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江邑浔认认真真地听了,虽然还没有完全参透他告诉她这些的用意,但却感觉心里踏实许多。她抬起头,小声地问:“不是说她姐姐是你前女友吗?”
“不会丢下你一个人了,以后再也不会了……”他的声音低低沉沉的,没头没尾地冒出了这么一句。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起身蹲在了沙发旁,情不自禁地伸手拢了拢她的头发,将乱掉的发丝理到了耳后,那枚写着字母j的刺青赫然在目,“j”。
江邑浔皱了皱眉,再次睁开眼,眼前还是蒋易森。没做梦吗?她一脸犹疑地坐起身,就着他的手把杯里的水喝完,酒精还残留着,她思考起来有些费力:“你怎么在这里?”
他忍不住笑起来:“你盯着我干嘛?”
可是心情竟然很轻松,酒精刺|激,她居然什么都想不起来,就是感觉愉悦,歪在座椅上哼哼唧唧地说着话唱着歌,时不时还要伸手到窗外去摸c罩杯的风,郑谦予的眉头都要拧到车顶上去了,侧身一把将她的胳膊拽回来,然后关上窗户按上了锁。
“嗯?”她努力让自己清醒,可声音在嗓子里滚了几滚,还是没发出来。
脑壳子疼,她不想想,只皱了皱眉。
想到了她偷偷拿走的照片,想到了她无意掉落的身份证件,想到了她正过来倒过去就让人瞬间领悟的名字。
他颠了颠肩上的人,她不舒服地哼了一声,却引了那人的注意,扭头朝着他们看过来。
蒋易森无奈,只要弯腰将她抱进怀里,轻手轻脚地朝着楼梯走去。这是他第一次上二楼,三个房间,卧室在最里面。拧开门,屋子里是一片纯白,看得人心里凉凉的。他把她放到被子里,又端了杯水搁在床头,壁灯开着,暗暗的昏黄。
“浔是我的朋友,我当然关心她。”
“蒋总。”他有些迟疑。
“人人都有不顺心的事吧,”顶灯的光笼罩在他的头顶,投下来一片灰灰的阴影,他眯起眼盯着面前的男人,“有话想跟我说?”
“上楼去睡。”他试图拉她起来。
她拼命挣着,不肯再动弹半分,沙发软硬正好,她想一梦不醒。
慢慢地就乖了,困乏得很,窝在椅子上昏睡过去。
“为什么不直接来问我?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的。”他直直地盯着她,那双茫然的双眼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掩饰和伪装,只有这个时候,她才是无设防的吧。他深吸一口气,看着她幽幽说道:“裴安琪是我外公收养的外孙女,她不是我亲生妹妹,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她妈妈是我们家里的帮佣,我是她一手照顾长大的,所以和她和她姐姐都像手足一样,感情很好。后来安琪也告诉过你,那次车祸,她姐姐死了,裴姨也受了刺|激突发心脏病,那件事对我打击很大,对我而言,她们就是我的亲人,甚至比我自己的亲人还要亲,我当裴姨是自己妈妈一样看待的。外公为了照顾我的情绪,也算是报答裴姨的恩情,收养了那时才九岁的安琪。安琪性格很敏感,大概是寄人篱下,何况遭受过亲人离世,所以进电视台后,她一直不肯让人知道她的身份背景,怕被人轻视,并不是要瞒着什么,那不是什么要紧的秘密。”
江邑浔喝得烂醉,她很久都没这么纵容过自己,脑子里几乎一片空白,飘飘欲仙的,腿脚发软,根本立不起来。郑谦予将她扛在肩上,扔进了车子里,她吐了好几次,酸水都要呕光,整个人都像块抹布一样,又脏又臭。
“裴安琪跟我说了,你问过她和我的关系。”
郑谦予挑起眉头:“蒋总有什么愁?”
不仅仅是她的姓氏对吗?
还想到她挑着眉问他,那个人既然已经不在了,难道你这一辈子都不打算恋爱结婚了吗?
她眉头一蹙,仿佛听到他在她耳边低低叫着她的名字。
蒋易森勾了勾嘴角:“解愁的。”
他垂下眼,面前的人正托着腮,撑着脑袋一本正经地看着他。
他将靠垫塞到她腰后,坐到沙发边沿上,正色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想问我?”
脑子里想得很多,想这么大的房间,她一个人住着会不会孤单,会不会害怕,他想到村民装鬼捉弄她的那晚,胆子那么小,怎么敢独居。
到了梨花巷,郑谦予艰难地把她从座椅上拖出来,试了几次才扛回到肩头,手抽不出空来,一脚把车门给踢上了。走出几步,他停了下来,路灯下,他看到了一个颀长的身影,正靠在车门上,脚下落了一层烟灰。
电水壶发出鸣声,两人都瞬间回到现实生活中,蒋易森掐掉烟,倒了一杯水送到了客厅,江邑浔还在睡着,动作都没有变过。郑谦予在两人身上来回看了一眼,起身道别:“蒋总,你在门口等到现在一定是有事找浔,我也还有夜班,还麻烦您在这里照顾她了。”
江邑浔眨了眨眼,觉得自己听了一场睡前故事,眼皮子很重,竟又觉得困乏起来。她秀气地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支吾道:“我想睡了,不要吵。”
“那时候年纪还小,懵懵懂懂以为自己喜欢,长辈也跟着起哄,哪里算得上是什么感情。”
“依江。”
蒋易森递了根烟给他,他摇了摇头:“我不抽这个。”
郑谦予见到救世主一样地走过去:“蒋总监,您在这里实在是太好了,帮帮忙,她太重了,我扛不住了。”
话音落下,她又阖上了眼睛,蹭着靠枕继续睡。蒋易森无措地直起身,走到桌旁将水杯端过来,轻拍着她的背:“起来喝点水吧?这样睡会着凉的,上楼去床上睡。”
两人一起把她架进了屋子里,才放倒在沙发上,她就双脚相互蹭着踢掉了高跟鞋,蜷缩着窝成一团,裙子撩得高,竟露出大半截白生生的大腿来。两个男人都有些尴尬,一个慌忙找来毛毯给她盖上,一个匆匆去厨房烧水,郑谦予紧跟着走到厨房,看到蒋易森拉开了窗户,倚在窗口抽着烟。
郑谦予离开后,屋子里重新陷入了寂静,蒋易森关了几盏灯,只留着一圈灯带,温温的,将沙发上的人笼罩在一片柔和中。桌上的水放凉了,可他不忍心叫她,只远远地坐在餐桌旁看着她。
她仿佛堕入深深的梦里,一定是夜太深了,她嗓子里呼噜了几下,还是没力气说话,干脆陷进那梦里去,深深的,一梦不醒。
又想到初初见面时,她趾高气昂耀武扬威,却又在不经意的时候露出几分脆弱,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眸深深地看着他,叫出最熟悉的称谓。
手掌下是她微热的体温,他慢慢地摸到了她额头上被村民砸伤的疤,结了壳,硬硬的,还没完全掉落。他来回反复地摩挲着,心里的万语千言全部变成了酸楚,他的手指停在了她的发际线处,那里有着很难发觉的刀口,很细微,却长长地攀爬在她的皮肤上。
“她怎么了?”喝那么多酒,他忍不住屏息。
说着,她又缩进了毛毯里,薄薄的眼皮上还有血管清晰可见,睫毛微颤着。
他的手几乎触到电一般缩了回来,不敢相信,却又忍不住仔细去看,刚刚摸上去,手下的人哼了一声,接着转过了头来。两人四目相对,一时竟不知道如何解释眼下的姿势,江邑浔揉了揉眼,脑子里昏昏的:“天没亮吗?还做梦呢。”
“你很关心她?”蒋易森的动作一滞,表情晦暗不明。
郑谦予揉着肩膀,一脸无奈:“心情不好,贪杯了。”
蒋易森凝住眼,掐灭香烟走过去,将江邑浔扶进怀里,她哪里重,轻飘飘的,瘦得没几两肉,骨头硌得疼。
“也没什么事,”郑谦予往客厅看了一眼,“浔在你手下做事,还是希望你能多多照顾她,不要今天少了根头发,明天掉了个指甲,上次被村民砸伤的事,希望不会再发生了。她一个小姑娘的,挺不容易的。”
似乎是有一点印象,她弓起腿,把下巴搁在膝盖上,专注地听着他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