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生命如此可贵
麻露死了，就在刚才。
她失去了形体，被解构成一堆难以解读的数据，让在场的其他人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没有可以寻仇的凶手，也没什么在祭奠时与同伴们谈论所需的美好回忆，甚至连遗体与棺材都没有。
她就这样空洞地死去，让同伴们所感到的悲伤或愤怒都显得格外滑稽。
可伊低头凝视着自己的双手。她知道是自己杀死了麻露。
那些膨胀成条的丝线，以及不停涌入伊脑海的数据…不会错的，自己刚刚确实对她发动了攻击。
到底是为什么？是下意识的自我防卫吗……不知道，什么都搞不清楚。一系列变故冲垮了伊的思维，她闭上眼、捂住头，却仍然清晰地感受到了被自己召唤出的那只眼睛。
不停地有语句在那只眼周围浮现。伊只是稍稍放松了警惕、读了一下那些句子，就感觉折磨了自己一整天的恐惧感，此刻又逐渐浸入口鼻，让她呼吸不得。
“伊？你怎么了这是——”
有人在呼唤她，伊仍旧闭着眼。可在漆黑的视野之中，却到处都是文字、到处都是数据。
那只眼带来的文字逐渐向她迫近，于是她猛地站起身，忽视掉腿部传来的疼痛、避开周围的数据，就这么一瘸一拐地逃离她自己召唤出的那只眼睛。
就这样逃啊，逃啊。没有力气跑动了就慢慢地走，直到眼前的景象不再只由冰冷的数据堆砌而成。
一个和伊一模一样的少女，出现在她面前。
“…丽！！”
伊拖着还在隐隐作痛的腿小跑过去，一把抱住了对方。
“我、我杀了人……麻露小姐她被我、被我…！”
丽没有说话，她只是用手轻抚着伊的后背。
“…呃呜…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啊…对不起，对不起！但是…！！”
似乎终于是被压力所击垮，伊感觉自己的四肢脱了力，她紧抓住丽还空闲着的那只手，缓缓跌坐在地上。
“……其实我觉得…这也不完全是我的错……”
“麻露小姐感染了病毒、她病得很严重，本身就快要死了……可最后又的确是我杀了她！！”
泪水从紧闭着的眼皮中挤出，伊感觉自己呼吸越发的困难了。
“为什么会这样呢…我从没想过要伤害谁，可我却、我却……”
“你只是接受不了人的死亡，”丽也跟着坐下来，伸手拭去了伊脸上的泪水，“…她死得太突然了，不是吗？”
“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她在袭击你的那一瞬间就已经不再是人类了。”
“她已经被病毒转变为丧尸——所以，你对她做出的攻击属于正当防卫。”
似乎是怕伊听不懂，丽在结尾又补充了一句“你没有错”。
“可是…”伊抑制住自己想要尖叫的冲动，就这样默默地流着眼泪，过了许久才哽咽着再次开口：“为什么我还在哭呢…？为什么那只眼睛会攻击麻露小姐呢……”
“我前面已经说过了，”一阵风吹过，丽一边说着一边替伊掸去吹到她身上的沙尘，“你只是接受不了麻露的死。恐惧也是负面情绪的其中一种。”
后者睁开眼，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二人已经置身于一片海滩旁。一大片浪打来，在推翻了几处沙滩上到处都是的沙堡的同时，打湿了二人的衣物。
那只眼早已经消失不见，伊这才稍微找回了些安全感。
“或许是吧…”
伊放松下来，再开口时语气已经平和了许多。
“明明前两天麻露小姐还给智秀小姐的车做了全面的清洁…可现在她却永远离开了，一想到再也看不到笑着的麻露小姐……”
“死亡原来是这么…沉重的事情……丽，这种道理我以前为什么不知道呢？”
“因为你是人类，而人类无法想象超出他们认知范围的事物。”丽转身开始修复被海浪摧毁的沙堡，“你从没有接触过死亡，因此理解不了它的沉重，这属于正常现象。”
“那我该怎么做？”伊也起身帮忙修复起沙堡，可下一个浪打来，很快就让二人的努力化为泡影。
“人总是要死的……我们以后遇到的死亡和离别，一定会越来越多吧？”
“丽，你说，我该怎么做？”
“……”
丽对着又一次被摧毁的沙堆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抱歉，我也并不是全知全能的存在，我无法解答你的疑问。”
“我只知道人类会用各种方式将自己喜欢的事物保存起来，充实自己的生命，以此使得单一个体的死亡不再过于可悲。”
“好吧……我想你没有错。至少我现在还有其他的同伴，我该回去找她们了——我能为你拍张照吗？”
伊只是稍微回想一下自己曾经手持相机的记忆，再低头时就发现相机已经被自己拿在手中…原来自己能召唤的不止是眼睛吗？
伊打开相机，用取景框框住了丽的身影。
“下次再见面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或许就像麻露小姐那样，再也见不到了吧…？”
“所以，我想拍一张照来记住你…可以吗？”
“…我能百分百确保你会在每一个梦境中与我相遇。”丽虽然这样说着，但还是乖乖坐在原地，任由着伊按下快门。
“再见，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