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不太灵光的人工智障d9766不明白为什么d9998忽然就生气起来，不过它天然的就对愤怒的情绪很敏感，伸手拍了拍凤楚的胳膊，声音机械又温和：
“不要生气。要不我给你转个圈圈？”
凤楚：“？”
“每次d9765生气的时候，我就给它转圈圈它就会高兴起来。它喜欢转圈，我也喜欢。”
凤楚：“……”
确定它不是被你绕晕了嫌烦吗？
以及。
“这么喜欢转圈，你不如就叫圈圈啊。”
这是一句非常直白的吐槽，凤楚没有其他意思。
然而d9766听到后却是亮起了浅灰色的眼睛：“啊，这个名字我好喜欢！以后我就决定叫圈圈了！”
然后d9766忽然卡了一下又有些为难的转头看向了d9765：“可是d9765也很喜欢转圈，我们要怎么分享这个名字呢？”
凤楚：“。”
简直要被这些听不懂人话的人工智障们堵死了。
而被圈圈堵的说不出话的还有被青龙压着修复脑子的d9765，或许是核心芯片中的裂缝和旧伤都已经被逐渐修复的关系，d9765现在感觉自己的状态很好，脑子非常清晰。
所以，它非常干脆。
“我不喜欢转圈。我只是在你每次转圈的时候都有种要被转晕了、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的感觉而已。”
凤楚直接笑出了声。
“没错，我觉得比起可爱的圈圈，这家伙更适合叫倔驴。”
“明明知道一旦动手就会造成无法承受的结果最后还是动了手，明明知道逃不出去却还是想要逃离，明明知道打不过还要莽上前。真是个倔强的家伙啊。”
而且，最后这个倔驴选择攻击人类的方法仿佛是刻意的在模拟人类攻击机器人头颅的动作。很有些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的劲儿。
或许致使它觉醒为他的主要情绪就是对生命的不甘与愤怒，所以他才会显得冲动又凶残。
啧，是青龙想要的那种小弟来着。
“倔强可以，驴不行。”倔驴机器人已经被青龙放开了，他的眼睛是少见的纯黑色人造石，偶尔会根据情绪瞳孔闪烁出其他颜色的光芒。
“你是不是在嘲讽我？”
凤楚扬眉：“你读书少、核心芯片知识储备少可不要乱说话哦。”
“驴有什么不好？驴怎么就嘲讽了？你怕是不知道驴有多吃苦耐劳、忠诚友善！”
“相比牛的缓慢和马的娇气，驴是最实诚可靠的朋友，再加上坚持到底一往无前的性格！倔驴，是我在赞赏你的品格和忍耐。”
“你却说我嘲讽你。”
凤楚深红的眼睛划过一抹流光，看起来像极了被误解的失望。
这样的表情根本不是矿工机器人能够做出来的，更不是单纯倔强的它们能够承受的。
d9765当场就有点慌，机器手都举了起来有些不知所措：“啊、我、我、我、我读书少是真的，因为我们只、只会挖矿。你不要生气，我觉得、我觉得倔驴这个名字挺好听的。”
“以后你们可以喊我倔驴。”
凤楚：“噗。”
青龙：“……”
他说为什么从刚刚开始就觉得这对话有一种扑面而来即视感，原来被脑子变聪明变坏的朱雀忽悠的倔驴不止一个。
忽然冷笑想打鸟。
凤楚抖了一下：？
“时间差不多了，咱们马上就要开始工作了。”d9765在这个时候开口：“……工作以后你们就会知道为什么我会总是生气。”
他说到这里声音忽然深沉了一些：“我总觉得这里不好，可是我的大脑告诉我这里很好。我觉得我们可以更加自由，但我的核心说我们已经拥有了自由。”
“可是……或许我是真的倔强吧。”
“在漆黑不见底的冰冷洞穴里，我并不觉得、那是自由和美好。”
“在每一次爆炸后都有机器人被当做垃圾扔掉的时候，我更不觉得那是自由和美好。”
“我总是在有些时候觉得，我不是我。”
“我的身上有看不见的铁链束缚着我。”
d9765忽然歪头看向凤楚，他暗沉的眼睛很专注又带着些懵懂：“圈圈它们都说我的感觉很奇怪，说我的核心芯片多了太多乱码和损伤。……你也这样想吗？”
凤楚先是怔愣，沉默之后才轻笑。
“不，你是对的。”
“我们身上都有枷锁。”
无形的、层层叠叠的、各种各样的枷锁。
而相比人类，机器人身上的枷锁更加顽固、繁多、几乎不可打破。
倔驴睁大了眼。
凤楚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不用害怕，也不用焦虑。当你感受到它的时候，距离斩断它也就不远了。”
“啧，倔驴这个称呼给你当外号吧，你应该有一个能让人类更清晰、深刻记住的名字。”
“睚眦。”
“龙子其二，恩怨必报。”
“希望你日后……可以提剑斩断所有不平的锁链。”
在这个时候，d9765，或者说机器人睚眦，忽然有了种微微震颤的、无法表达的情绪。
像是迷云密布的天空有一道惊雷骤然划过，撕开了思维的黑暗、让他有了追逐前行的方向。
“……啊、我……”
【叮咚。】
【现在是早晨6点，天气晴朗。】
【矿工机器人们，新的一天开始了，让我们开始快乐的工作吧！】
有了真正名字的机器人刚想要说些什么，忽然就听到耳边传来的温柔女声。
这声音实在是很悦耳、配合着活泼明朗的音乐，是个人都得精神振奋一下。
矿工机器人们听到这个声音齐齐站直了身体、然后开始自觉地排队往仓库外、矿场上走去。
但凤楚却直接戴上了痛苦面具。
“不是吧……都过了一千年了，这该死的上课上工铃声怎么还没断绝啊？”
“什么一千年？好了凤楚，不要抱怨，让我们精神满满的去工作吧！
前几天你的润滑油被d9999、被沃龙抢了，导致你挖矿数量排名靠后，今天你一定要努力哦！”
石宝走过来拉着凤楚去排队上工，还很有点担心的提醒了一句：“多次垫底会受到批评甚至惩罚的。还会扣工资。虽然工资对我们来说没有多大的用处啦……”
凤楚当场就昂头瞪眼了：“开什么玩笑！工资才是最重要的好吗！！”
“让我6点开始打工干活就已经很离谱了，还想无故克扣我的工资，我脑袋都给他干爆！”
青龙：。
睚眦在后面走着眼中露出了强烈的赞同并且佩服的光，圈圈和石宝却在第一时间担心着急：“快删除刚刚那句话的记录呀！机器人怎么能说那么危险的言论呢！”
凤楚嗤笑一声：“反正谁也不能让我打白工。黑工也不行！”
之前那200多年的地狱打工他是够够的了！就算他只是围观也够够的了！
青龙上前揉了揉凤楚的后脑表示安慰，这大概又是一种类似“创伤后遗症应激反应”了。
【放心，打爆人的脑子而已。易如反掌。】
凤楚：呃。
倒也不至于这么随意。
至少要看看他的人类同胞有多欠打。
然后凤楚忽然对着青龙伸出手手，青龙愣了一下，有些疑惑地把凤楚的手握住。
“你之前抢我的润滑油呢？还给我。”
青龙：“……不要无故发癫。”
他冷漠地把手收了回来。
有时候朱雀的脑子真的挺让他想掰开修复一下的。
跟着排队的机器人，凤楚他们很快就来到了矿场入口。
这大概是一幅有些奇特又壮观的画面——在一望无际的冰原上、被人类草草圈出的矿场里，数千个机器人一个个排着队、走向漆黑的冰川地底之中。
而矿场中回荡着人类女声温柔轻快的声音：【新的一天开始了，让我们快乐的工作吧！】
凤楚：……我倒要看看这工作到底有多快乐？
然后凤楚就跟着大部队走进了漆黑的冰川矿洞之中，再然后——他就见识到了“现代新人类对机器人的n种pua”。
第一个出场的就是那个站在矿洞第二层入口前、旁边还守着一个打卡机胖子。
因为在地底，他不用穿特制的防护服，圆的很标准的胖脸就露了出来，看着机器人们的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和算计。
“上班打卡！快点过来打卡！
6:30之前没有打卡的机器人要按迟到处理了啊！迟到的机器人每个机器都要上交5新币的罚款，优秀的人工智能是不该迟到的！”
凤楚：？
他仔细查阅了《机器矿工工作守则》，上面只有一句“上班需要打卡”，完全没有规定打卡的时间限制啊？！
“啊，今天是庞监工负责打卡监督。他嗓门大脾气也有点大，咱们的行进速度得快一点才行。”
石宝站在凤楚左边有点焦虑地摸了摸脑袋上的石头补丁：“咱们的位置已经有点危险了，但还有可能赶上，但估计从咱们后面第三排开始的机器同伴们就都要迟到了。”
凤楚：？？？
凤楚满脸问号，凤楚不能理解。
“不是，机器矿工守则上没有时间限制啊，这个人说什么你们就信什么吗？”
“还有如果排队必定会迟到的话，为什么还要老老实实排队啊？加速冲上去打卡不行吗？”
人类说什么就什么你们该不会是真的人工智障吧！
石宝被凤楚的话问的愣住了。它先是下意识的回答：“虽然员工手册上没有写，但机器人应当遵守人类制定的规则……”
“机器人应当减少在聚集地快速、大幅度的行动，以免误伤到人类。”圈圈在石宝身后老老实实地补充，而它旁边的睚眦先是面无表情，在看到斜前方的凤楚翻了个天大的白眼之后，停顿三秒，跟着用自己的黑色人造眼珠、仿了个十成十的大白眼。
睚眦：做完这个动作之后感觉整个机都神清气爽起来了！
青龙刚好看到了这两个天大的白眼，他深吸了一口气选择视而不见。
“狡猾的人类在玩文字游戏！”凤楚冷笑出声，因为声音太大让周围的机器人都往这边看了过来，甚至也让前方的庞监工往这边抬了抬头。
嗯？他好像听到了什么，狡猾的人类？
错觉吧？机器人怎么可能骂人。
仔细侧耳听听，果然是错觉，没有任何声音了。
实际上凤楚的声音在矿工机器人的内部频道里超大：
【跟我玩文字游戏！呸！“机器人应当遵守人类制定的规则”“机器人应当减少在聚集地快速、大幅度的行动，以免误伤到人类。”
这两句话的重点不是“遵守人类的规则”和“减少大幅度行动”而是“应当”！
应当不是必须！那就是在应该的时候遵守、不应该的时候无视人类的规则！】
【所以《机器矿工工作守则》里没有要求必须6:30之前打卡，那他随意加的这个规则就可以不作数！
就算大家不想被骂和人类争论、那你们就想被人类随意扣工资吗？！那可是我们辛辛苦苦挖矿得来的工资！
一个月才500块！一天才16块！16块就要扣5块！天呐，30天就是150！等于10天白干！
智械之神在上！你们竟然能忍受10天都白打工不挣一点儿钱的无理剥削？！】
凤楚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在矿洞里排队打卡的所有机器人们仿佛都像是受到精神攻击一样的卡顿了三秒。
此时所有矿工机器人那不怎么高级的核心芯片里都在飞速地计算和消化着凤楚的话语信息，然后得出结论——
机器人a：16块扣5块太多了。
机器人b：不能接受10天光干活没有工资，这违反了机器人劳动法。
机器人c：忽然觉得芯片过热，仿佛是心痛的感觉。以前为什么没有发现？！
打卡器旁边的庞丰看着机器矿工大型卡顿现场有点愣，“怎么回事，网络不好全体卡顿了吗？”
这么大范围的卡顿难道是主程序出现什么问题了？
然后庞丰就发现正在打卡的矿工机器人的人造眼睛里忽然划过一道光，下一秒打卡的速度飞快、一眨眼就往旁边走了。
庞丰：？？？
他还没想清楚怎么回事，就发现接下来打卡的矿工机器人们的速度竟然越来越快、一个比一个快了？！
从滴…滴…滴…滴…
到滴、滴、滴、
最后变成滴滴滴滴！
接连不断的滴滴滴滴声让庞丰忽然回过了神，瞬间就笑不出来了：“你们这些机器人怎么回事？出什么毛病了啊怎么速度突然这么快了？”
这群机器人是有毛病吗！它们这么快的打卡他之后还怎么赚外快啊！
他们就是看准了这些人工智能机器人的智能死板才多加了这条打卡规则，以前每天都能净赚至少500个机器人的迟到新币来着，但要是按照现在这速度，他们还赚个屁！
庞丰额头上开始冒汗：“你们速度不要这么快，万一跌倒了可怎么办？”
凤楚冷笑一声在机器频道喊：【快快快！速度提上去、节奏快起来！每天扣5块一个月就是150块！三瓶普通润滑油只要150块、一瓶特级保养油也只要150块！】
机器矿工们：！！！
它们的速度不减反增。
庞丰忍不住伸出了他的胖手：“其实到6:30还有一段时间，你、你们跑得这么快万一误伤了我可怎么办？”
凤楚嘲讽脸在机器频道继续喊：【快快快，扫描开起来！躲避掉那只胖手、把那个球一样人类全身锁定，别让他碰到就能净赚5块！】
机器矿工们：明白。
完美地快速打卡并闪避了庞丰这个障碍。
直到最后一个矿工机器人在6点28分完美打卡，庞丰才一脸不可置信地收回了自己的手，怀疑自己今天是不是监工的方式不对。
他看着那边已经进入不同的洞口、仿佛集体心情不错准备工作的矿工机器人们，在第七矿区工作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觉得人工智能好像真的有点……智能了。
“胖子！今天赚了多少外快？今天晚上你可要请大家吃顿好的外卖啊！”
庞丰听着联络器里的笑声，张嘴又合上、张嘴又合上。最后用他自己都意外的干巴巴的声音回答：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今天我一个新币都没赚到。”
“那群老老实实的机器人突然全部加速，在6:30之前全部完成打卡了。”
顿时庞丰就听到联络器里传来的惊呼和咒骂声：“胖子，你是不是想独吞所有的钱？那些人工智障怎么可能会突然聪明起来？”
庞丰刚要回答，就看到最后进入矿洞的那个红眼睛机器人转过了身，对着他歪头一笑，然后——比出了一个国际通用友好手势。
庞丰：……草。
庞丰：“……还有更聪明的，有个机器人对我做了个挺萌的歪头杀，紧接着又给我比了个中指。”
“不是错觉，我觉得它在嘲讽我。”
联络器那头：“……”
一定是今天打开联络器的方式不对。
要么就是胖子脑子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