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你是我的丛枝（二）
“因为我最不擅长应付长辈这些了。”
永独摇无奈摊了摊手。 ＼(t▽t)／
“嗯！独摇姐姐今天我们去小溪抓鱼吧！”
“鱼好啊~我可是抓鱼能手！今天就由我请你吃烤鱼吧！”永独摇爽朗的笑。
“好哦~”
二人在嬉闹中度过往后的每一天。
顾晓安常常会练习那些古老的秘术，每当这个时候永独摇都刻意避开，她会离开村子，假装回外面的“家”，于家人报个平安。
……
日月如梭，很快，成人礼将至。
永独摇换上一件还算崭新的衣物，出现在顾家门口。
等待许久，
顾父缓缓走出门，上下打量了一番永独摇，笑了笑：
“这气质真是好看，怪不得晓安那孩子会喜欢呢！你去参加宴会也要带剑吗？”
顾父有些疑惑。
“这只是装饰品而已，是我们家的传统，佩戴一些象征武器的装饰，在重要场合。你看~我是不是好看很多？还望您体谅。”
永独摇解释，永独摇不怕顾父去查，毕竟在永独摇编的故事里，他们祖上是从远方搬来的。
顾父轻皱眉，嘴角抽了抽，显然是不信，可又指不出来什么，索性也不再管。
“……好吧。
那我们先走吧！她们还要打扮好一会儿呢！然后树祖奶奶自会来接她们！”
“行！”永独摇见他没有深究，便跟着离开。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
现在这世道，即使大家表面相处的再好，终究是人生地不熟的，一直防备人，很是正常。
反而大大咧咧，高高兴兴融入的，不是养尊处优过惯了，有些分不清好坏，就是心里憋着点计谋。
永独摇和顾父顾母坐在成人礼的观看席位，等待着盛装打扮的顾晓安。
随着清晰的铃铛声响起，古树的树枝低垂下来，上面站了一些赤脚的精灵，在树枝距离地面二人高时，他们轻轻一跃，如同蜻蜓点水般，先是单脚轻轻落在地上，另一只缓缓下放，顾晓安也穿着舞服，站在其中。
周围的音乐声响起，他们赤脚走来，踮起脚尖，翩翩起舞，每舞动一步，双脚，脚腕上的铃铛就发出脆响，莹绿色的裙摆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灵动俏皮，像是山野间的精灵，自由，奔放，欢快……
永独摇痴痴看着，真是一场视觉盛宴。
待一舞结束。
领头者，带领大家一起向古树，天地祈福，祈福来年风调雨顺，平平安安……
由于永独摇作为外人，向古树祈福的时候，她不用实行跪拜礼，只要简单做些回礼，以示尊重就行。
祈福结束，宴会正式开始！
……
“晓安~你刚刚跳的真好！人也很好看呢！”
永独摇笑了笑。
“独摇姐姐也是！今天也很漂亮。”
“恭贺你的成年礼！”永独摇从怀里拿出一包糕点，和一支松木花纹样式的簪子。
“这是我回家之后为你带来的，希望你喜欢。”
顾晓安接过甜甜一笑，一下子扑抱住永独摇。
永独摇有些站不稳，差点向后倒去，好在脚力够盛，堪堪稳住身形。
“你喜欢就好！”
“独摇姐姐~我，有话想跟你说，我们能不能，去别处？”
如果永独摇背后长眼睛的话，那一定可以看到顾晓安此时通红的脸。
永独摇突然想起一个月前，顾晓安向自己没说出口的事，约定在今天的成人礼说出口。
“好！”
……
永独摇走在前方，顾晓安跟在身后。
“独摇姐姐~这里就可以了！”顾晓安在背后喊道。
“嗯，晓安有什么事呢？”永独摇转身温柔的看着顾晓安。
“独摇姐姐……你，打算什么时候走呢？”
顾晓安低着头扭捏道。
永独摇对顾晓安的问题感到奇怪，一开始他们不就说好了吗？但是又琢磨起来这段时间的相处，确实很舒服，很让人舍不得。
本来结束的时候，她就要走了，想一想，本来就是为了偷懒才多待一会儿的，也不差一个晚上，那就再待一会儿吧。
“明天吧！”
“明天？！！怎么， 这么早呀。不再多留一会儿吗？”顾晓安的眼神有些悲伤，她有些舍不得。
“嗯，不能再拖了。”她真的不能再拖了。
“那个，独摇姐姐，我……”
永独摇看着眼前有些害羞的小家伙，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却也没打断，耐心倾听。
“我想跟独摇姐姐一起走！”顾晓安似是鼓足了勇气，脸憋的通红。
“……我可能不会回来了，这里还有你的家人。”
永独摇有些震惊，她想不通。
在乱世里，一个从出生起就衣食无忧，与家人相伴的人，放着这样一个好日子不过，为什么会愿意跟着她一个流浪者，风餐露宿。
就和当初的那个领主一样，又有点不一样。
外面的环境顾晓安不可能不清楚，即使在永独摇的谎言里，他们到处的寻找居所，路上也不都是安全，甚至充满危机，稍有不慎，顷刻丧命。
把一切讲的恐怖，也是为了不让他们产生好奇和向往。
可是怎么效果还相反了呢？
但很快平静下来，决定从对方的角度开导。
“我，我会跟他们说，只要说是你，他们一定会同意的。”
“啊？我何德何能啊？”
她永独摇何德何能啊？一个连自己都吃不饱穿不暖的人，被人向往着想要跟她走，怎么想怎么别扭。
更何况她不过是一个外人，与她相处才不过短短一个月，这种话要是让顾晓安的家人听到，指不定觉得她永独摇给她下什么药呢！
“因为独摇姐姐，唔……”
见顾晓安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永独摇沉重的呼一口气。
“这样吧！为什么呢？为什么想跟我走？”永独摇选择换一个问题。
“我，我，喜欢独摇姐姐！是想像阿爹阿娘那样，跟独摇姐姐相守一生的喜欢。”
顾晓安闭着眼睛，鼓足勇气，说出心底埋藏很久的话。
“？！！！”
！！！
永独摇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往常有这种事都是落在清池头上，头一次砸在自己头上，她有一些茫然。
拼命回想着这些日子究竟是她自己的哪些话，造成现在的局面。
“可，可我们都是女孩子。”
该死，永独摇觉得自己疯了，她的嘴在说什么？这不是在伤口上撒盐吗？人家已经很勇敢了。
“啊？”
可顾晓安仿佛也被吓到，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似是觉得永独摇的这个问题很不正常。但很快，悲伤蔓延至眼底。
“对，对不起，是我忘了人类之间的爱情关系，一般都是异性。”
顾晓安有些哽咽，到后面变得小声啜泣。
又像是自言自语：
“可你明明说过也喜欢我的，我以为你不介意那些的。”
永独摇这才想起半妖的他们可能有着与众不同的生殖系统。她感到苦恼，简直越说越乱了。
“不是的，不是女孩子的问题，只是，只是，相守一生这个决定太重了，我们只是认识了一个月。时间太短了，我是很喜欢，但是还没喜欢到要一辈子在一起的程度。”
永独摇慌不择路，越解释越乱。
“那，那我们再试试相处一段时间吗？可以等到你爱上我吗？”
？！！！
这小丫头不对劲。
“可是，可是，你才刚刚成年啊，怎么可能知道什么是爱呢？往后会遇到很多很好的人，欣赏和喜欢不好分清的，我也马上必须要走了。没法培养什么感情的。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永独摇也害羞的脸红，她还是第一次面对如此赤诚的感情。
如果贾客来的暗恋是源自灵魂对向往生气的渴望，那么顾晓安的感情从何而来呢？
这段时间永独摇不得不承认，彼此相处的融洽，又让她心生欢喜，她很眷恋，也很依恋。这是她活到现在，最快乐的时光，放松，愉悦，又畅快。
可是她也清楚，再不走的话，恐怕就走不了了，她越来越舍不得走了。
她决不能随随便便的停下。
她对这里以及顾晓安的喜爱是抵不过远方的信仰。
更何况，留下……他们迟早发现她的谎言，虽然老实交代解释没什么，但是心存芥蒂的事可没办法避免她还能好好在这里生活吗？
尤其是被神剑的力量所遗弃之后，她连活着恐怕都有很大的问题。离开神剑的力量，恐怕她也不过是个将死之人。
“独摇姐姐是觉得时间太短了吗？晓安其实已经满100岁了！知道怎么看待自己的感情的，独摇姐姐，不用把晓安当成小孩子！”
？？？！！！
永独摇确认自己没听错，这根本就算的上人类的终年。
“是，是吗？可是晓安终归才刚刚成年啊~总有很多道理要去学的。”
永独摇想再劝一劝。
“也是，我可以陪独摇姐姐走一段路嘛！如果不行的话……我可以再回来的！我已经跟阿爹阿娘说过了！他们，他们会支持我的。”顾晓安不死心的猜想道。
永独摇倒吸一口凉气，这对夫妻心可真大。放任孩子跟着外人离开吗？就算因为什么丛枝的故事，这段时间的相处，信得过她，可是她永独摇拿什么担保能护的住顾晓安呢？凭借他们在她身上看到的力量……
真的好扯啊——
“你们树祖奶奶的意见呢？”永独摇突然想到了最有威望的那个，想必一定可以拦下顾晓安。
“就是，树祖奶奶同意了，阿爹阿娘才让我跟着去的。”
？！！！
简直荒谬！太荒谬了！！！
“她没说过让你跟着我走一段路然后再自己回来吧？”
永独摇还真不信了，就算信的过她的人品和实力，可放孩子，一个人回去，这一点总归是不可能的对吧？
总不能是还想要她再给亲自送回来吧。
想到这里永独摇有些生气。
“……”顾晓安有些沉默。
不会吧？不会是真的？
“树祖奶奶，她确实没有这么说，只是说我要是，要是想跟你走的话，如果，如果你愿意带上我，就让我去吧。”
这样就好，顾晓安的家长既然都这么说了，那剩下的就好处理了。
永独摇恢复往常的和善，语重心长道：“晓安~你的功夫不是还没练完吗？想要跟我走的话，至少也要把那些东西学精吧。不然路途很远，晓安也很容易受伤的。”
“那等晓安学会，能去找你吗？”顾晓安有些倔强，双眼闪着泪花。
“……晓安外面没有那么简单的，且不说有些地方会常年缺失阳光雨水，你的身体会受不了。
况且，我和你的家人都会很担心你的。外面的环境也错综复杂，恐怕不仅会找不到我，你还会迷路的，要是连家都回不了你该怎么办呢？”
“独摇姐姐~对不起。但是我，我好想……好想去跟你到外面……看看。”
顾晓安啜泣，眼角有泪珠滑落。
“……”永独摇沉默片刻，又缓缓开口。
“我也不过是芸芸众生里的普通人，没有什么只手遮天的能力。
世界既会有千千万万个会虐待你的生灵，也会有千千万万个会善待你的生灵。
因为一些，我必须要遵循的守则和我一直以来的生存环境，以及你自己本身所拥有的，强大，热情，勤劳的光芒，
而对你产生善意。
我对你的好，是因为你本身值得，而不是因为我足够好。”
永独摇稍稍停顿，再次开口。
“好吧，也许我是有点好。
可我不过是出现在你悲伤的特定时间里，明明我只是在回应你的热情款待，
做些礼貌对待，请客人的事。
这确实是份不可多得的缘分。
但是，先不说，这段特定时间也是我会做出善行的特定时间。
我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会不会挟恩图报都是未知数。
因为一些简单的小事，就充满感激，想要跟随我这样的陌生人，远走他乡。
之前定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吧。”
顾晓安沉闷的低着头，永独摇走上前想将顾晓安揽入怀里，又觉得有些越界，怕她陷的更深，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手帕。
“眼泪由自己擦掉，兴许会更好受点。”
顾晓安的手颤巍巍的接过手帕。
“那独摇姐姐说的喜欢是什么呢？”
永独摇没想到顾晓安会突然提起这句话，突然想到前几天自己随口说的喜欢。心里有些酸涩无奈，眼前之人颇为可爱。
看来不经世事的小姑娘误会了呢！
“我的喜欢啊~是晓安值得有人真诚对待的喜欢，是喜欢晓安的性子，活泼可爱，像小太阳一样。
可是，相守一生这个词，太重了啊~晓安，我们明明才刚认识不久呢！
晓安有晓安的家人，晓安其实也很看重他们吧，一时冲动跟着我走的话，思念家人，异国他乡，可不是什么好受，不是吗？”
“晓安，明白了！谢谢独摇姐姐开导。”顾晓安抬起头来，笑的灿烂，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
永独摇有些怔愣，她想她有点明白顾晓安的悲伤了。
看似灿烂如花的笑容里，背后藏的都是无法诉说的心事。
永独摇走上前抱住顾晓安，将其揽入怀里。
“没关系的，难受的话，就哭出来吧，哭出来的话，会好受些，不用再憋着的，别把什么都藏着，装做不在意的样子。就算没人理解的话，也不用委屈自己的。”
永独摇在顾晓安的耳边低语，轻拍了拍顾晓安的背。
“t﹏tt﹏tt﹏tt﹏tt﹏tt﹏tt﹏t呜哇……”顾晓安紧紧抓着永独摇的衣服。
像个孩童的糖被抢走一样，嗷嗷大哭。
顾晓安呜咽着，话语含糊不清，“呜呜呜……”()隐隐约约听见几个字。
“……我的，我的丛枝……”
哭了好一会儿，顾晓安刚刚停下，擦着眼角的泪。松开永独摇。
“对不起独摇姐姐，你的衣服都湿了……”
顾晓安低着头，揉搓着自己的衣角，不好意思的看向永独摇被泪水浸湿正面的衣衫。
“我帮你再洗洗吧！”
“……不用了，我们现在就回去吧，我带了身换洗的衣服，等我换完就走。”
“好！”
……
“好了，走吧宴会上还有很多美食呢！听说是晓安教着大家做的呢！一定很美味吧。”
永独摇温和的摸了摸顾晓安的头，小丫头的成长还有很多路要走呢，可惜陪在她身边的人不会是她永独摇。
“嗯。”
……
二人回到宴会，度过了欢快的一天。
ヾ(▽)ノ ＼（￣︶￣）／
……
夜晚，依旧相安无事。
第二日天还未亮，永独摇收拾好行装，打算默默离开。刚走到平原上，
背后传来呼喊。
“独摇姐姐！”
此刻天色已亮，远方升起的红日，不算耀眼，却已能普照大地。空中的露珠扑在脸上，神清气爽。
还是来了吗？永独摇停下脚步，等待那个跌跌撞撞跑向自己的喇叭花，她穿着他们初见的衣裙，在空中摇曳，只是与第一次不同，这次是永久的别离。
“独摇姐姐，我来送送你！”
自由的精灵来送别远离的客人。
她将一盒新的点心塞进永独摇的怀里，那一刻她的形象与记忆力的某个少年重合。
永独摇对于那个曾经的少年，有些愧疚，也有些无法理解的悲伤。
“独摇姐姐！带着路上吃吧，一定要想念我做的饭菜哦~另外，嘻嘻，要注意安全呀~”
少女笑的开怀。
“好，谢谢你，晓安~”
“谢什么呀~独摇姐姐，你还把我当外人吗？我们可是都这么熟了。哎，也是，看来我们真的是有缘无分呀。”
永独摇沉着片刻。
“不是。”
“嗯？那是什么？”
“谢谢你，我的丛枝。”
说完，永独摇转头，加快步伐，头也不回的走出边界线，徒留顾晓安一人呆立在原地。
不用回头，她也知道，那个小家伙一定在原地看着她。背后是顾晓安的呐喊。
“独摇姐姐！不要忘了我们的约定，如果，如果可以的话，一定要，要回来看看我啊！”
永独摇听见了，但没有回答，她自己也不清楚，是否能有机会活着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