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永夜迎来天明
天气寒冷，广场正中央点着又高又大的篝火，火星像萤火虫一样飞舞在周围。
“是有这事。”
“你是脖子长了肿瘤，又不是脑花里。”
“绘梨桑，这些日子给您添麻烦了，请保重身体。”
就好像这些日子里，两人仍旧在片场时常遇到，他说天气，种田梨纱聊这周要去哪玩、心疼交了多少税一样。
结束时，还摸摸小孩的脑袋，言语亲切地逗弄一番。
“去吧。”
“不是。只有秋季在宝物殿举行‘薪能’戏曲的时候，才会有赐福活动。今年比较特别，这个周六是最后一场。”
听她说这话，看她这副神情，也不知道为什么，村上悠心里刚才因为有一段时间没见，不知所措的心情一下子不见了。
“我去换衣服了，时间可能很久，你多等一会儿。”
“你要把我介绍给哪位老师？”
等种田梨纱收拾好随身物品，已经过了十点。
“这样。那是得好好注意脚下”
尽管依然漂亮到让人难以忘怀，但她的确已经彻彻底底瘦成了另外一个人：从朝气健康变得恬静娴雅。
村上悠看着她纤细的手腕，仔细看，甚至能看到淡淡的青筋：“你也没吃吧，一起？”
“你先在这等我。”
“还是要吃点的。”村上悠看着她，说了一句。
“你喜欢巫女服啊！”
等他看了七八页后，种田梨纱端着托盘走进来，像下跪似的跪坐在他的桌边，把托盘放在桌上。
“没胃口。你吃吧。”
“我不管！你必须让着我！”
村上悠换了话题：“每天都在做吗，这兼职？”
“什么什么情况？”
村上悠往饭团上撒调料的动作一顿，“怎么了？”
“确确实实？你脸皮真够厚的。”种田梨纱笑着说，“当初还是我教你认工具的呢，现在我反而要做你的助手了。”
“我有癌症！”
等种田梨纱喊他时，天色已经全部黑了。
“嗯。其实是福娘，算是巫女中的一种吧。客人买了物品，由我们代表神明给他们赐福。”
“兼职？”
“起风了，先回房间吧。”村上悠说。
种田梨纱侧过脸来，盯着村上悠的眼睛。
“吃饭了吗？”种田梨纱稍稍放柔声音。
这里的桌子很矮，也没有凳子，要么直接坐榻榻米上，要么是垫子。
很多游客什么也不看，什么也不买，拿着免费送的热汤，围在那里一边烤火，一边聊天。
“别东张西望的。”种田梨纱回过头。
村上悠跟着进去。
“这你误会我了。”村上悠一本正经，“经过早见桑的熏陶，我现在对女性格外的尊重，只是这样。”
她给排在村上悠前面抱着孩子的一家三口，系上了健康、财运、事业等等，总之凡是有的，都系上了。
“梨纱也是，记得帮我给你的家人问好。”
村上悠一边走，一边买各种吃的。
“我自己。”
村上悠向远处眺望，黑黢黢的茂密丛林里，明黄色的灯笼仿佛要从山里，一直延伸到由比滨海滩。
“【种田梨沙】的声优，需要你。”村上悠说。
“今天不行。”
“原来是为了这个。”种田梨纱直勾勾地望着窗外，“现在都把我忘得差不多了，缺我一个人的人气也不影响你赚钱。”
“别做梦了，我才不会做这种可怜巴巴的事。”
让福娘赐福的队伍还很长，他站在最后面。
村上悠被眼前的落寞场景触动。
“这里的台阶晚上不安全。这些日子的某个晚上，我就是在这里，一边走，一边想你，差点直接摔下去。”
“虽然铃音在我生病的时候，最照顾我，但在｛谁和你结婚，谁做你情人｝这件事上，我是不会谦让的。回东京后，我就给她下战书。”
她穿着一身白色和服，戴着金色高帽子，头发挽成一团，上面插了红色的花。
“哪里。”村上悠合拢书，站起来，“只是好奇问问。”
“现在不是饭点，只有这些，不过味道也还可以。”
“推荐给你，挺好看的恋爱动画。特别是男主角的声优，很厉害，把中学生的青涩表现的……好啊！你又骗我！卑鄙的东京人！”
“不饿。”
“你以前的梦想不是想做漫画家吗？助手的工作。”
“你和铃音是什么情况？”
两人隔着泪水对视。
不愧是景点的食物，捏的十分好看，味道和外面差不多。只是不知道定的什么价格。
他在她身边坐下，“过得还好吗？”
“是吗。”
“有什么荒唐的？我就是《月色真美》里黑皮肤、练短跑的那个——就算是闺蜜喜欢的人，我也不会放弃——但必须先告诉她我的心意。
他一个人看了一会儿，发现和京剧一样，感觉应该很厉害，但完全看不明白，索性溜了出来。
“这一个多月，想你想得我好辛苦，癌细胞都转移到脑花里了。”
“有你说的吗！”种田梨纱指着没了饭团，展现在食客眼前的刻字——大概意思是这顿斋饭是神明赐予的。
他想起郭沫若写的《天上的街市》，转而又想起渡航的《春物》。
“这段时间，你害我哭了好几次。这件事我是不会忘的。”
种田梨纱去换衣服的时间，村上悠在她住的木屋里，帮她把放在露台的画板、油笔画等东西拿进屋子。
她亲切地和游客搭话，给他们的物品系上福笹。
“你是不聪明吗？不是。是有色心没有色胆。”
村上悠目送她消失在廊道上，自己找了一个靠门的位置坐下。
“你回东京后，真的应该去检查一下脑花。”回过神来的村上悠，无奈地摇摇头。
村上悠跟着她穿过枫林，过了一个小木桥，爬了很长一段坡，最后推开一道木门，来到一个供游客吃特色斋饭的地方。
九点，“薪能”戏曲表演结束，人群开始散去，村上悠去找种田梨纱。
“你在做什么兼职？”村上悠问。
种田梨纱端着两个餐盘离开后，村上悠绕着“回”字型的走廊走了一圈，又盯着枫叶看了一会儿。
“好。”
村上悠左手下意识拿起桌上优甲乐的盒子，在手里把玩。
“等回了东京，我给你介绍一份工作。”村上悠拿起一个饭团，尝了一口。
她原本很有风韵的鹅蛋脸颊，现在已经变成了瘦削的迷人瓜子脸。
种田梨纱跪坐在神社的露台处，高度刚好和游客的上半身齐平。神社内明黄的灯光，把她映照得像一位真正的神女。
村上悠继续述说自己在东京的事。
“也行。”村上悠点点头，“留着肚子，待会和我回东京吃晚饭。”
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就不想让村上悠觉得她可怜。
种田梨纱听完，心里一下子来了气，语气冰冷僵硬：“那你来干什么，不知道说什么。”
“是吗。”
“你自己刚想起来，也能怪在我身上？”
种田梨纱迈着优雅的步子，领着他下山，赶往广场那边。
“你不感觉你说的事很荒唐？”
没等他开口，佐仓小姐就急切地说：“把摄像头朝后，谁要看你啊！我们要看祭典！”
话到这里，村上悠看了种田梨纱一眼。
在这个秋末，不，应该是初冬的下午，温馨像缓慢渗出的温泉水，包裹了两人。
房间布置简洁，但该有的都有。精致木桌上放有装了水的玻璃杯，半打开的优甲乐药盒躺在一边。
“什么工作？”种田梨纱拉过一个垫子，重新跪坐在上面，背也放松下来。
村上悠吃掉最后一口饭团，拍拍手：“现在骗钱的玩意是越来越多。”
等种田梨纱吃完，夕阳的晚晖，从木门溜了进来，庭院里的枫叶变成真正的金黄。
“念什么经？！我们只需要把福笹，绑在客人买的东西上就行。”
九点半，赐福结束，广场上只有店铺商家和神社工作人员在清理东西。
八点多钟的时候，中野爱衣打来视频通话。村上悠接了，看到四个人围在镜头前。
托盘里只有两个简单的饭团，然后还有一碟腌菜，一碗汤。
漂亮到无法形容。
镰仓宫的“薪能”戏曲表演需要门票才能观看，种田梨纱自然帮他准备好了。
“怕了？我就说你是有色心没色胆。”
村上悠沉默一会儿，回答说：“嗯，不知道说什么。”
“我做了ym的社长，为了给漫画打广告，说服其他人投资。现在动画化的事情已经确认下来。”
村上悠也被迫和樱花庄的女声优们，看过不少这种类型的岛国电视剧了。
“在神社能做什么兼职？巫女呗。”
“当然。”村上悠点点头，“所以，要不要和我一起回东京？不需要试音会，也不管你嗓子好听不好听。”
“还是你聪明。”村上悠感叹，他回握住她有些冰凉的小手。
“你工作存的钱呢？”
“喂。”
“挺开心的。出门就是风景，就算不想做饭，也不用吃泡面，没事就画画。”
队伍走得很快，很快还差三个人就轮到村上悠，种田梨纱抬头看到他，直接笑起来。
他把手里的优乐甲在桌面上敲了敲，语气轻松：“也有人记得你的，要不然，我怎么会来找你呢。”
“所以你看见我信息也不回是吗？”种田梨纱话一说出口，就后悔了。
“跟我来吧。”说完，她起身离开木屋。
种田梨纱沉默中转身离开露台，进了木屋。
是否因为，在下雨的天气，她总是这样坐在窗前，时间久了，才给他这样的感觉？
村上悠把摄像头调成后置，然后继续边走边吃。到了她们感兴趣的摊子前，就停下来。
换衣服比穿衣服快很多，不一会儿她就回来了，身边跟着一个年迈的妇人。
“她一定喜欢你，你肯定也不讨厌她，那你来镰仓找我干什么？难道说，刚当上社长，就来找我给你做情人？”
“巫女？”
“赐福？你还会念经？”
脖子更加纤细，锁骨分明得让人心惊。
“又来这一招？”种田梨纱想起他去自己公寓那天的事，“你们两个现在不是一起去学车吗？难道没去？”
好像季节从冬天一下子跳到春天一样的美丽；好像整个镰仓宫的枫叶，要全部掉下来一样的迷人。
见她还没回来，又回到用餐的房间，拿起书漫不经心地翻着。
“还没有，不过不急。”村上悠回答。
轮到村上悠时，反而不管他愿意不愿意，直接给了一个姻缘福笹，然后就摆出｛这位客人，你可以走了，把位置留给下一位｝的表情。
因为不是用餐时间，房间空无一人。
对着庭院里的枫叶看了会儿，他拿出《人类衰退之后》。因为已经在来的路上看完，所以随便翻开一页，看到哪段读哪段。
“怎么了？”
中途在樱花庄群里发了信息，说晚上有特色表演，还有种田梨纱准备一起回东京，自己晚点回去的事。
“还住院费了。”种田梨纱理所当然地说，“搬到这里来，也是跟我妈吵了一架的原因。”
“是啊。”村上悠喝了一口汤，味道清淡，拿起第二个饭团，“我也是确确实实漫画制作成动画的漫画家。”
“没看过。”
下意识朝八幡宫，还有雪之下街道的方向看去——自然什么也看不见。
“《摇曳旅行》还在看吗？要出单行本了。”他问。
佐仓铃音让他直接带种田梨纱回樱花庄，今晚要和她一起睡。
再说，你们也不是小太郎和水野茜，还没在一起呢。对了，你看过《月色真美》这部动画吗？”
“你？”
“嗯。我在这里吃住不用花钱，但买衣服总要钱吧。原来的衣服都穿不了了。”
帮她们买了不少东西。
两人边往这边走，边寒暄着。
“记着好了。”村上悠把手里的药盒子放回盒子堆里，“我也会一直记住。争取没有一下次。”
仿佛已经在那里坐了很久，一直在等村上悠一样。
两人并肩穿梭在密林里，脚底向下延伸的台阶，因为灯光时有时无，也时隐时现。
“你不是说｛很寂寞｝吗？”
种田梨纱没有接话，用沉默代替了回答。
种田梨纱坐在正对窗帘的位置。
“我还有兼职，今天晚上。”
“……”
种田梨纱直接拉住他的手，“这样比较安全。”
……
村上悠很感兴趣的“啊”了一声，“我喜欢各种祭典。反正买的也是一日卷，晚上12点之前都可以用。不过你不饿吗？”
两人赶往镰仓站，准备回东京。身后的神庙，在夜色中安安静静。
“怎么不是巫女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