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离别前夕1
此时的宫内已经大乱，宫女太监纷纷尖叫着躲避。
宫中部分是三皇子的军队，而后是八皇子率兵拨乱反正，加上凌云调的一袭精兵，应当是没有问题了，我相信凌伯会将剩下的人拦在城外的。
被汗水浸得眼睫滴下一滴水，我大略判断了一下方向，便朝着最近的一个宫殿飞奔而去，在夜色中，如鬼魅一般。
站在最高处，才能眼观八方，忽而乾清宫后侧传来打斗的兵器交戈声，我飞身而去，又听到了更多的脚步声，一男子的唤声格外清透。
“陛下，应该是这个方向”
我微微愣了一下，豁然往下看去，此时他们面前的几个精兵全部解决，宫墙之下，血花四溅，贺安挡在皇帝面前，猩红的血从他的剑上一滴滴的落下。
风拂过我的发丝，我伸手别在耳后，心中一阵惊奇，我似乎是看到了一出好戏，但说不出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我站在宫墙最顶端，平静无比地看着昏黄宫灯下移动的人影。
宫灯明明灭灭，似银河系中闪烁的星光，我的脑海中突然浮现贺安眼中的波光潋滟，以及湖底的那枚玉簪。
我想，我从未认识过他，不曾真心去了解过他。
我心神空空地想了一会儿。
不过，皇帝心脏不庸质疑，此刻宫中环境复杂，我不该涉身其中，不该再莽撞涉险，对，我应该转身就走，不能被他和那个要死的老头看到。
我背上弓跳下屋檐，在暗夜中扬长而去。
忽地，前方有一个熟悉的人影凛然行来。
那人身量修长，步伐稳健，一袭黑衣。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应当是常年冷酷无情，但此时此刻，我却看到他眼中的森然。
像是跟谁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不就是让他多了个孩子吗。
不欲与他打斗，我走得快极，突然一个后空翻，一把长剑飞出，贴着我的腰侧窜入黑夜中。长剑飞去的方向，倏地火光落地，而后火舌窜出，沿着木质炸裂开花。
众人惊慌躲避，喊着。
“失火了！”
“失火了”
我蓦地呆住，巧合吧，不合理啊，怎么会起火。我瞬间抬眸，埋怨地盯着他，直看得他满眼心虚。
又与他刺了来来回回切了几剑，一声长鸣，想来是八皇子已经掌控局势，我不再与缠斗，与他擦肩而过时一箭射出。
看着慌乱的众人，我运声喊道。
“大家去救火，反贼已束手就擒”
水火无情，火势蔓延迅速。
木头的构架与院中的草木让火越烧越旺。噼里啪啦声不绝, 我在这片火海中来回穿梭, 随着众太监宫女救火。
火焰熊熊，热气腾腾，我却心绪平静，目光屡屡被火海吞噬，被熏的满目生疼。
忽地, 与我相对的斜角方向传来略低哑的喘声。
“夫人！”
我听到声音，迅速抬头, 锁定昏昏火海中一个模糊的人影。那人艰难地越过断木, 躲过房梁，向我的方向奔来。
我的眼睛却看着他的后方，瞳孔猛的一缩，想开口提醒，张口却被烟尘呛的一阵咳嗽。
我猛地举弓, 向他射去。火海屋内一道佝偻的人影拿着匕首, 将将刺入前人的后背，被被我一箭刺中胸口，噗通一声倒入火海。
同一时间, 我已经奔到贺安身边。
伸手扣住他的肩, 将他向自己的方向拽去，横梁“噼啪”一声断裂，倒塌, 火苗高蹿, 热气爆发。
他的衣袍招上火舌, 我便胡乱踩去，才将那火扑灭。
他瞪大着眼，汗水贴着额间，面色酡红，眼睛不知是被薰的还是什么，红的滴血。
身后热潮扑来。
我们相拥着, 在地上一阵翻滚, 躲开那股热浪。火舌高卷, 火势霎时猛烈，地上的石子磕到我的脸颊，好像是流血了。
想要抽出手却不能，眼前的人执着地看着我。似要在这热烈的火光中描绘我的一眉一眼，我的轮廓……。
我被烟呛得咳嗽，眼睛通红。
他的发丝拂过我的脸，我拉开他从地上爬起，一直扣着我的手却未松。他也咳嗽不停，我掰着他的手，却听到他喑哑的声音。
“夫人”
我凝眉，却不应答。
他就着我的手一撑，从地上爬起来，一双红眸被烟熏得水光潋滟，光华柔润。
我强行转身，片刻后又回头，看向贺安。
站在原地的男人灰头土脸，形容狼狈，只是冷冷地看着我，扣着我的手腕不放，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眼中烧着比宫殿更加凶狠的火。
他生气了。
我心口像是被狠狠一踹，疼的想要就地翻滚。
为何总是在不恰当的时候，遇上他。
想着也是我的错，我便放缓声音，说道。
“先离开这里，我没有要敷衍的意思，我们别挡着他们救火了，刚刚那一箭…无论你有什么，先出去再说”
此时，火海外传来的断续脚步声，一群侍卫整齐有素地小跑过来。一边让人救火，一边偷偷跟入火场，打扫尾场。
以及，把火里升仙的老头偷偷挪回宫殿。
我与贺安对视一眼，喘着气，被火烤的满脸通红，但他仍固执地站在原地，似是在坚守什么。
我抿了抿唇，拉着他的手，用我此生最温柔地声音劝道。
“贺安，走吧”
我的语调带着恳求，用自认为足以打动人的眼神看他。贺安的目光落到我的面容上，直愣愣地看着我，半晌，他忽地滚下一颗泪，终于软和了身体，任由我将他拉走。
回到人去楼空的闻府，我看着贺安狼狈的东一块西一块的衣料，便亲自烧了些热水。
起初是有些犹豫将他带到何处，尚书府中的或是认为我已经死了，将军府也不便带他去，而今只有父亲特意留下的闻府了。
我的目光，落到浴桶，落到贺安紧实如玉的肩膀上。
并非我特意看他洗澡，实在是自回来时他便时时盯着我，我甚至暗自思索着，如今趁他不注意跑出去他是否会裸着追来，我摇了摇头，将一些废料扔出去。
又替他浇了些热水，他背对着靠坐在浴桶中，烟雾缭绕中白莹莹一片，很有些美感。
忽而听到不住的闷咳声。
我忙伏身过去，一边往他身上浇水，一边拍着他的背，轻声问道。
“可是伤了？”
我站在木桶外，和他靠的很近，结果他忽地转头，在我脸上狠狠咬一口。
“…嘶”
我被咬到，痛的发出声。
贺安很快松了口，睫毛湿润得如同晨间的苍耳苗，叶片上挂着一颗颗晶莹剔透的露珠，摇摇欲坠。
他定定地抬眸，眼中却漆黑如渊，幽幽若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