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青楼老鸨水芙蓉
夜色正浓，轩和府城中各户人家大都熄了烛火，陷入梦乡。
只有一处街道还灯火通明一片热闹的景象，那处正是城中有名的消金窟，花柳巷。
几家小青楼前，一个个不畏夜风寒冷的女子，身穿薄纱，香肩半露，依靠在栏杆上，挥舞着手中帕子揽客。
“来啊，来啊，这位爷进来看看~”
有那醉酒的汉子，走路歪歪斜斜，路过女人身边的时候，还装作脚软，身子一歪，便顺势靠在衣衫单薄的女人怀中，手上还不老实的捏上两下。
女人也不甚在意，手指在那男人胸口画圈，“这位爷要进去玩玩吗？”
男人笑嘻嘻地揽过女人的肩头，“玩！爷今天要尽兴地玩！”
再往深处去，便是这城中最负盛名的——彩凤楼。
不同于外缘那些青楼的糜乱，彩凤楼环境清幽，没有那等子劣质香粉的味道，楼里的姑娘们也不会站在街上迎客，毕竟彩凤楼的档次在那摆着，就算楼中生意再差也不会做出那种自降身价的事。
楼中老鸨刚安抚住一位被姑娘使小性子惹怒了的公子，此时用帕子拭去额头的汗水，对一旁扶着她的小丫鬟抱怨：
“你说我这一天天的容易吗？楼中的姑娘们不是今儿个身子不舒服不想见客，就是嫌弃人公子长得寒碜不想见客。
这把她们牛坏了，还长本事挑上客人了！我开的是青楼，不是善堂，等哪天的可得好好收拾这帮子心野的货！”
小丫头跟在老鸨子身边多年，自是知道她是个嘴硬心软的人，此时不免有意调笑道，“姑娘们如今这副样子，还不是妈妈您惯出来的。”
老鸨子一噎，面上虽然讪讪，但心里还是有种自豪感，“那是，这满府城也就我这彩凤楼的姑娘有这待遇了，不强制接客，她们能进我这楼里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是，是，都是妈妈您心善。”
“我可不是心善么！”老鸨子抚上发间珠钗，“为了打出彩凤楼是轩和府第一清倌儿楼的名号，可没少费心思，为了就是让来咱楼里的客人知道咱楼里的姑娘卖艺不卖身。”
还别说，自从彩凤楼取缔了那部分皮肉生意后，收益比之前更多了，背后东家一个劲儿地夸赞老鸨子会做生意。
说到这儿老鸨子打了个哆嗦，拢了拢身上的衣襟，“我咋感觉这楼里小风嗖嗖的，是不是哪儿的窗户没关严？”
正在交谈的两人哪里知道，两人的谈话已经一字不落地落在她们身后飘着的两鬼耳中。
身后飘着的柳娘，努力收拢自己的气息，尽量不让自己飘的时候带出的风影响到两人。
袁项恒哭唧唧，拽着自己的袖子直抹泪，“你看见没，我的云娘就是这么善良，这么多年过去，一点没变，呜呜……”
没错，这彩凤楼的老鸨正是袁项恒的心上人——云娘。
但云娘只是她的闺名，外人鲜少知晓。
她还有个大名鼎鼎的花名——水芙蓉。
也是十数年前扬名整个府城的花魁娘子，只不过青楼这地方总少不了新鲜面孔，容色渐衰的水芙蓉早不负当年盛名，转而做起了这彩凤楼的老鸨。
“我的云娘啊，呜呜呜……”
柳娘无语望天，她现在一个字都不想说，她跟着袁项恒在这楼里飘了好几个时辰了，刚开始她见袁项恒如此哭泣，还能劝慰两句让他看开些。
结果这货哭起来没完，光哭还不够，一会儿说他云娘眼角有皱纹了，一看就是多年操劳，再埋怨自己突然死了，没法儿给云娘更好的生活。
一会儿又说：云娘与他在一起的时候最喜欢做这种拨弄发间珠钗的动作，云娘一定是思念他了。
待看到云娘与其他客人赔笑周旋时，又用手捂着眼，一副不能接受的样子说，“都怪我，都怪我，要是早点给云娘赎身，她如今就不用过这种赔笑的日子了。”
总之，不管云娘干啥，他都能联想到是自己的问题，是自己没有做好，云云……
彤彤说这种叫恋爱脑，但柳娘觉得不对，袁项恒这种应该叫做“云娘脑”。
脑子里除了云娘再也装不下其他，也不知道他这被云娘占去了大半脑容量的袁项恒，当年是怎么考上的举人。
“袁叔叔，都这么晚了，咱俩也该回去了吧。”柳娘觉得她要再搁这儿待下去，怕自己也被袁项恒传染成“云娘脑”。
现在已经隐约有这种趋势了，就算袁项恒不说话，柳娘的脑子中都能回荡着他那声音幽怨婉转的呼唤，“云娘呐~！”
袁项恒闻言眼泪汪汪地看着柳娘，“再让我多呆一会儿吧，我已经十年没有见过云娘一面了，呜呜呜……”
柳娘：“……”
柳娘也是个心肠软的小姑娘，虽然很受不了袁项恒一直“云娘这，云娘那”的，但也觉得两人分别十年也挺不容易，也就放任袁项恒如此。
“那你待在云娘身边别乱跑，我去附近晃悠晃悠。”
她对青楼老好奇了，活着的时候不方便逛，现在成了鬼也没人能看见她，还不是想往哪逛就往哪逛。
袁项恒摆手，“你去吧，我保证不乱跑，老实待在云娘身边。”
对这话柳娘自是相信的，就袁项恒之前表现出的那副样子，十头牛都未必能把他从云娘身边拉走。
柳娘转悠悠地在彩凤楼里晃悠，看姑娘们梳妆打扮，不由得脱口而出，“好漂亮啊！”
先不论梳妆台上摆着的各种胭脂水粉，光是姑娘们身上穿着的华丽衣裙，就足以引得柳娘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心生羡慕。
这彩凤楼中的姑娘们可不似那些站在青楼门前迎客姑娘那般穿着单薄，身上的衣服都是水芙蓉专门请府城中有名的绣娘为姑娘们量身打造的，这也是这么多年来，每年的花魁娘子都出自彩凤楼的原因之一。
都说佛靠金装，人靠衣装，姑娘们本就姣好的相貌，在这华丽服装的衬托下，更显不俗。
柳娘低头看看自己身上这件又是破洞，又是被火燎了的衣裙，心中暗想：
要是她努力帮李奶奶家多干活，李奶奶看她这么勤快的份儿上，能不能也给她烧一件漂亮衣裙？
柳娘不知道的是，这个话题早在今天晚饭时分，李老太一家就已经讨论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