功成却被权臣妒”二句：宋高宗绍兴十年（1140），岳飞大破金兵于朱仙镇，本欲指日渡河，收复失地，但当时主和派秦桧为相，一日以十二道金牌召岳飞还朝，并与万俟卨等勾结，诬陷岳飞入狱。
[9] “闪杀人望旌节中原士夫”二句：意说南宋的统治者抛弃了中原南渡，害得那里的人民日夜盼望恢复。靖康元年（1126），金兵攻陷汴京，掳徽、钦二帝北去，宋高宗赵构仓惶南渡，建立南宋政权，此指其事。闪杀人，害死人。旌节，朝廷使臣所持的符节。士夫，泛指人民。丘陵，指祖宗陵墓。銮舆，天子的车驾，代指天子。
[10] 钱塘路：指临安（今杭州）。临安古名钱塘。
[11] 岩岩瘦：即瘦岩岩，瘦削的样子。
[12] 眉叶：指像眉毛一样细长的柳叶。
[13] 蓬窗：茅舍之窗。嗟呀：叹息。
[14] 七件儿：俗以柴、米、油、盐、酱、醋、茶，为“开门七件事”。
[15] “柴似灵芝”三句：指柴、油、米价都很贵。灵芝、甘露、丹砂，都是人们所说的仙物，名贵异常。
[16] 梦撒：又作孟撒，与下句的“消乏”同义，即缺乏之意。
[17] 折柳攀花：本指狎妓，这里指过优游写意的生活。
贯云石
贯云石（1286——1324），原名小云石海涯，号酸斋，又号芦花道人，维吾尔族人。初袭父官，为两淮万户府达鲁花赤；仁宗时拜翰林侍读学士、中奉大夫，知制诰，同修国史。后称疾归隐江南，年三十九卒。
云石出身将门，少年时能腾身上马，运槊生风。后弃武就文，从姚燧学。诗、文、书法皆有可观。他是元后期著名散曲作家，与徐再思（甜斋）齐名，并有唱和，后人收辑他们的作品为《酸甜乐府》。现存小令七十多首，套数八套，内容多描摹湖山风月，抒写诗酒生涯，反映他逃避政治风波的心情；还有不少儿女风情之作。笔调俊快，风格豪放，艺术上成就较高。
小令
正宫·塞鸿秋
代人作
战西风几点宾鸿至[1]，感起我南朝千古伤心事。展花笺欲写几句知心事，空教我停霜毫半晌无才思。往常得兴时[2]，一扫无瑕疵[3]。今日个病厌厌刚写下两个相思字[4]。
北宋灭亡后，由宋入金的吴激《人月圆》词：“南朝千古伤心事，犹唱后庭花。旧时王谢，当前燕子，飞向谁家。”传诵一时。此曲借吴激词起兴，显然是从前代的亡国联想到元朝的现实情势，也正在一步步走向败亡。结处借儿女相思，表现他的忧国忧君，是“以儿女喻君臣”的传统写法。
中吕·红绣鞋
挨着靠着云窗同坐，偎着抱着月枕双歌。听着数着愁着怕着早四更过。四更过情未足，情未足夜如梭[5]。天哪，更闰一更儿妨甚么[6]！
这首曲写男女欢会时的景况、心理很大胆，为诗词所未见。用词通俗和运用重叠、顶真等民歌惯用的手法，使它显出特殊的风味。
双调·清江引
弃微名去来心快哉[7]，一笑白云外。知音三五人[8]，痛饮何妨碍？醉袍袖舞嫌天地窄。
原作共三首，都写弃官归隐的乐趣。这里选第一首，描写从功名利禄中解放出来的愉快心情。笔调十分豪纵。
前调
惜别
若还与他相见时，道个真传示[9]。不是不修书，不是无才思，绕清江买不得天样纸。
用买不到天样大的纸这一夸张手法，来说明相思之情的难以写尽，颇见巧思。
双调·落梅风
新秋至，人乍别，顺长江水流残月。悠悠画船东去也，这思量起头儿一夜。
这首曲写别后第一夜的相思滋味。看到“残月”顺着江水流去，说明他一夜无寐，思绪万千。
[1] 战西风：迎着西风。宾鸿：鸿雁是候鸟，《礼记·月令》有“鸿雁来宾”的话，说它像来宾一样秋去春来（在南方则春去秋来）。
[2] 得兴时：有兴致时。
[3] 一扫无瑕疵：一挥笔就写好了。
[4] 刚：只。
[5] 夜如梭：指光阴过得像穿梭一样的快。
[6] 闰：添，增加。
[7] 去来：就是去，指辞官归去。来是语助词，无义。
[8] 知音：相互了解很深的朋友。
[9] 真传示：真实情况的传达，真消息。
徐再思
徐再思（生卒年不详），字德可，嘉兴（今浙江嘉兴）人。好吃糖食，故号甜斋。曾为嘉兴路吏。从他的〔折桂令〕《钱子云赴都》看，到明初尚在世。散曲与贯云石（酸斋）齐名，后人因辑两家作品为《酸甜乐府》。现存小令一百〇三首，擅于即景抒怀及闺怨闺情之作，与酸斋风格有某些相近之处，但豪放不及酸斋，而清丽则过之。
小令
南吕·阅金经
春
紫燕寻旧垒[1]，翠鸳栖暖沙，一处处绿杨堪系马。他，问前村沽酒家。秋千下，粉墙边红杏花[2]。
在明媚的春景中，写游人的沽酒和少女的秋千戏，生趣盎然。
中吕·喜春来
皇亭晚泊[3]
水深水浅东西涧，云去云来远近山，秋风征棹钓鱼滩。烟树晚，茅舍两三间。
这首曲写秋晚泊舟皇亭所见，景物疏淡，像一幅水墨画。
双调·沉醉东风
春情
一自多才间阔[4]，几时盼得成合？今日个猛见他门前过，待唤着怕人瞧科[5]。我这里高唱当时水调歌[6]，要识得声音是我！
这首曲写女主人公看到心上人在门前经过，想叫又不敢叫，忽然灵机一动，唱起了当日常唱的歌曲来打动他。心理刻画细腻，描写饶有风趣。
双调·折桂令
姑苏台[7]
荒台谁唤姑苏？兵渡西兴，祸起东吴[8]。切齿仇冤，捧心钩饵[9]，尝胆权谋[10]。三千尺侵云粪土[11]，十万家泣血膏腴[12]。日月居诸，台殿丘墟[13]；何似灵岩[14]，山色如初。
这首曲写吴王夫差因胜利而骄奢淫逸，建姑苏台，拥西施取乐，终为越国所灭，使千万人民膏血建成的台殿化为粪土，有借古讽今之意。一结以灵岩山色的万古长存作对比，更衬托出封建帝王享乐的不长。
中吕·普天乐
垂虹夜月
玉华寒，冰壶冻。云间玉兔，水面苍龙[15]。酒一樽，琴三弄[16]，唤起凌波仙人梦[17]，倚阑干满面天风。楼台远近，乾坤表里，江汉西东[18]。
这是作者《吴江八景》中的一首。写垂虹桥上的月夜，清景无限，幽兴满怀，境界开阔。“唤起凌波仙人梦”的想象，尤富于浪漫色彩。
双调·清江引
相思
相思有如少债的，每日相催逼[19]。常挑着一担愁，准不了三分利[20]。这本钱见他时才算得[21]。
这首曲用具体的比喻来写抽象的相思，构思颇为新颖。语言全用口语，去尽诗词痕迹。
双调·水仙子
夜雨
一声梧叶一声秋，一点芭蕉一点愁，三更归梦三更后。落灯花棋未收[22]，叹新丰孤馆人留[23]。枕上十年事[24]，江南二老忧[25]，都到心头。
这首曲写作客他乡，夜闻雨声而感怀身世，思念双亲，不胜伤感。情景相生，声调流美，特别是起首的三句鼎足对。
[1] 旧垒：旧巢。
[2] 粉墙边红杏花：叶绍翁《游园不值》诗：“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此化用其意。
[3] 皇亭：疑皋亭之讹，皋亭在杭州西北。
[4] 多才：指所爱的人。间阔：久别。
[5] 瞧科：看见。科，元剧术语，表示人物的动作或情态。
[6] 水调歌：古乐府曲，隋炀帝时所制，声韵怨切。
[7] 姑苏台：《越绝书》：“吴王夫差破越，越进西施，吴王筑姑苏台，五年乃成，高二百丈。”台在苏州胥门外姑苏山上。
[8] “兵渡西兴”二句：指吴王夫差出兵伐越，军队从西兴（今浙江萧山县西北）渡江，直取会稽（今浙江绍兴）。
[9] 捧心钩饵：指越王勾践献西施以腐蚀吴王。捧心，据说西施有心痛病，常以手捧心而颦眉，姿态很美。
[10] 尝胆权谋：指越王勾践战败归国后，矢志复仇，“悬胆于户，出入尝之。”（见《吴越春秋》）
[11] 三千尺侵云粪土：指越王勾践起兵灭吴，姑苏台等高耸云霄的宫殿毁于一旦。
[12] 十万家泣血膏腴：意说姑苏台等宫殿的兴建，耗费了千万人民的膏血。
[13] “日月居诸”二句：指随着光阴的流逝，高台宫殿变成了废墟。《诗经·邶风·日月》：“日居月诸，照临下土。”居、诸均叹词。
[14] 灵岩：山名，在吴县木渎镇西北，山上有灵岩寺，相传即吴时馆娃宫遗址。
[15] “玉华寒”四句：写月光照在垂虹桥上。玉华，指月亮的光华。冰壶，指清冷的吴江。云间玉兔，指月亮。水面苍龙，指吴江上的垂虹桥。
[16] 三弄：三支曲子。
[17] 凌波仙人梦：曹植《洛神赋》中说他曾于洛川边梦见洛水女神，凌波微步而来。
[18] “乾坤表里”二句：形容江面境界的开阔。
[19] “相思有如少债的”二句：患了相思的人就像欠了债的人一样，每日被人催逼。少债的，欠债的人。
[20] “常挑着一担愁”二句：意说整天发愁也消除不了相思。准，抵。
[21] 这本钱见他时才算得：意说只有见了心上人才还清相思的债。
[22] 灯花：油灯上结成花形的馀烬。
[23] 叹新丰孤馆人留：用马周被困新丰事，感叹自己淹滞他乡。马周事见钱霖〔般涉调·哨遍〕注〔22〕。
[24] 枕上十年事：在枕上回忆十年的往事。
[25] 二老：指父母。
曹德
曹德（生卒年不详），字明善，松江人。曾官衢州路吏，山东宪吏，与薛昂夫、任昱有唱和。现存小令十八首。《录鬼簿》说他“华丽自然，不在小山之下”。
小令
双调·清江引（二首选一）
长门柳丝千万缕[1]，总是伤心树。行人折嫩条，燕子衔轻絮，都不由凤城春做主[2]。
原作共两首。据《辍耕录》载：“太师伯颜擅权之日，剡王彻彻都、高昌王帖木儿不花，皆以无罪杀。山东宪吏曹明善时在都下，作〔岷江绿〕（即〔清江引〕）二曲以风之，大书揭于午门之上。伯颜怒，令左右暗察得实，肖形捕之。明善出避吴中一僧舍。居数年，伯颜事败，方再入京。”说明这是为讽刺伯颜而作的，而且引起了一场政治风波。这里选的是第二首，曲中以长门柳丝的任人攀折，暗喻大臣的被害；以凤城春的做不得主，暗喻皇帝的无权；写得还是比较隐蔽的。
[1] 长门：汉宫名，汉武帝陈皇后失宠曾居此。
[2] 凤城：相传秦穆公女弄玉吹箫，凤降其城，因号丹凤城。后世因称京城为凤城。
真氏
真氏，名字与生卒年均不详，建宁（今福建建瓯）人，歌妓。存小令一首。
小令
仙吕·解三酲
奴本是明珠擎掌[1]，怎生的流落平康[2]！对人前乔做作娇模样，背地里泪千行。三春南国怜飘荡，一事东风没主张。添悲怆，那里有珍珠十斛，来赎云娘[3]！
《辍耕录》卷二十二“玉堂嫁妓”条，记姚燧在玉堂设宴时，见歌妓真氏向他泣诉身世，自称是名儒真德秀的后人，流落娼家。姚燧因替她赎身改嫁。此曲不见《辍耕录》，据吴梅《顾曲麈谈》转录，疑后来好事者所为。曲词写妓女痛苦生活，真切动人，因为选录。
[1] 明珠擎掌：即掌上明珠之意。
[2] 平康：唐代长安平康里，即北里，为歌妓聚居之处，后世因用作妓院的代称。
[3] 云娘：唐人传奇《裴航》载：秀才裴航在蓝桥驿遇仙女云英求婚，云英母说：“欲娶云英，须以玉杵臼为聘，为捣药百日乃可。”后航终求得玉杵臼捣药百日，娶云英而仙去。唐宋以来称青年女子为娘子，故这里称云英为云娘，借以自喻。
景元启
景元启，一作杲元启，生平不详。现存小令十五首，套数一套，多勾栏调笑之作。
小令
双调·殿前欢
梅花
月如牙，早庭前疏影印窗纱。逃禅老笔应难画[1]，别样清佳。据胡床再看咱[2]。山妻骂：“为甚情牵挂？”大都来梅花是我，我是梅花。
这首曲写诗人对着月下的梅花出神，深被它那“别样清佳”的幽姿所吸引，以致为妻子责怪，以为他牵挂窗外什么人；不知他沉醉在艺术创作中，已达到物我一体的境界了。写得很有风趣。末二句既是颂梅，也是颂人，着眼点是清高的品格。
[1] 逃禅老笔：指作者自己的笔。逃禅，以信奉佛教来避世。禅是佛教的一个宗派。
[2] 胡床：即交椅。见张可久〔南吕·一枝花〕《湖上晚归》注〔8〕。
查德卿
查德卿，生平不详。现存小令二十二首，内容多歌颂高隐，谴责宦途，作风比较泼辣。
小令
仙吕·寄生草
感叹
姜太公贱卖了磻溪岸[1]，韩元帅命博得拜将坛[2]，羡傅说守定岩前版[3]，叹灵辄吃了桑间饭[4]，劝豫让吐出喉中炭[5]。如今凌烟阁一层一个鬼门关[6]，长安道一步一个连云栈[7]！
借评说历史人物否定出仕和为统治阶级卖命，末二句感慨深沉，语尤警策。
[1] 姜太公贱卖了磻溪岸：意说姜太公离开磻溪去做官很不值得。姜太公事参看王和卿〔拨不断〕《大鱼》注〔5〕。磻溪，在今陕西宝鸡市东南。
[2] 韩元帅命博得拜将坛：指韩信被汉王刘邦筑坛拜将，后又被杀死。参看马致远〔折桂令〕《叹世》注〔5〕。
[3] 羡傅说守定岩前版：意说傅说要是不出仕才是值得羡慕的。傅说，殷高宗时贤相，传说他曾隐于傅岩（今山西平陆县），当地有涧水坏道，傅说用版把水道筑好，以供食用。后来殷高宗梦见他，召他为相。版，筑墙用的板。
[4] 叹灵辄吃了桑间饭：意说灵辄不该受赵宣子之恩而为他卖命。据《左传·宣公二年》载：晋灵公的大夫赵宣子到首阳山打猎，在桑阴中休息时，见到饥饿的灵辄，便赐给他饭食，还让他带回去给母亲吃。后来晋灵公想刺杀赵宣子，灵辄是伏兵之一，他却倒戈救了宣子。
[5] 劝豫让吐出喉中炭：意说豫让不值得为智伯卖命。豫让，战国时晋人，事智伯，甚被尊宠，智伯为赵襄子所灭，豫让全身涂漆为癞，吞炭为哑，使人认不出来，准备行刺赵襄子，为智伯报仇，后事败为襄子所获。
[6] 凌烟阁：唐代殿阁，唐太宗曾将二十四位功臣的画像悬挂其中。
[7] 长安道一步一个连云栈：形容仕途险恶。连云栈，见张养浩〔朝天子〕《退隐》注〔3〕。
吴西逸
吴西逸，生平不详。现存小令四十七首，擅于写景和抒闲适之情。
小令
越调·天净沙
闲题（四首选一）
长江万里归帆，西风几度阳关[1]，依旧红尘满眼。夕阳新雁，此情时拍阑干[2]。
原作共四首，都写夕阳西下时江关萧瑟景象，抒发旅愁离恨。这首写客中作客，江上归来，恼恨西风新雁时，犹淹滞他乡，故“时拍阑干”，以抒抑郁愤懑之气。
[1] 西风几度阳关：意说西风萧飒时仍不断出门作客。阳关，地名，在今甘肃敦煌县西南。王维《送元二使安西》诗：“西出阳关无故人。”
[2] 此情时拍阑干：这句表现自己的满腹牢骚。辛弃疾〔水龙吟〕《登建康赏心亭》：“把吴钩看了，阑干拍遍，无人会，登临意。”
张鸣善
张鸣善（生卒年不详），名择，号顽老子，山西平阳（今临汾）人，家于湖南，流寓扬州，曾官宣慰司令史。著《英华集》及杂剧三种，今俱不存。散曲现存小令十三首，套数二套。
小令
中吕·普天乐
嘲西席[1]
讲诗书，习功课。爷娘行孝顺[2]，兄弟行谦和。为臣要尽忠，与朋友休言过[3]。养性终朝端然坐，免教人笑俺风魔。先生道学生琢磨[4]，学生道先生絮聒[5]，馆东道不识字由他[6]。
这首曲嘲讽教馆先生的迂腐说教，不但学生嫌他啰嗦，连家长都不认真对待，行文极有风趣。
双调·水仙子
讥时
铺眉苫眼早三公[7]，裸袖揎拳享万钟[8]，胡言乱语成时用[9]。大纲来都是哄[10]！说英雄谁是英雄？五眼鸡岐山鸣凤[11]，两头蛇南阳卧龙[12]，三脚猫渭水非熊[13]。
作者直言不讳地把黑白颠倒、贤愚莫辨的丑恶现实揭露得十分深刻，把当朝权贵骂得痛快淋漓。艺术上善于形容和巧譬，把意思表达得十分形象。末三句结合民间俗语与文人雅词，构成工整的鼎足对，是散曲中的警句。
[1] 西席：古人以坐西面东为客位，故对教书先生称西宾或西席。
[2] 行（háng航）：那边，面前。
[3] 休言过：不要说别人的过失。
[4] 先生道学生琢磨：老师告诉学生，要把上述道理好好体会。
[5] 絮聒：啰嗦。
[6] 馆东：书馆主人，学生家长。
[7] 铺眉苫眼早三公：意说装模作样的早已位至三公。铺眉苫（shàn善）眼，挤眉弄眼，装模作样。铺和苫都是覆盖的意思。三公，大司马、大司徒、大司空；这里泛指高官。
[8] 裸袖揎拳享万钟：意说会吵会闹的人享受万钟俸禄。裸袖揎（xuān宣）拳，捋起袖子，露出拳头，准备打架的样子。钟，古代量器，合六斛四斗。
[9] 成时用：适合当时之用，吃得开。
[10] 大纲来：大概，总之。哄：胡闹意，原误作烘，现改正。
[11] 五眼鸡岐山鸣凤：意为把五眼鸡当作岐山鸣凤。下二句句法同。五眼鸡，或作忤眼鸡、乌眼鸡，一种好斗的鸡。岐山鸣凤，传说周朝兴起时，有凤凰鸣于岐山。岐山在今陕西岐山县。
[12] 两头蛇：头部歧生的蛇，相传有剧毒。南阳卧龙：指诸葛亮。《三国志·蜀志·诸葛亮传》：“徐庶谓先主曰：‘诸葛孔明，卧龙也，将军宜枉驾顾之。’”南阳，在今河南省西南部。
[13] 三脚猫：俗指专会败事的人。渭水非熊：指吕尚。传说周文王出猎前占卜，有“非熊非罴，非龙非螭，霸王之辅”的话，接着就在渭水边遇到吕尚。（参阅王和卿〔拨不断〕《大鱼》注〔5〕。）
杨朝英
杨朝英（生卒年不详），号澹斋，山东青城人。曾编选元人散曲为《阳春白雪》及《太平乐府》二书。作品现存小令二十七首，多疏隽之作。
小令
双调·清江引
秋深最好是枫树叶，染透猩猩血。风酿楚天秋，霜浸吴江月。明日落红多去也。
写秋天深红的枫叶，背景开阔远大，而微有惜其好景不长、易得飘零之意。
双调·水仙子
雪晴天地一冰壶，竟往西湖探老逋[1]，骑驴踏雪溪桥路[2]。笑王维作画图[3]，拣梅花多处提壶。对酒看花笑，无钱当剑沽，醉倒在西湖。
这首曲写诗人湖上踏雪寻梅的豪情胜概，表现出元人以回归自然求得身心解脱的特征。
[1] 老逋：北宋诗人林逋隐居西湖孤山，他很喜欢梅花，在周围种了很多梅树。这里即以老逋代指梅。
[2] 骑驴踏雪溪桥路：指孟浩然踏雪寻梅事。见苏彦文〔越调·斗鹌鹑〕《冬景》套注〔12〕。
[3] 笑王维作画图：王维曾画《雪溪图》，故云。
王举之
王举之，生平不详，从现存散曲看，他是元代后期在杭州一带活动的作家，存小令二十三首。
小令
双调·折桂令
赠胡存善
问蛤蜊风致何如[1]？秀出乾坤，功在诗书。云叶轻盈，灵华纤腻，人物清癯[2]。采燕赵天然丽语，拾姚卢肘后明珠[3]，绝妙功夫。家住西湖[4]，名播东都[5]。
《录鬼簿》“胡正臣”条下说：正臣善唱词曲，“其子存善能继其志。《小山乐府》、仁卿《金缕新声》、瑞卿《诗酒馀音》，至于《群玉》、《丛珠》，裒集诸公所作，编次有伦……亦士林之翘楚也。”看来是个对散曲有特殊爱好的人。这首曲对胡的为人和散曲创作成就做了高度的赞美，写得活泼、风趣。
[1] 蛤（gé隔）蜊风致：比喻杂剧、散曲有着不同于正统诗文的特殊风味。蛤蜊，动物名，栖浅海沙中，肉可食。
[2] “云叶轻盈”三句：描写胡存善外貌清瘦，如叶之轻盈，如花之纤腻。
[3] “采燕赵天然丽语”二句：指胡存善作曲能广泛吸收各家所长。燕、赵，春秋时国名，在今河南、河北、山西一带，是杂剧、散曲的发源地，名剧作家关汉卿、王实甫、白仁甫、郑光祖等都是这一带人。姚、卢，指姚燧和卢挚，是当时影响较大的散曲作家。
[4] 家住西湖：据《录鬼簿》载，胡存善是杭州人。
[5] 东都：本指洛阳，这里借指汴京。
汪元亨
汪元亨（生卒年不详），号云林，别号临川佚老。元末饶州（今江西波阳）人。做过浙江省属吏，后徙居常熟。著杂剧三种，今已佚。散曲存《云林小令》百篇，几乎全是警世、归隐之作，风格疏放。
小令
正宫·醉太平
警世
憎苍蝇竞血，恶黑蚁争穴。急流中勇退是豪杰，不因循苟且[1]。叹乌衣一旦非王谢[2]，怕青山两岸分吴越[3]，厌红尘万丈混龙蛇[4]。老先生去也。
这首曲表示憎恶世人的争名夺利，要急流勇退，反映了作者对元代社会现实的失望。
[1] 因循苟且：照旧时样子得过且过。
[2] 叹乌衣一旦非王谢：嗟叹富贵转眼成空。乌衣，指乌衣巷，在南京，晋代王导、谢安等贵族均聚居于此，后来都衰落了。刘禹锡《乌衣巷》诗：“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3] 怕青山两岸分吴越：意说害怕争雄竞霸的争斗。春秋时吴越两国山水相接，经常发生战争，后来吴为越所灭。
[4] 厌红尘万丈混龙蛇：厌恶尘世的纷扰。红尘，指浑浊的社会。混龙蛇，贤愚相混。
杨维桢
杨维桢（1296——1370），字廉夫，浙江诸暨人。幼时父亲在铁崖山上筑楼，令其闭门读书，故自号铁崖。善吹铁笛，又号铁笛道人。泰定四年（1327）进士，曾任江西等处儒学提举，参加过辽、金、宋三史的编修。他是元代著名的诗人，诗作被称为铁崖体；古乐府的影响更大。有《铁崖先生古乐府》、《东维子文集》传世。
《全元散曲》根据《新编南九宫词》和王伯良《曲律》的记载，把〔夜行船〕一套定为杨维桢之作。从曲中对历史的熟悉谙练，笔法的挺拔、苍劲来看，它出于杨氏之手是可能的。
套数
双调·夜行船
吴宫吊古
〔夜行船〕霸业艰危，叹吴王端为、苎罗西子[1]。倾城处，装出捧心娇媚[2]。奢侈，玉液金茎，宝凤雕龙，银鱼丝鲙[3]。游戏，沉溺在翠红乡[4]，忘却卧薪滋味[5]。
〔前腔〕乘机，勾践雄徒，聚干戈要雪、会稽羞耻[6]。怀奸计，越赂私通伯嚭[7]。谁知，忠谏不听，剑赐属镂，灵胥空死[8]。狼狈，不想道请行成，北面称臣不许[9]。
〔斗蛤蟆〕堪悲，身国俱亡，把烟花山水，等闲无主。叹高台百尺[10]，顿遭烈炬。休觑，珠翠总劫灰，繁华只废基。动情的，尀耐范蠡扁舟，一片太湖烟水[11]。
〔前腔〕听启，槜李亭荒，更夫椒树老，浣花池废[12]。问铜沟明月，美人何处？春去，杨柳水殿攲[13]，芙蓉池馆摧。恼人意，只见绿树黄鹂，寂寂怨谁无语。
〔锦衣香〕馆娃宫[14]，荆榛蔽；响屧廊[15]，莓苔翳[16]。可惜剩水残山，断崖高寺，百花深处一僧归[17]。空遗旧迹，走狗斗鸡。想当年僭祭[18]，望郊台凄凉云树[19]，香水鸳鸯去[20]。酒城倾坠[21]，茫茫练渎[22]，无边秋水。
〔浆水令〕采莲泾红芳尽死[23]，越来溪吴歌惨凄[24]，宫中鹿走草萋萋[25]。黍离故墟[26]，过客伤悲。离宫废，谁避暑？琼姬墓冷苍烟蔽[27]。空园滴，空园滴，梧桐秋雨。台城上[28]，台城上，夜乌啼。
〔尾声〕越王百计吞吴地，归去层台高起，只今亦是鹧鸪飞处[29]。
这套曲是作者登苏州灵岩山，想起吴宫故迹，凭吊兴亡之作。作品前半概括吴越战争史事，指出吴王夫差因好色荒淫，不听忠谏，对越丧失警惕，终于“身国俱亡”，昔日繁华，一旦都尽，从而总结了吴越兴亡的历史教训。后半凭吊吴宫废迹，用感伤的语言，凄凉的情调，极力描写它的零落荒废，充分反映出这一段历史的悲剧性。最后说胜利的越王勾践也走上了骄奢亡国的道路，宫殿烟消云散，进一步深化了主题。
明·梁辰鱼《浣纱记·泛湖》一出戏文，整段借用了这套曲的〔锦衣香〕〔浆水令〕曲，可见它的艺术影响。
[1] “霸业艰危”三句：是说吴王夫差因宠爱西施而使霸业遭到失败。端为，只是为着。苎罗西子，指西施，据说她是苎罗山（在浙江诸暨县南）卖柴人之女。
[2] “倾城处”二句：写西施娇媚之态。倾城，形容女子的美丽。《汉书·外戚传》载李延年歌曰：“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捧心娇媚，见徐再思〔折桂令〕《姑苏台》注〔3〕。
[3] “奢侈”四句：写吴王夫差生活的奢侈。玉液，美酒。金茎，本是汉武帝金人承露盘的铜柱，这里借指珍贵的饮料。宝凤雕龙，疑指华丽的酒器。
[4] 翠红乡：即温柔乡，指女色。
[5] 忘却卧薪滋味：吴王夫差父阖闾为越王勾践所败，受伤身死，夫差矢志复仇，三年，终于破越，此指其事。卧薪尝胆本越王勾践事，这里借指吴王败越后就忘了以前艰苦的日子。
[6] “乘机”四句：指越王乘吴王骄奢之时，操练兵马，要雪会稽之耻。吴王击败越兵，困勾践于会稽（今浙江绍兴），见《史记·越王勾践世家》。
[7] “怀奸计”二句：指越王用财物收买吴太宰伯嚭，使之成为在吴国的内奸。
[8] “谁知”四句：指吴王不听相国伍子胥的忠谏，反而赐剑令他自杀。灵胥，即伍子胥，曾助吴王阖闾破楚，又助夫差败越。他自刎后，吴王令人把他的尸首抛在江里。相传每当江潮涨时，他的尸首就逐潮而来，故称为灵胥。属镂，夫差赐子胥自杀的剑名。
[9] “狼狈”三句：越败夫差，围吴王于姑苏山上。吴王请求北面称臣事越，越王不许，吴王遂自杀。
[10] 高台百尺：指姑苏台，见徐再思〔折桂令〕《姑苏台》注〔1〕。
[11] “动情的”三句：指范蠡助勾践灭吴后，认为他可以共患难，不可以共安乐，泛舟太湖而去。尀耐，原意为难耐，这里是说难得。
[12] “听启”四句：指昔日吴越争霸的地方已成废迹。槜李，在浙江嘉兴县南，勾践击败吴王阖闾处；最后吴王夫差又败于此。夫椒，在江苏吴县西南太湖中，夫差击败越王勾践处。
[13] 攲（qi七）：倾斜，这里指倒塌。
[14] 馆娃宫：见李泂〔双调·夜行船〕《送友归吴》注〔9〕。
[15] 响屧（xiè谢）廊：吴宫中廊名，相传以梓板铺地，西施穿屧走过则响，故名。屧，木底鞋。
[16] 翳（yì艺）：遮蔽。
[17] “断崖高寺”二句：指后人在吴宫旧址上建的灵岩寺。白居易《灵岩寺》诗：“馆娃宫畔千年寺，水阔云多客到稀。闻说春来更惆怅，百花深处一僧归。”
[18] 僭（jiàn建）祭：超越本分的祭祀。
[19] 郊台：天子祭天曰郊。郊台，指吴王祭天的台。
[20] 香水鸳鸯去：指香水溪的鸳鸯已远去了。香水溪，吴宫附近香山旁的一条小溪，相传吴王种香花于山上，花落时一片水香，并传西施曾在此洗浴。
[21] 酒城：在鱼城之西，原是吴郡的一个城。
[22] 练渎：灵岩附近的一条小河。
[23] 采莲泾：在今江苏吴县城内。
[24] 越来溪：在今江苏吴县西南，相传越兵由此溪入吴。
[25] 宫中鹿走：相传伍子胥谏吴王，吴王不听，他感慨地说：“臣今见麋鹿游姑苏之台也。”
[26] 黍离：《诗经·王风》有《黍离》篇。《诗序》说：“闵（悯）宗周也。周大夫行役至于宗周，过故宗庙宫室，尽为禾黍，闵周室之颠覆，徬徨不忍去而作诗。”这里借以叹吴国的衰亡。
[27] 琼姬墓：《吴郡志》：“阳山（今江苏吴县西）有琼姬墓，吴王女也。”
[28] 台城：三国吴的后苑城，在今江苏南京玄武湖侧。这里疑借指吴国禁城。
[29] “越王百计吞吴地”三句：李白《越中览古》诗：“越王勾践破吴归，义士还家尽锦衣。宫女如花满春殿，只今惟有鹧鸪飞。”意说越王也走上了骄奢亡国的道路。
倪瓒
倪瓒（1301——1374），字元镇，号云林，又号风月主人，江苏无锡人。家有清阁，多藏书籍、名画、古玩。元末疏散家财，浪迹于太湖、泖湖间，自称懒瓒。他性情高洁，爱作诗，精音律，尤善绘画，为“元四家”之一。诗文有《清阁集》。散曲现存小令十二首，多触景伤怀之作，风格雅淡，颇近于词。
小令
黄钟·人月圆
伤心莫问前朝事，重上越王台[1]。鹧鸪啼处[2]，东风草绿，残照花开。怅然孤啸，青山故国，乔木苍苔[3]。当时明月，依依素影，何处飞来？
这首曲是伤心宋亡之作。古代封建文人严夷夏之防，对元蒙的入主中原，总是耿耿于怀；加上民族压迫深重，所以直到元末，作者还写出这样一首低回感叹的作品。
[1] 越王台：在浙江绍兴西南会稽山上，相传越王勾践曾在此驻兵。
[2] 鹧鸪啼处：鹧鸪，鸟名，俗谓其啼声似“行不得也哥哥”。
[3] “怅然孤啸”三句：意说对着故国的青山和乔木、苍苔，独自长啸。啸，撮口发出长而清越的声音。故国，旧国，前朝。乔木，高大的树木。
施耐庵
施耐庵，元末江苏兴化人（一说钱塘人），一般认为他是《水浒传》的作者。
套数
北双调·新水令
秋江送别————赠鲁渊、刘亮[1]
〔新水令〕西窗一夜雨濛濛，把征人归心打动。五年随断梗，千里逐飘蓬。海上孤鸿，飞倦了这黄云陇。
〔驻马听〕落尽丹枫，莽莽长江烟水空。别情一种，江郎作赋赋难工[2]。柳丝不为系萍踪，茶铛要煮生花梦[3]。人懵懂，心窝醋味如潮涌。
〔沉醉东风〕经水驿三篙波绿，向山程一骑尘红。恨磨穿玉洗鱼[4]，怕唱彻琼箫凤。尽抱残茗碗诗筒。你向西来我向东，好倩个青山互送。
〔折桂令〕记当年邂逅相逢，玉树蒹葭，金菊芙蓉，应也声同[5]。花间啸月，竹里吟风。夜听经趋来鹿洞，朝学书换去鹅笼[6]。笑煞雕龙，愧煞雕虫。要论交白石三生，要惜别碧海千重。
〔沽美酒〕到今日，短檠前，倒碧筒；长铗里，掣青锋。更如意敲残王处仲[7]。唾壶痕，击成缝；蜡烛泪，滴来浓。
〔太平令〕便此后隔钱塘南北高峰，隔不断别意离悰。长房缩地恐无功[8]，精卫填波何有用？你到那山穷，水穷，应翘着首儿望侬。莽关河，有月明相共。
〔离亭宴带歇拍煞〕说什么草亭南面书城拥，桂堂东角琴弦弄。收拾起剑佩相从。撩乱他落日情，撩乱他浮云意，撩乱他顺风颂。这三千芥子多做了藏愁孔，便倾尽别筵酒百壶犹嫌未痛。那堤上柳赠一枝，井边梧题一叶，酒中梨倾一瓮。低徊薜荔墙，惆怅蔷薇栊。待他鹤书传奉，把两字儿平安，抵黄金万倍重。
据《明史·张士诚传》，士诚以元顺帝至正二十三年（1363）在平江（今苏州）自立为吴王，好招延宾客。至至正二十七年九月，为朱元璋所平定，前后恰五年。“五年随断梗”当即指施耐庵与鲁渊、刘亮在这五年里的共同生活。全曲点染秋江秋色，充满消极情绪，跟他们在士诚败亡之际各自离散的情境颇为符合，恐非后人所能伪托。但这施耐庵是否即属《水浒传》的作者，仍应存疑。
[1] 本篇录自一九八四年江苏古籍出版社《曲苑》第一辑。据赵振宜、黄俶成在《民间传抄为施耐庵作的一套散曲》中介绍，是一九五二年兴化县施耐庵史料陈列室的同志从丁正华同志处抄得。它原保存在兴化白驹镇施氏后人施逸琴先生手里。鲁渊字道原，淳安人，元进士，张士诚起义，曾被聘为博士。刘亮字明甫，吴郡人，亦曾仕于张士诚。
[2] 江郎作赋：指南朝梁江淹作的《别赋》。
[3] 茶铛要煮生花梦：意说生花妙笔已无所用。梦笔生花，是李白的故事。
[4] 玉洗鱼：玉洗，洗笔用的玉瓯；鱼，瓯中纹饰。
[5] “玉树蒹葭”三句：意说如蒹葭倚玉树，金菊傍芙蓉，同声相应，相得益彰。蒹葭倚玉树，见《世说新语·容止》。
[6] “夜听经趋来鹿洞”二句：上句用唐·李渤隐居白鹿洞读书故事，下句用晋·王羲之为山阴道士书《黄庭经》换鹅故事，以示从此隐居不出之意。
[7] 如意敲残王处仲：晋·王敦以玉如意击唾壶，歌曹操“老骥伏枥，志在千里”诗，唾壶被击缺。处仲，王敦字。
[8] 长房缩地：相传东汉费长房有缩地术，千里之外，顷刻可至。
刘庭信
刘庭信（生卒年不详），行五，身长而黑，人称黑刘五。《录鬼簿续编》说他“风流蕴藉，超出伦辈，风晨月夕，唯以填词为事”。散曲存小令三十九首，套数七套，擅写离情相思，风格俊丽。
小令
双调·折桂令
忆别
想人生最苦离别，唱到阳关，休唱三叠[1]。急煎煎抹泪揉眵[2]，意迟迟揉腮耳[3]，呆答孩闭口藏舌[4]。“情儿分儿你心里记者[5]，病儿痛儿我身上添些，家儿活儿既是抛撇，书儿信儿是必休绝。花儿草儿打听的风声，车儿马儿我亲自来也[6]。”
这首曲写一位妇女与爱人分别时的场面，她揉腮擦泪，琐琐碎碎地嘱咐了对方很多话语；希望他多寄音书，警告他不要在外面拈花惹草，充分显出既多情又爽辣的性格。曲辞明快泼辣，富有特色。
双调·水仙子
相思
恨重叠、重叠恨、恨绵绵、恨满晚妆楼，愁积聚、积聚愁、愁切切、愁斟碧玉瓯，懒梳妆、梳妆懒、懒设设、懒爇黄金兽[7]，泪珠弹、弹珠泪、泪汪汪、汪汪不住流，病身躯、身躯病、病恹恹、病在我心头。花见我、我见花、花应憔瘦，月对咱、咱对月、月更害羞，与天说、说与天、天也还愁。
这首曲写相思苦况，内容一般；但连环反复，使用联珠体和重叠字，却写得流畅自然，在曲中极为罕见。
[1] “唱到阳关”二句：唐·王维《送元二使安西》诗：“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后人把它谱乐歌唱，当作送别曲，并把末句反复歌唱三遍，称《阳关三叠》。这里说“休唱三叠”，是强调因伤心而不忍卒听。
[2] 揉眵（chi吃）：擦眼睛。眵，眼睛里的分泌物，俗称眼屎。
[3] 揉腮（juē撅）耳：擦腮搔耳，表示不耐烦。，“撅”的假借字。《广雅·释诂》：“撅，搔也。”
[4] 呆答孩：呆呆地。
[5] 情儿分儿你心里记者：意说你心里要记住我的情分。记者，记住。
[6] “花儿草儿打听的风声”二句：意说如打听到你拈花惹草的消息，我就要坐着车马来跟你算账。花、草，指不正经的女人。
[7] 爇（ruò弱）：点燃。黄金兽：指铜做的兽形香炉。
兰楚芳
兰楚芳（生卒年不详），西域人，曾任江西元帅。《录鬼簿续编》说他“丰神秀美，才思敏捷”。他与刘廷信交好，在武昌互相唱和，人比他们作元、白。但现存作品几全为狎妓之作，开后来“嘲调风情”一体。现存小令九首，套数三套。
小令
南吕·四块玉
风情
我事事村[1]，他般般丑。丑则丑村则村意相投，则为他丑心儿真，博得我村情儿厚。似这般丑眷属，村配偶，只除天上有。
这首曲歌颂一对“村”、“丑”夫妻。正因为他“事事村”，才对妻子“情儿厚”；正因为她“般般丑”，才对丈夫“心儿真”。夫妻生活十分美满。这实际上是对郎才女貌婚姻观念的一个否定。又《青楼集》有“般般丑”小传，乃湖湘名妓，不知与此有联系否。
[1] 村：蠢笨；这里作反话用，有“老实”之意。
无名氏
小令
南吕·干荷叶
南高峰，北高峰，惨淡烟霞洞[1]。宋高宗[2]，一场空。吴山依旧酒旗风，两度江南梦[3]。
这首曲因西湖景物而凭吊南宋亡国，情调感伤。一般曲集和选本以为刘秉忠作，误。秉忠卒于南宋亡国前四年，平生足迹未到江南，不可能有这样即景抒情的作品。残元本《阳春白雪》后集于刘太保名下录〔干荷叶〕四首，每首提行分列；接下又录“南高峰”等四首，不是提行分列，而是连行抄录，但于前后首间加圈以示别。据此，似应属无名氏作品。
正宫·醉太平
堂堂大元，奸佞专权，开河变钞祸根源[4]，惹红巾万千[5]。官法滥刑法重黎民怨，人吃人钞买钞何曾见[6]，贼做官官做贼混愚贤。哀哉可怜！
这首曲最早见于《辍耕录》，揭露元末奸佞专权，政治黑暗，十分大胆直露；据说“自京师以至江南，人人能道之”。
前调
讥贪小利者
夺泥燕口，削铁针头，刮金佛面细搜求，无中觅有。鹌鹑膆里寻豌豆[7]，鹭鸶腿上劈精肉，蚊子腹内刳脂油；亏老先生下手！
这首曲用高度夸张的手法，描写贪利者无微不至的搜刮，形容尽致，是元曲的名篇。
南吕·骂玉郎过感皇恩采茶歌
鏖兵
〔骂玉郎〕牛羊犹恐他惊散，我子索手不住紧遮拦[8]。恰才见枪刀军马无边岸，吓的我无人处走，走到浅草里听，听罢也向高阜处偷睛看。 〔感皇恩〕吸力力振动地户天关[9]，吓的我扑扑的胆战心寒。那枪忽地早刺中彪躯，那刀亨地掘倒战马，那汉扑地抢下征鞍。俺牛羊散失，您可甚人马平安。把一座介休县[10]，生扭做枉死城，却翻做鬼门关[11]。 〔采茶歌〕败残军受魔障，得胜将马奔顽[12]，子见他歪剌剌赶过饮牛湾[13]，荡的那卒律律红尘遮望眼[14]，振的这滴溜溜红叶落空山。
这首曲通过一个牧人的眼，写两军战斗情景，以及它给人民带来的灾难。描写生动，使人如身临其境。
中吕·朝天子
志感
不读书有权，不识字有钱，不晓事倒有人夸荐。老天只恁忒心偏，贤和愚无分辨！折挫英雄，消磨良善，越聪明越运蹇[15]。志高如鲁连[16]，德过如闵骞[17]，依本分只落的人轻贱。
这首曲对当时社会颠倒贤愚的现象表示深切的不满，是对元统治者摧残文化、轻视读书人的愤怒谴责。
中吕·满庭芳
狂乖柳青[18]，贪食饿鬼，劫镘妖精[19]。为几文口含钱做死的和人竞[20]，动不动舍命亡生。向鸣珂巷里幽囚杀小卿，丽春园里迭配了双生[21]。莺花寨埋伏的硬[22]，但开旗决赢，谁敢共俺娘争？
在封建社会里，鸨母是直接剥削妓女的吸血虫。为了赚钱，她们残酷地驱使妓女去承受百般的凌辱。元代戏曲中有不少作品，如关汉卿的《金线池》、石君宝的《曲江池》，就是把批判的矛头指向她们的。这首曲用辛辣的语言，给歹毒贪财的鸨母以淋漓尽致的咒骂，可说是从妓女反对鸨母的斗争中迸发出来的火花。
中吕·十二月过尧民歌
相思
〔十二月〕看看的相思病成，怕见的是八扇帏屏：一扇儿双渐苏卿[23]，一扇儿君瑞莺莺[24]，一扇儿越娘背灯[25]，一扇儿煮海张生[26]。 〔尧民歌〕一扇儿桃源仙子遇刘晨[27]，一扇儿崔怀宝逢着薛琼琼[28]，一扇儿谢天香改嫁柳耆卿[29]，一扇儿刘盼盼昧杀八官人[30]。哎，天公、天公，教他对对成，偏俺合孤另！
在我国漫长的封建社会里，不少男女青年为求得婚姻的自由幸福，进行过各种斗争，出现了不少令人传颂的故事。这些故事经过民间艺人和文人的艺术加工，日趋完善，并使男女双方以美满团圆结束。这首曲中所列的富有喜剧性的爱情故事，尽管有它的历史局限，但在一定程度上表现了反对封建礼教的色彩，寄托着人们追求恋爱自由的愿望。作者正是通过这些为人们所传颂的爱情故事，衬托出一个少女追求婚姻自由的心情。从曲子的选材和格调看，很可能出自勾栏艺人之手。
商调·梧叶儿
嘲谎人
东村里鸡生凤，南庄上马变牛，六月里裹皮裘。瓦垄上宜栽树[31]，阳沟里好驾舟[32]。瓮来大肉馒头，俺家的茄子大如斗。
这首曲用现实生活中根本不可能有的几件事来说明说谎者的荒唐可笑，讽刺辛辣。
越调·小桃红
别忆
断肠人寄断肠词，词写心间事，事到头来不由自。自寻思，思量往日真诚志。志诚是有，有情谁似，似俺那人儿。
这首曲内容是一般的别后相思，但用顶真体（又称联珠体）而抒情不隔，笔调流转自如，颇不容易。
越调·寨儿令
鸳帐里，梦初回，见狞神几尊恶像仪：手执金槌，鬼使跟随，打着面独脚皂纛旗[33]，犯由牌写得精细[34]。疋先里拿下王魁[35]，省会了陈殿直[36]。李勉那厮也听者[37]：奉帝敕来斩你伙负心贼。
王魁负桂英，陈叔文负兰英，李勉负韩氏，是宋元戏曲反映爱情生活的另一类典型，也一直是人们在要求男女双方爱情忠贞时所唾弃的对象。这首曲通过一位女子对梦境的回忆，表现她对男子负心的愤慨，和要求爱情忠贞的强烈愿望。在男女不平等的封建社会里，有它一定的进步意义。
双调·水仙子
打着面皂雕旗招飐忽地转过山坡，见一伙番官唱凯歌，呀来呀来呀来呀来齐声和。虎皮包马上驼，当先里亚子哥哥[38]。番鼓儿劈扑桶擂[39]，火不思必留不剌扑[40]，簇拥着个带酒沙陀[41]。
这首曲写少数民族野外军事生活，曲辞全用俗语，且多象声词，显得新鲜活泼。
仙吕·寄生草
相思
有几句知心话，本待要诉与他。对神前剪下青丝发，背爷娘暗约在湖山下，冷清清湿透凌波袜[42]。恰相逢和我意儿差，不剌[43]，你不来时还我香罗帕！
这首曲写一个热恋中的女子埋怨男子的背盟负心，很是大胆直率。
套数
南吕·一枝花
金陵渔隐
〔一枝花〕不沽朝野名，自守烟波分。斜风新箬笠，细雨旧丝纶。志访玄真[44]，家与秦淮近，清时容钓隐。相看着绿水悠悠，回避了红尘滚滚。
〔梁州第七〕结交些鱼虾伴侣，搭识上鸥鹭亲邻，忘机怕与儿曹混[45]。寻了些六朝往事，吊了些千古英魂，悲了些陈宫禾黍，叹了些梁殿荆榛。本是个虚飘飘天地闲人，乐陶陶江汉逸民。有时摇棹近白鹭洲笑采青[46]，有时推蓬向朱雀桥闲看晚云[47]，有时湾船在乌衣巷独步斜曛[48]，有时满身衣襟爽透荷香润。旋折来柳条嫩，穿得鲜鲜出网鳞，归去黄昏。
〔骂玉郎〕一篝灯下篘佳酿[49]，身趔趄[50]，醉醺醺，高歌细和沧浪韵[51]。全不受利名拘，那里将兴亡记？把什么荣枯问！
〔感皇恩〕守着这萧索江滨，冷淡柴门。凉露湿蓑衣，清风生酒斝，明月照盘飱。樵夫野叟，相近相亲。昨日离石头城[52]，今朝在桃叶渡[53]，明日又杏花村[54]。
〔采茶歌〕山妻也最甘贫，稚子也颇通文，无忧无虑度朝昏。但得年年生意好，武陵何用访秦人[55]！
〔尾〕茫茫烟水无穷尽，泛泛萍踪少定根。为甚生平怕求进？想王侯大勋，博渔樵一哂，争似我一叶江湖钓船稳！
归隐渔樵，在封建王朝矛盾重重、江河日下时，往往成为一些封建文人的精神寄托。作品里的这个渔隐，其实也是不渔不隐的。他寻六朝旧迹，想陈宫禾黍，叹深殿荆榛，但不懂得它们为什么要灭亡；吊古伤今，也不可能为当朝的末世找出一条治救的良方，因而借渔樵诗酒，寄托他的满腹牢骚。这种“无可奈何花落去”的思想，渗透了归隐生活的始终，使作品带有浓厚的消极厌世情绪。
曲词明畅，是元人的本色。
[1] “南高峰”三句：杭州西湖有南、北高峰，遥遥相对，烟霞洞在南高峰下。
[2] 宋高宗：名赵构，徽宗第九子。靖康二年（1127），金人陷汴京，掳徽、钦二帝北去，赵构南逃至南京（商丘），即位称帝，后又于杭州建都，史称南宋。
[3] “吴山依旧酒旗风”二句：意说江山如旧，而历史上两个建都杭州的王朝，都像梦一样破灭了。吴山，在杭州市南。两度江南梦，指五代吴越与南宋两个建都杭州的偏安王朝。
[4] 开河：元至正十一年（1351），以贾鲁为工部尚书兼总治黄河使，征集民夫二十多万，开黄河故道，修治堤防，民夫辛苦服役，而工粮却被贪官污吏克扣，以致民怨沸腾。变钞：元至元二十四年（1287），始行钞法（纸币），称至元钞；到至正十年（1350），更定钞法，是为至正钞，纸质低劣，不久即腐烂，不堪转换，弄到物价腾贵，民不聊生。
[5] 红巾：指元末以韩山童、刘福通为首的农民起义军。由于起义者都用红巾包头，故称红巾军。
[6] 钞买钞：指更定钞法后，至元钞和至正钞的倒换买卖。
[7] 膆：鸟类的食管中贮藏食物的部分。
[8] 子索：只得。
[9] 吸力力振动地户天关：是说两军战斗声震天地。吸力力，形容战斗的声响。关，门。
[10] 介休县：今山西介休。
[11] 枉死城、鬼门关：均旧时迷信所指地狱阴司之处。枉死，死非其宜。
[12] “败残军受魔障”二句：指败军溃退，胜军狂追。魔障，灾难。
[13] 歪剌剌：即哗剌剌，形容军马声。
[14] 卒律律：形容尘土迷漫。
[15] 运蹇（jiǎn检）：指运气不好。蹇，跛足。
[16] 鲁连：即鲁仲连，战国齐人，善画策，但不肯出仕。曾为赵解秦之围，平原君谢以千金，仲连笑曰：“所贵乎天下之士者，为人排患释难，解纷乱而无所取也。即有取者，是商贾之事也。”遂辞而去。故这里说他“志高”。
[17] 闵骞：即闵子骞，春秋鲁人，孔子弟子，以德行著称。
[18] 狂乖：做事乖张不讲理。柳青：本唐歌妓，因曲牌有〔柳青娘〕，而妓女称鸨母作娘，遂用歇后语柳青来代指鸨母。
[19] 劫镘：抢钱。镘，钱的背面，借指钱。
[20] 口含钱：死人入殓时放在口里的钱。
[21] “向鸣珂巷里幽囚杀小卿”二句：指双渐、苏卿爱情被拆散事，参看关汉卿〔大德歌〕说明。鸣珂巷，本是唐人小说《李娃传》中妓女李娃的住处，这里泛指妓院。丽春园，苏小卿住处。迭配，封建时代的一种刑罚，即发配、充军。
[22] 莺花寨：指妓馆。
[23] 双渐苏卿：见关汉卿〔大德歌〕说明。
[24] 君瑞莺莺：指张君瑞与崔莺莺的爱情故事，见元稹《莺莺传》及王实甫杂剧《西厢记》。
[25] 越娘背灯：故事见《青琐高议·越娘记》。越娘是越地女子，受辱后自缢于松林，鬼魂与杨舜愈初会时，面壁背灯不语。元人有《凤凰坡越娘背灯》杂剧，今不传。
[26] 煮海张生：指张生与龙女结合的神话故事。元人有《沙门岛张生煮海》杂剧演其事。
[27] 桃源仙子遇刘晨：指东汉刘晨、阮肇误入桃源遇仙子的故事。元人有《晋刘阮误入桃源》杂剧演其事，今佚。
[28] 崔怀宝逢着薛琼琼：故事见《岁时广记》及《丽情集》。宫女薛琼琼清明游春踏青，书生崔怀宝见而悦之，经乐供奉杨羔撮合，结成婚姻。元人有《崔怀宝月夜闻筝》戏文演其事，现存佚曲十一支，见钱南扬《宋元戏文辑佚》。
[29] 谢天香改嫁柳耆卿：指妓女谢天香与书生柳耆卿结合故事。柳耆卿与谢天香热恋，不想进取功名，钱大尹把谢天香娶回家中，逼使耆卿上京应考，及第后，让他们夫妻团圆。见关汉卿《钱大尹智宠谢天香》杂剧。
[30] 刘盼盼昧杀八官人：妓女刘盼盼沦落风尘，与八官人结为夫妻。元人有《刘盼盼》杂剧演其事，今不传。
[31] 瓦垄：房上瓦脊。
[32] 阳沟：屋檐下流水的明沟。
[33] 皂纛旗：黑色的军中大旗。
[34] 犯由牌：写着犯人罪状的牌子。
[35] 疋先里拿下王魁：据《侍儿小名录拾遗》引《摭遗》载：王魁下第遇桂英同居，得其照顾；次年又赴试，将行，盟于海神庙。后魁登第，竟再婚于崔氏，桂英闻知，自刎而死，魂索魁命。宋戏文有《王魁负桂英》，今佚。疋先里，即劈先里，首先意。
[36] 省会了陈殿直：指陈叔文负兰英事，见《青琐高议》，略云：陈叔文授常州宜兴簿，家贫不能赴任，得妓女兰英相助，便瞒着妻子与兰英结婚同去。三年后解官归家，他怕事发被讼，把兰英和女奴推落水中，两人化鬼复仇，索取陈命。元人有《陈叔文三负心》杂剧，今佚。省会，知会，即通知。殿直，官名。
[37] 李勉：《武林旧事》录宋官本杂剧，有《李勉负心》一种，今不传。钱南扬《宋元戏文辑佚》辑得佚曲六支，从中推断故事为：李勉娶妻韩氏后，在春游时遇见一女子，双双私逃外地，生了二子。后李勉回家，受了岳丈的斥责，竟迁怒韩氏，把她鞭死。
[38] 亚子：五代晋王李克用之子，名存勖，亚子为其小字，骁勇善战。后称帝，为后唐庄宗。
[39] 劈扑桶：形容擂鼓声。
[40] 火不思：乐器名，形似琵琶。必留不剌：形容火不思的声响。扑：弹奏。
[41] 沙陀：唐五代时突厥的一个部族，李亚子即沙陀人。
[42] 凌波袜：指袜子。曹植《洛神赋》：“凌波微步，罗袜生尘。”
[43] 不剌：感叹词，略同“啊”。
[44] 志访玄真：表示要学玄真子那样隐于渔钓。玄真，唐张志和号。志和肃宗时曾任翰林待诏，后不复仕，隐居江湖，自号烟波钓徒、玄真子。他写过三首〔渔歌子〕词，表现归隐江湖的思想。
[45] 忘机：忘却机心，不与人勾心斗角。儿曹：指宦海中人。
[46] 白鹭洲：在今南京市西南长江中。
[47] 朱雀桥：六朝都城建康朱雀门外的大桥，东晋王导、谢安等豪族住在附近。
[48] 乌衣巷：见汪元亨〔醉太平〕《警世》注〔2〕。斜曛：斜阳。
[49] 篘佳酿：指喝刚刚滤出的好酒。
[50] 趔趄：走路不稳的样子。
[51] 沧浪韵：《孟子·离娄》载：“有孺子歌曰：‘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沧浪，汉水的下游，这里泛指江水。
[52] 石头城：三国吴孙权所建，故城在今南京市西石头山后。
[53] 桃叶渡：在南京秦淮河与青溪合流处。
[54] 杏花村：杜牧《清明》诗：“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这里疑指秦淮附近的一个村庄。
[55] 武陵何用访秦人：此句用陶渊明《桃花源记》故事，意说渔隐生活已很好，又何用寻访避乱桃源的秦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