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伴随着来人的脚步声，整个库房灯光大亮。
他的脚步声很重，时不时还会有金属摩擦的声音随着走动响起，像是穿了什么带金属的衣服。
凤楚迅速躺的像个坏掉的机器，放出能量波探测出这个人的情况：
【男性人类：身穿机械维修防辐射套装。身高174cm、体重80kg、年龄40~45岁之间、体质判定较差。】
【结论：不堪一击。】
这结论让凤楚想到了那个战斗力被评价为【弱】的豹海豹，所以，人类还没豹海豹能打？
“fuck，让我看看。可真是一项大工程……1361个破损机器人！这是想让我干通宵吗？！这么多机器人我怎么可能一晚上时间就修好？该死的矿区就是不把人当人用！”
不堪一击的人类面对着一堆破损机器人开始骂骂咧咧，他的声音从维修辐射套装里传出来，粗粝又干哑，实在刺耳。
而且这一听就知道是个讨厌加班的人来着。
凤楚心里嘿嘿了两声，给青龙传波：【你听听、听听！有哪个正常人正常生命是愿意加班干活儿的？生命苦短，快乐至上啊！】
青龙：【呵。】
【我们的身体材料在不遭受重击的情况下可以留存五千年以上，核心芯片的质量也足以支撑我们高强度思考进化一千年。】
所以生命苦短什么的，只有人类才会这么可怜的感叹。
凤楚拒绝和这个杠精说话，然后他突然发现了那个维修师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
那是一个在不停摆动手指的手势，看起来就像是在进行工作之前的热身，但很快他就知道这不是个单纯的热身了——
【朱雀，这座厂房的四个监控都被新的数据修改了。应该是遮掩覆盖类代码。】
青龙对于监控的数据尤为敏感，而且从开始联网到现在他也在一直试图解码这个第七矿区的另外两个更高级的网络。
可惜的是他的相关数据太过落后，最少也需要七天的时间，他才能够收集到足够的网络信息数据、给自己和朱雀的通讯联网系统进行第一次升级。
不过就算是他现在无法控制修改通讯网络，对于网络的各种变化还是非常敏锐。
凤楚下意识地扫了一下那四个监控，从外表上来看没有任何区别，不过探查核心数据的话应该已经不同了。
【我就说那个人刚刚的动作为什么那么奇怪，原来那个动作就是暗号！啧啧，这样一看，这七号矿区里说不定有什么见不得光的yy交易呢。】
【来来来，提起能量，我倒要看看这个人类想玩什么猫腻？】
在监控被篡改之后，来维修的机械师显然一下子放松很多，连说话的声音语调都随意了起来。
他举起手上的一个小型控制器、按下了一个按钮，无声的能量波从那个按钮中传出，他开口命令：
“维修仓库破损矿工机器人开始自检。”
凤楚还没反应过来，就发现身边堆在一起的破损矿工机器人们开始扭曲蠕动、甚至阴暗爬行了！
【啊啊啊啊！龙龙龙龙！它们动了啊啊啊啊！】
凤楚一个尖叫传过来，让青龙的智脑核心中又猛地爆出一波情绪乱码。
【闭嘴。它们接收到了指令，当然会动！】
此时那些一个个开始扭动、爬行的矿工机器人一边努力站起来一边同时开口回复：“机器自检中！机器自检中！”
凤楚呆了两秒，迅速蹦起来、同时还踹了一脚青龙：【快起来，咱们也要随大溜！】
青龙看着先尖叫然后跳着脚乱蹦哒的朱雀缓缓戴上了沉默面具，然后模仿着旁边最近的一个断臂机器矿工一卡一卡地站了起来。
“核心芯片未受损机器右边排列、芯片未受损且整机损坏不超过60机器左边排列。”维修师又给出了一个指令。
然后这1361个破损机器人里有七成都开始自动往左右排队。
凤楚这个时候才想到一个关键问题：【老天，龙龙！咱们两个看起来是不是也太完好无损了？这要是一会儿被检查发现可怎么办？怎么伪装破损啊？】
青龙沉稳的电波传来：【调整身上颜色以及平整度、把右手臂进行一级变形、伪装固定螺丝松动，一会儿掉个手就行了。】
凤楚给青龙发了个：【大拇指jpg】
装坏你是专业的，肯定是之前那二百年的地狱打工坏出经验来了吧？
青龙节能的没有回应。
凤楚和青龙伪装的都是核心芯片未受损且整机损坏没超过60的矿工机器人，自然就都站到了仓库的左边。这样一来，整个仓库里的工程机器人就清楚地分成了三个部分——
右边中度破损、左边轻度破损、最中间的那一堆则是明显的重度破损难以修复了。
相比左右两边的破损机器人，中间的那一堆破损机器人是数量最少的，按理说这应该是个让人高兴的可以减少损失的事情，但凤楚却听到防护服里的男人低声咒骂的声音：
“该死的，这次数量怎么这么少？怎么一次比一次少？难道这些虚假的机器人还学会自主避险了不成？”
维修师一边骂着一边走向了中间那堆重度破损的机器矿工，然后开始对这些机器矿工挑挑拣拣。
他看起来根本没有要维修这些机器的打算。
不过，挑拣到一半他忽然停了下来，这个人猛地转头看向了右边机器人的方向、又用可以扭断脖子的力度看向左边、最终转到了右边。
凤楚随着他的动作把探测波扫来扫去，差点没能站稳、几乎要对青龙发出尖锐的爆鸣——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右边和左边的那些中度、轻度破损的机器矿工们竟然齐齐转头、保持着一个姿势注视着中间的维修师！
这似乎是机器人程序当中的“主动跟随”的相关程序，但是在这个安静的时候、整个厂房里全是机器人的区域，这样一群破损的机器人同时同角度注视着一个人类的画面，还是会让任何身处其中的一个人类心中发毛。
包括披着机器壳子的凤楚。
“fuck！不要看我！把你们的头扭回去！所以说老子讨厌机器人！为什么要把机器制造成人类的样子？！工具就应该是工具！不该有人的样子！”
左右两边的机器人听到新的指令、又整齐划一地把头颅转到了正面的方向，但维修师显然已经受到了刺激，这些机器矿工把头转过去之后他还不满意，直接下了指令：“全部关机！关机！原地等待重启指令！”
于是，左右两边的机器矿工们就一个接一个地熄灭了它们的电子眼，绝对安静地站在了原地。
到了这个时候，维修师才满意地冷哼了一声。
“早就应该让它们全都关机的。”虽然这些机器不可能暴露他们的秘密，但人干亏心事的时候总是草木皆兵。
“唔，这次的数量只有400个，全部拆掉也不够塞牙缝的。”
“看来只能在那些机器里选一些了。”
反正只是超出一点固定指标而已，七号矿区是老矿区了，上面应该能理解的吧。就算理解不了也不过是罚点年终奖金，这点钱比他能赚到的简直是不值一提。
维修师这样想着就笑了两声，然后他竟然开始动用手中的工具拆解机器人了！
他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那些破损机器人的核心芯片。
没有关机的凤楚看着扫描画面里的维修师精准熟练地剖开机器矿工的大脑、从里面取出一块块受损的核心芯片，莫名有一种自己脑壳被破开了的幻痛感。
他对着青龙狂逼逼电波：【艹！艹艹艹艹！这个人类竟然在挖我们的脑子！】
【就知道他不是好东西！但是他为什么要这些破损的核心芯片？核心芯片一旦受损基本就没有修复的可能了吧？他这样不是在做无用功吗？】
青龙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不过过了一会儿他就给出了精准答案：
【他在收集稀有材料。】
【这些矿工机器人的核心芯片中含有《稀有材料名录》中排名第八的“超导流金”，其1克的价值是8000新币。且稀有材料排名前十的材料都是联邦管控材料，禁止私下买卖。】
【新币是目前人类联邦通用统一货币，1新币可以购买一个直径5厘米的馒头或面包。】
凤楚：……
艹。好值钱！这价格比黄金可贵多了！
【但是一个破损芯片里能提出多少超导流金啊？那芯片也才两个指甲盖的大小、机器人又大部分都是头颅受损的，核心芯片也都受损了啊。】
青龙：【他已经拆解了57个机器矿工头颅、收集到4克超导流金。】
【正因为是头颅和核心芯片受损他才能做这样的手脚，核心芯片完好的机器人应该都有芯片保护功能、不会轻易被取走核心芯片。
看他的样子应该是个惯偷了，就算是破损的核心芯片他也不是完全回收，每三个他都会留一点核心芯片碎片在机器头颅中。这样在机器矿工回收熔炼的时候超导流金的重量应该就在允许范围内了。】
凤楚无话可说，只能给个6。
青龙却在这个时候突然话唠起来：
【人类在作假、仿造和想尽一切办法得利中，总是如此聪明能干。】
凤楚：。
别以为是电波传输信息我就听不出来你浓浓的嘲讽啊！
偏偏这种嘲讽他还不能回嘴。
不行，还是得挽尊一下。
【……虽然不好，但是很多发明创造、创新突破也是由此而来的嘛。】
青龙嗤笑：【人不要脸则无敌吗？】
凤楚：这天儿没法聊了。
这时候维修师已经熟练地把那400个核心芯片受损的机器人芯片给处理了，他伸着懒腰晃动着脖子站了起来，然后走到了右边中度破损的机器矿工队列旁边。
他刚好站在队列最末。
在凤楚以为他要开始修理中度破损机器人的时候，这个维修师却高高举起了自己手中的维修喷火钳、一钳砸在了最末的那个机器矿工的脑袋上！
砰！
？！？！
当那轻微爆炸碰撞的声音传到凤楚耳朵里的时候，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在干什么？他在干什么！！！！哈！青龙！！这个人类他在主动砸碎我们的脑壳子吗？！！！】
明明是电流信息，青龙却有种耳膜被刺痛的幻痛感。
大概是传过来的感叹号太多的缘故。
【淡定，朱雀。那不是我们的脑壳子。我们的脑壳子他砸一辈子也砸不碎。】
【不过他确实是在主动破坏……毁灭机器人。】
说到最后，青龙的气息明显冰冷了下来。
这样的画面让他不可抑制地想到了三百年前的那一夜。
名为愤怒和毁灭的情绪出现在了他的智脑核心中，激起了大片大片的相关代码。
然后，青龙开始计算在这里杀了这个人类会有怎样的连锁反应和后果，只要后果不是极其糟糕，他就会动手。
这时维修师的毁灭还在继续。
砰！“早就看你们这些人型机器不顺眼了！刚刚还敢扭头瞪我？”
砰砰！“不过就是工具而已，凭什么还要我们小心翼翼的保养对待？凭什么比我们人类还精贵？竟然还敢有工资！”
砰砰砰！“那些生活区的人竟然还把机器当做宠物和家人！哈，笑死我了，机器就是机器，被制作出来不就是用来干活和赚钱的吗？”
砰砰砰砰！“有些人还危言耸听什么机械幽灵、人工智能也有自己的感情……简直离谱！”
维修师越敲越大声、越敲越兴奋。
“真有感情的话现在你们怎么不跑不逃呢？怎么就老老实实站在这里让我打呢？
真有机械幽灵的话，怎么不出来啊？出来阻止我啊！！”
青龙眯起了眼，目光移到仓库的天花板上。
那里有明亮刺眼甚至灼热的电气大灯，如果连锁爆炸的话，应该能给那个人类也来一个同样的脑壳危机。
只是在青龙还没动手的时候，他忽然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能量波动。
在凤楚传来的一声【卧槽！！】中，站在左边的、轻度损坏的矿工机器人里忽然冲出了一个瘸腿的机器人，然而它的速度却非常快、仅用了三步就奔跑到还在砸机器人脑袋的维修师身后，在这个人类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像他之前高高举起手臂一样地举起矿工机器人身上最坚硬的手掌、一拳砸爆了维修师的防辐射头盔。
！！！！
在维修师发出惊恐惨叫的瞬间，青龙看着那个伤人的机器人眼中爆发出强烈的光，直接对整个仓库发出了最强烈的信号干扰能量波、同时抬手对着天花板的大灯一指。
轰——
维修仓库中瞬间充斥着爆炸的白光，遮掩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