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 章 论缘
乾隆十六年,天子南巡。
虽然皇帝告诫各级官员,务必摒弃浮华,一切从简。但有谁会把这话当真?一路上当真是珍珠填江,翡翠开道。
正月十三,皇帝亲自奉皇太后出宫,又点了皇后乌雅氏,纯贵妃苏氏,嘉妃金氏,令妃魏氏,静嫔陈氏以及贵人常在十余人,末了,皇帝不忍,还是加上了娴妃乌拉那拉氏。
一路浩浩荡荡,上百条大船列在码头,众人登船之后,先到扬、镇、常三地,再过苏州嘉兴而至杭州。
众人在西湖行宫各自歇息一日,方陪着皇帝四处游玩,各处题字。
见皇帝兴致高昂,世兰也不能泼冷水,干脆禀了皇帝,说今日就在平湖秋月开宴。皇帝抚膺感慨:“当年皇玛法下江南,也是在此地观赏月色,皇后有心。”
到了晚上,太后皇帝皇后都望湖赏月,太后有心捧出新人,找了话道:“皇帝已经册立新后,这些日子对皇后也算有些恩宠,只可惜皇后身子孱弱,难为皇帝生育子嗣。”
世兰瞠目结舌,这太后又在哪里染上了病,大庭广众之下居然说什么宠爱子嗣的话?更何况自己的身体壮得跟牛似的,不能生育是什么原因其他人不知道,这老虔婆和这窝囊废能不知道么?
太后看她不说话,便继续道:“皇帝,你对着皇后不甚热络,倒叫哀家不知如何是好了。”
世兰听到这里,冷笑道:“皇额娘,请恕儿臣说话直。毕竟儿臣出身将门,就是个没心肝的直肠子。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
“皇额娘以为帝后之间也要讲一个恩宠,这话儿臣却不以为然。儿臣以为,为国祚计,帝后之间,最总要的是稳固二字。
皇额娘,民间不是又句话叫情深不寿?可见人和人有没有缘,能见几面,那都是有定数的。
譬如少年夫妻,你离不了我,我离不了你的,把能见的面都见完了,彼此的缘也尽了。日后或是山高水远,或是阴阳两隔,伤心到了极致却无力排遣。
反倒是要儿臣和皇上这样,素日里见不到见面的才能白头偕老呢。”
能见的面见完了,缘分也尽了,有情人也该生离死别了。
这一句话一出,太后震动非常。他对自己情深几许,当年茜纱窗下海誓山盟,桐花台上鸳鸯双侣。他早早离世,留下她一个人,莫非是因为,自己和他的缘尽了么?
良久,太后才收拾起伤心,轻声道:“皇后,你老是说你没什么悟性,所以不爱念佛,可哀家看你分明很有慧根。”
世兰微微一笑,并不答话。
太后却收拾心情,给了个眼色给福珈:“皇后这番话着实有意思,照这样说,入宫多年不得宠的,也和皇帝是有长久缘分的。”
说完,福伽拍了拍手,一叶轻舟划过波平如镜,小舟上有个穿天水碧的汉家衣衫的女子。此刻好风好水,凉月融融,那人捧着一把荷花,软语娇声,好一个吴宫娇娃!
等她一曲唱完,走上前来。
皇帝还迷迷瞪瞪地,世兰悄悄瞪了他一眼,他倒先委屈地开口:“这是谁?朕记不得了。”
太后一口气哽在胸口,叹道:“皇上啊,这是庆贵人!入宫多少年了,怎么还忘了呢?”
“哦!原来如此。贵人换了这样的打扮,一时间认不出来。”弘历喝了口闷酒,“既然贵人有心,曲子也唱得好,便晋为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