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歇息
正午时分,日头正盛,虽已是初秋,但不免还带着几分炙烤之感。
“张护卫,张护卫。”
李老太出言叫住了前面,赶了这么久的路身板依旧挺得笔直的张显平,心里不由一阵佩服:不愧是当兵的啊,身板多板正。
再看看自家半瘫在金刚背上的女婿,李老太只瞥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跟没骨头似的,简直没眼看。
“大娘,咋了?”
“现在日头这么大,咱找地歇一会儿吧,这么赶路人能受得了,牲口可受不了啊。”
她家老牛和金刚倒还好,瞅着还挺精神的,但是看看刘老汉家的两头牛一头骡子,耸眉搭眼的,一看就不如今天凌晨刚出发时精神。
尤其是高壮家的驴,瘦小的驴腿都直打晃,一副随时都能厥过去的样子。
牲口们能不累么,相当于从凌晨两点一直跑,跑到中午十二点,连续赶了十个小时的路不说,身后又是拉车又是驮粮的,现代社畜也经不住这么造啊。
经李老太这么一提醒,张显平低头看看了自己身下陪他征战多年的老伙计,此时也一个劲儿地从大鼻孔处往外冒热气,看样子也是累了。
昨天下午接到肃王造反的消息,他家将军就点兵出发,大军急行,也就昨天晚上才下令修整一个时辰,他的老伙计才能歇歇脚。
“是我疏忽了,咱们去前头林子里歇脚吧,树冠能遮阳,牲口们也有地方吃草。”
一行人将牲口车赶到树林下的阴凉地,刘老汉也不往地上坐,只是手扶着一棵树的树干开始抖胳膊抖腿。
“上了年纪身体就是不中用了,在车上躺着都感觉胳膊腿都要锈住了,一起来咋还感觉有点头晕呢。”
李老太让安雅萍把牛车上的油布拿下来,铺地上当地垫,这不害怕野外的小虫子啥的会往袖口里钻么,隔块油布也好放心。
闻言,李老太看刘老汉的眼神有些复杂,“你头晕备不住是磕头磕的。”
使那么大劲儿,地上恨不得都被你磕出个坑,估计得磕出个轻微脑震荡,再被牛车那么一晃悠,光是头晕都算他身体素质好,没恶心呕吐算好的了。
怕啥来啥,李老太这么想着,就听见一声“呕——”
刘老汉果然吐了。
李老太先是连忙后退两步,又跟安雅萍说,“萍呐,你把咱家油布往边上拽拽,离你刘大爷远点,别到时候让那呕吐味儿熏着咱。”
最后才喊在旁边卸车栓牲口的大强子,“大强子!你快来,你爹吐了,你快看看咋了。”
当然李老太也不是光知道咋呼,啥事不干的人,毕竟也有一起下山,一起面对过四品武将的情分在,李老太从一个小陶罐里倒出一碗水,递给大强子,“等你爹吐完,给他喝点水顺顺。”
“多谢,婶子了。”
古代人都有一个毛病,那就是也不管是井里还是溪、河里,打上来水只要看着不浑浊就敢直接往肚子里灌,那寄生虫、细菌啥的不全都喝肚子里了?
要不咋说古代人寿命短呢,能活到六七十岁都算高寿,别的暂且不提,就这爱喝生水的毛病,想要长寿也挺难。
刚才给大强子的那碗水,是她家昨晚上烧的,凉白开,准保寄生虫啥的都已经杀的透透的。
处理完刘老汉的事,李老太又开始张喽,“常青呐!咱起锅做饭呗!”
又喊夏安彤,“彤彤呐!我瞅着这林子边上有好多秋荠菜。饺子是包不了,费劲,咱采点回来让你爹炒肉吧!光吃猪肉太单调,还容易便秘,正好拿它中和一下。”
夏安彤:她姥还没忘记便秘这茬事呢。
“行,姥,我这就来。”
叫上自家外孙女还不够,李老太还问老刘家两媳妇儿,和高壮媳妇儿“强子媳妇儿,德子媳妇儿,高壮媳妇儿,你们仨要不要一起去采秋荠菜?”
强子媳妇率先回答李老太,“婶子,我带我俩儿一起去采,就让我弟妹和高壮家的在家带娃吧,她俩家孩子还小,离不得娘。”
“那大嫂,我去生火先把干粮蒸上。”德子媳妇有些不好意思,这一路多亏了大嫂照顾。
“你老实照顾大丫就行,别的用不着你操心,生火那事你让德子干。”
大强子这个媳妇挺好啊,高壮家对她们来说,那是相当于救命恩人,咱不可能还让人带着孩子弯腰忙活。
对妯娌也能这么为对方着想,就很是难得了。
不像有些人家妯娌之间,常常因为,今天你干活多,明天谁吃的多而干架。
对此,李老太投给正仰脖喝水的刘老汉一个赞赏的眼神,一看就是当家人治家有方,平时能做到一碗水端平,妯娌几个才不会在这些小事上头斤斤计较。
哪个女人嫁人的时候不是奔着过好日子去的,除了那种贪得无厌的人,谁不想一家人在一块和和睦睦的没有隔阂,但是大多数结果都不尽如人意。
无非是因为,当爹娘的心偏,才会让下头的儿子儿媳心中产生隔阂。
但话又说回来了,十个手指头还有长有短呢,又有谁能真正做到一碗水端平,都只是大面上过得去而已。
李老太又满意地瞧瞧自家正忙着架火煮饭的女儿女婿,不禁露出个满意的笑容:还是生一个好啊,反正连水带碗都是她闺女一个人的,也不用操心端平端不平的。
各家又是起锅烧饭的忙活起来,把张显平整的有些不知所措,他可不会做饭,那都是伙头兵干的事,再说了现在也没有粮食能给他煮。
他又不好意思舔着脸去蹭老百姓的饭,人家从城里逃命出来,能带点粮食不容易。
心里琢磨了一会,张显平挪步到自家老伙计身边,席地而坐,从怀中掏出个干巴大饼,这就是行军时带的口粮,张口咬下。
呃……
第一口没咬动。
又从腰间解下水囊,往嘴里灌了一口水,让口中湿润了一下才去咬第二口,用口腔中残存的水,一点点软化坚硬的大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