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苏大人的判决
宝月楼怎么可能经得住查，可一时的贿赂与一辈子的乌纱帽，孰轻孰重，苏县丞还是分得清的。
此话一出，即便再不情愿，面上也不能再装下去。随着一声令下，县官手下便横冲直撞地从后门直捣黄龙。
明明已经将近卯时，过了这个最暗的时候便是黎明。宝月楼里竟还是灯火阑珊，丝竹之声不绝于耳，掩盖不住的是那股阴潮热腐烂颓废的气息。
官兵衙役一间一间查房，不时有不着片缕的男女裹着被子被赶到大堂。
顾靖安则循着祝曼一路留下的痕迹，小心翼翼地穿过楼阁，按照预定的计划来到了关押待价而沽的被绑者所在柴房外。
透过窗户隐约可见被囚禁之处是一间昏暗的柴房，四周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压抑气氛。
房门紧锁，门缝中看到的祝曼将另一侧的窗子已经打开。
因为窗子又小又高，祝曼以人为梯，半蹲着站在墙根底下，原本里面关着锁着的女子们一个个地踩着祝曼的身子往外翻爬。
“快点……快点……下一个……”直到最后一个姑娘爬上窗口。
祝曼的脸因憋痛涨的通红，身上的衣衫凌乱脏污，那双眼，依旧坚定清澈。
此时正是青楼营业一宿，防守最单薄的时候。祝曼以己为梯，留下献祭，只为了救出那些可怜的女孩。
其其格在一旁流着泪，扶着祝曼的手臂。
顾靖安原本以为，打开门的一刻，会看到那个最爱投机取巧，胆小怕事又市侩利己的小女子蜷缩在角落里，恐惧与无助地等着他的救援。
可他的小女子没有，她靠自己也能逃出去。她留下是为了让害人者被抓贼拿赃，被绳之以法。
明明对方没有哭，没有怕，可顾靖安的心如同被利刃割裂一般疼痛。从怀中取出一把细长的铁丝，熟练地撬开了锁头。
推开门的那一刻，祝曼恐慌地抬起头。当她看清来人是顾靖安时，笑靥灿烂，泪水却瞬间涌出了眼眶。
顾靖安快步上前，迅速解开衣服披在她的身上，将女子娇小的身体拥进宽厚的怀中。
看到了憔悴不堪的祝曼，他的心如刀绞，紧紧抱住她，声音颤抖地说。
“我到底是来晚了，若我再快点，你怎么不等等我。”
墨紫色的大氅围在女子的身上，拖在阴暗无光的柴房里。
“别怕，可我来了。我们这就离开这个是非之地。”顾靖安的声音温柔而坚定，给了祝曼体力与精神上莫大的支撑。
当顾靖安搀着祝曼，与其其格一行一起来到宝月楼的大堂里。
此时，满堂都是衣衫不整赤身的男男女女。衙役们并没有留这些人时间和面子，而是统统赶到大堂。
苏大人此刻面露不忍，为了避免对方说出什么不利于自己的证词，却也装出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先声夺人。
“杭宝月，你们竟敢劫持京城顾侯家的少夫人，你可知罪！”苏大人目光闪烁，与杭宝月一个眼神交流。
宝月楼的老板娘杭宝月立时便跪了下来。华美的锦绣长裙，金线刺绣的花纹在灯光下闪烁着微光，娇滴滴地哭了起来。
“大人，妾身不知情啊。妾身这里的姑娘们都是些喜欢丝竹管弦，歌舞诗书的佳人，都是在外头活不下去，自愿来这里做工的。”
烛影摇曳，映照在那张精致绝伦的面庞上。平日里总是妆容艳丽，笑容可掬的花魁娘子，宝月楼主人。此刻却泪眼朦胧，宛如春日里突遭风雨摧残的桃花，娇艳中带着几分凄楚。
说着，她咬咬牙，心一横，“都是店里的老桂，昨夜说又有两个姑娘活不下去，来投奔宝月楼。妾才将她们暂且安置在柴房的。”
“妾实在是不知道那是贵人，更不知道是被拐来的呀！妾养着老桂一家七八口人，怎么他会做杀人劫舍的事，还把劫来的女子藏在我们宝月楼。妾冤枉啊~”
“桂叔，我可把你当亲叔，把你的儿子当自己的孩子培养，你可不能恩将仇报啊。”
她指着那个矮小的老桂，或者该称他为老龟，手轻轻颤抖着，眼神中却并不见几分委屈，更多的是恐吓和警告。
杭宝月曾经是宝月楼前身的花魁娘子，妈妈的摇钱树。老鸨死后，因为没有继人，便是杭宝月继续经营这个青楼。多年商海浮沉，最懂拿捏人心。
老桂闻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青天大老爷，都是我鬼迷了心窍。翠云客栈老板娘她老家来了个兄弟，欠了我许多赌债，他说这两个是从老家来投奔他的，若我能免了他的债，姑娘听凭宝月楼使唤啊。我也是被他蒙骗了。”
“宝月楼的客人们非富即贵，又时常给小费打赏。有些个姑娘们自己不自爱，在雅间里表演着表演着便攀附上客人，就是想得嫁高门。也是小的心软，想着姑娘们嫁个好婆家都不容易，又想着怕进去查看惊扰了客人的雅兴，所以一来二去纵容的姑娘们做这等不要脸之事。杭老板毫不知情啊！”
他说的痛心疾首的样子，黑的说成白的，死马说成活马，明明是强迫的，却说的就好像真的有这么回事似的。其其格气的忍不住上去撕烂老桂的嘴。
此时，长安已经带领捕快们将翠云客栈的李翠云和李守义拿了回来。
祝曼拉住其其格的手腕，“再等等。”她毕竟刚见到这个县丞，还不知道对方什么官品。
顾靖安却心知肚明，这才不是什么青天大老爷。
果然，县丞一开口，老天就发笑。
有了“罪魁祸首”，有了“人证确凿”，便可以结案了。
苏大人慢条斯理地说道，“原来都是你这刁民和翠云客栈这两个匪徒联手做下的恶事。”
“恶匪李氏兄妹，假借开客栈之名，实则行坑蒙拐骗杀人越货之实，本官即日便上书官家，判你二人秋后问斩。刁民桂某，勾结恶匪，其罪一也，明知店中女技行淫秽之事却不加以阻止，其罪二也，买卖人口，其罪二也，判狱十年，徭役五年。”
“至于杭氏，监管不力，致使京中贵人受惊，念尔及时思过，又有指证之功，恕尔牢狱之灾，罚白银一千两，三日内凑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