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湖广动乱（三）

    吉王朱由楝带着人马来到荆州府治江陵县时，已是半夜，城墙上只有微弱的火把光亮，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城头上有一些人来来回回巡逻。

    城下忽然出现大批黑影，把守军吓了一跳，扯着嗓子大喊：“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夜闯州府！”

    朱由楝朝城头大喊：“我乃吉王朱由楝！快打开城门！本王要进城！”

    “你们稍等一下！”守城士兵赶紧去通传。

    不久，惠王朱常润来到城头，他看不清城下来人也不敢随意开门，只能大声道：“我是惠王朱常润，不知吉王半夜前来所为何事？”

    朱由楝大是恼怒：“朱常润！问那么多作甚！快开门让本王进去！”

    荆州府城中除了惠王府，还有辽藩的几个郡王府。楚王、吉王、荆王等人商议起兵造反时，荆州诸王都不愿意参与。奈何荆州卫和荆州右卫都早早被楚王控制，荆州诸王无力反抗，只能破财消灾，拿出大量钱粮交给反王，然后还被勒令不许离开，被软禁在江陵县城之中。

    后面张献忠的义军南下，荆州守军被朱华奎调去武昌参与防守，只留下不到两百人守城。这些守军缺衣少食，将领深感跟着造反没有希望，就上惠王府去求朱常润，表示愿意跟着他反抗叛军。

    朱常润和辽藩诸王一合计，认为大明现在虽然动荡不安，但还远没到灭亡的时候，现在造反成功的希望不大，便拿出钱粮招募到近千乡勇，负责守卫城池，等待朝廷大军的到来。

    朱常润之前已经收到了天雄军南下的消息，朱由楝三更半夜到来，朱常润只认为是他们已经战败，天雄军很快也会尾随而至，便不愿意让他们入城。

    见朱常润不开城门，朱由楝立刻命人砍伐树木打造飞梯，大张旗鼓做出一副要攻城的样子，守城乡勇慌忙集中到城墙上准备防御。

    正当朱常润等人注意力集中在一侧城门时，江陵县另一边的城门突然一阵骚乱，城中一伙人袭击了城门卫卒，大开城门。原来朱由楝早已在城中布置了细作，城内外配合来了一招声东击西，迅速突破了城防进入城中。

    朱常润率部拼死抵抗，无奈兵力不足，战斗力孱弱，守军迅速溃败。朱常润在城墙上被叛军攻击挤压时不慎摔下城头，命丧当场。

    朱由楝控制住四面城门，在城中大肆搜捕惠王府和辽藩的人，一时间，江陵县城内，哭泣声、哀嚎声、喊杀声不绝于耳，空气中渐渐弥漫起了阵阵血腥的气息。

    临近天亮，朱由楝搜刮完了惠王府和辽藩的府邸，获得了大量珠宝钱财，正欲下令搜刮全城百姓，被陈亭拦了下来：“王爷，如果我们做了这件事，以后在湖广一带将不会有支持王爷您的人了！”

    见朱由楝犹豫，陈亭继续劝解：“王爷，我们已经在此获得了大量钱粮，还需要花费时间运走。天雄军也不知何时会追上来，此地不宜久留，还是无谓节外生枝的好！”

    朱由楝倒是十分听陈亭的劝，马上下令收拾行装，尽快撤离。陈亭在附近强行征用了一批船只，朱由楝率部乘船顺着长江一路东下。

    船只顺水而下速度非常快，仅用了一天多点的时间，朱由楝就从荆州到达了蕲州。

    朱由楝带着人马入城看到了一幅残破败落的景象。蕲州城上空一片硝烟弥漫，城中有大量烟熏火烧的痕迹，城中的每一间店铺和房屋都被破门打砸，士绅地主的或者规模较大、装饰豪华的院落都被劫掠一空，然后被纵火焚烧。街道上散落着不少尸体，四处都是血迹。朱由楝在尸体中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

    朱由楝的吉王府原本在长沙府长沙县之中，在决定起事造反后，朱由楝就带着眷属迁居到了蕲州，与朱慈烟的家眷一起生活在荆王府之中，方便保护。而此时，朱由楝回到荆王府，却只见到一片残破焦黑的废墟，没有任何一点生机。

    朱由楝属下的人马不少都是本地人，皆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切，纷纷各自回家去寻找亲人。好不容易在城中找到了几名幸存者，才从他们口中得知，张献忠手下的其中一路人马南下时攻破了蕲州城，在城中大肆抢掠劫杀官绅富户及其家人眷属，吉王府与荆王府上下更是全都被杀，一个不留。

    义军倒是没有对平民百姓之家大开杀戒，只是把反抗之人处死，把财物粮食夺走，把精壮男子裹挟着一起离开。义军离开后，城中百姓怕他们会折返回来，就带着家人细软逃到别处去了。

    “张献忠！本王与你不共戴天！”朱由楝几乎咬碎了银牙，对义军是恨意冲天。

    朱由楝在荆州屠戮惠王府和辽藩的眷属，然后自己吉王府上下被义军屠戮一空，是否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呢？

    朱由楝带着人赶到武昌府治江夏县城下，一来就要求楚王朱华奎将蕲州卫交给他指挥。朱华奎手下的将士都是自己花费了重金武装起来的，自然不愿意轻易就交给别人。

    朱由楝就派人到城下添油加醋讲述了义军在蕲州城的“暴行”，表示要率军南下报仇雪恨。江夏城中的蕲州卫将士听闻家乡遭逢大难，不禁骚动起来，纷纷要求出城跟随朱由楝。最终，朱由楝付出大批金银得到了蕲州卫，并从朱华奎手中购得了一批军粮和为数不少的兵器。

    由于武昌、黄州两府地界不止有士绅富户人家被义军抢劫杀掠，也有不少平常百姓被不遵军纪的义军戕害，所以这一带的百姓大多仇视义军。

    朱由楝大肆鼓吹宣传，打着“报仇雪恨、为民除害”的旗号，很快就募集到了为数众多的兵卒。由于几乎所有士兵族中或乡里都有人为义军所杀，所以士卒们对义军满怀仇恨，皆是必杀之心。

    朱由楝命人制作旗帜，绣上“血债必血偿，誓杀张献忠”十个大字，全军都高挂这种旗帜。所有士卒身披麻衣、额头绑扎白色孝布，士卒们把红缨枪的红缨、大刀尾部的刀袍尽皆染成了白色。

    朱由楝将金银财物分发给士卒们用以安置亲人，下令丢弃所有笨重的、不利于行军的物资，仅携带武器甲胄和药品粮食，全军轻装简从。

    朱由楝与手下兵卒皆目视前方，全军沉默无言，只有行军的脚步声和迎风招展的旗帜猎猎作响，一路南下追着张献忠而去。

    沿途百姓见到这样一支队伍，不禁啧啧称奇，称之为“白绫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