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师姐，你终于回来了
涂祭月同白泽道别后，便带着那妇人的尸体飞到植被茂密的寻芜岛上。
当年，她师父就是被她埋在了这里。
涂祭月顺着熟悉的小路来到了这岛上的最高处，轻轻挥手解开了禁制，一个墓碑便浮现在了眼前。
这墓碑早已陈旧不堪，周遭结的蜘蛛网都可用来织布做衣了，只依稀还可分辨出上面刻着几个清秀的大字——宿影迁之墓。
涂祭月在墓碑旁挖了个坑，将妇人的尸体和方才在草屋内寻到的一些阮灵儿的衣物埋在了坑内。
将其安葬好后，她双手结印，将周遭的碎石凝成了一块完整的墓碑，以剑为笔，以碑为纸，写道——阮灵儿及其母之墓。
涂祭月对这崭新的墓碑拍了拍手，“阮灵儿，你和你母亲生前难得相见，死后葬在一起，也算团圆了。”
说罢，她捡了根树枝，围着阮灵儿与其母亲的墓碑画了个法阵，口中念念有词道，“太上大隐，祸福齐避……匿！”
法阵已成，崭新的墓碑就这么消失在了密林之中。
仿佛滴水汇入江河，再无踪迹。
料理完阮灵儿之事，涂祭月将就那树枝把陈旧墓碑上的蛛网都清理了个干净，又去旁边的草丛中摘了几朵野花，放在了宿影迁的墓碑前。
“师父，徒儿不肖，三百年未来看你了。”
涂祭月朝着墓碑磕了三个响头。
而后她直接抱膝坐在了墓碑旁，将头轻轻倚在了冰冷的墓碑上。
就如同，从前她撒娇时倚着她的师父一样。
她对着墓碑絮絮叨叨地说道，“师父，你知道吗？我可真是命大啊，都魂飞魄散了还能被个后辈给召唤回来。”
“你当年跟我说，祸害遗千年，这话真是不假，这不，我又来烦你了。”
“师父我跟你讲，我刚醒来就遇到白泽那小子了，他现在混得可好了，成了元婴大能，大家都尊称他仙君…”
“以前他总被我按在地上打，现在我可是拍马也赶不上他啦…”
“就是不知道大师兄和二师兄怎么样了，大师兄一心修道，想是飞升了也有可能啊，二师兄嘛，他鬼精鬼精的，又是阵法天才，去哪儿都饿不着他……”
涂祭月说着说着红了眼眶，“师父，你要是还在，一定会笑话我这么大把年纪了还哭鼻子吧…”
“可是…我真的好想你啊。”
“也不知道太行山那片荒芜的土地上还有没有再开出忘忧草啊…”
“你知道的，我一烦闷就喜欢去摘好多好多忘忧草来泡酒喝，喝完就什么烦恼都忘啦…”
涂祭月把头埋在膝间，像个孩子一样哭了起来。
忽然，林中砰的一声响，涂祭月猛地抬头，竟是白泽不知何时悄悄跟了过来。
只见已迈入元婴期的白泽竟如同刚学步的孩童般，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而他视作珍宝的匣子则掉在了地上。
快要到涂祭月面前时，白泽只觉脚下一软，他这才察觉自己的手脚皆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几乎无法站立。
于是他手脚并用地爬到了涂祭月面前，奋力拽着她的衣袖喊到，“师姐…你就是我的三师姐对不对？！”
未等涂祭月回答，他便吐出了一大口心头血。
血迹将涂祭月的半个衣袖都染成了红色，就像是在雪白大地上种下了一簇娇艳的红梅。
涂祭月连忙将白泽扶起来，焦急地道，“阿泽你这是怎么了？是哪里受伤了吗？”
白泽紧紧地抱住了涂祭月，眼泪簌簌地落了下来，“师姐，我没事，太好了，师姐，你终于回来了……”
他闭上眼睛感受着她的体温，“你不在的这些年我没日没夜的修炼，为的就是有一天能够保护你，师姐，我再也不会让你受伤了。”
涂祭月破涕为笑，“傻小子，你师姐可是世人闻风丧胆的女魔头，哪里还需要你保护啊。你把自己照顾好就行了。”
可白泽依然自顾自地说道，“师姐，你不知道，这三百年，我有多…”
白泽说到这里时神智骤然清醒过来，舌头仿佛打了结一般，难道要说自己有多想她，有多爱她吗？
爱到在她活着的时候就偷偷将她的肚兜藏起来，死后日日夜夜抱着那块布睡觉吗？
爱到将洞府都改成了太行山的模样，只为了骗骗自己她还在吗？
爱到…梦里是她，渡劫时的心魔也是她。
她是会欣然接受他这般畸形的爱，还是会怕他，厌恶他，远离他？
他不敢赌。
只要…只要她在他身边就好了。
哪怕只把他当作师弟也好。
于是他只说，“…有多想你和师父吗。”
涂祭月闻言笑了笑，拍拍白泽的背脊，头偏向墓碑的一侧努了努嘴，“喏，师父就在我们旁边呢，当初我可是撑着最后一口气把他埋这儿的，你不知道，师父可真是太重啦…我差点没能把他背过来……”
白泽笑着擦了擦眼泪，“嗯，师父极爱吃甜食，自然是比旁人重了些。”
“就是说啊，我当初让他减肥他不肯听，”涂祭月摸了摸白泽的头，“他总说自己的体形是应了修行中的圆融通达之道，圆不圆融的我没看出来，不过他长得倒是挺圆的。”
白泽不禁笑出了声，三百年过去了，他的三师姐还是这么话唠。
“不过阿泽啊，你知道大师兄和二师兄现在何处吗？他们怎么样了？”
此刻白泽终于感觉身体有了些力气，强忍着本能让自己离开了涂祭月的怀抱，正色道，“师姐，二师兄自你去后便不知去向，我几次下山寻他都无果。而大师兄他…”
“他怎么了？”涂祭月急急问道。
白泽犹豫地说道，“他堕魔了。”
“你离开才十几年后，他便成了魔尊，将修真界原本的几大宗门屠了个干净，整个修真界血流成河，我几乎以为修真界要覆灭了…”
“那时我本想去找他，可是…”白泽的神色变得有些怪异，“不知为何，他似乎不认识我了，我甚至差点死在了他手里。”
“后来，当人人都以为魔族快要一统仙魔两界时，却不知为何魔族突然停止了进攻，只要求修真界签订一份协议，这协议也是十分奇怪…”
“他要求修真界各新成立的宗门除了每年上缴一定数量的灵丹妙药、奇珍异宝之外，还要每年上缴至少一名炼气期的女弟子，作为‘祭品’。”
“算来最近也差不多快要到上缴‘祭品’的日子了。”
涂祭月听着暗自心惊。
原本如高岭之花般不近女色的大师兄竟然有了这般古怪的癖好吗？
还有…他最是想要得成大道，守护苍生，怎么会…堕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