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司凛刚站定，就看见裴轻正背对着自己收拾床铺。
他身形僵了一下，门就在他身后，他往后伸手敲了敲。
“请进。”裴轻的尾音拉的长了点儿，听起来莫名有些像是在撒娇，司凛咳了一声。
裴轻一下转过身，“怎么是你？”
“……我没想到这次拉开门就到这了，抱歉。”
裴轻也没怪他的意思，估计这人每次来的地点都是最靠近她的，她叹口气，放下了手中的被套。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是有两件事。”司凛看向她，“你认识……闻人郁吗？”
“嗯？谁啊？”裴轻歪了下头，“没听说过，我不认识复姓的人。”
司凛压下心里的疑惑，又问道：“那，你有什么办法可以让那些施暴者重新回顾他们当时做的事吗？”
裴轻指了下窗边的懒人沙发，“你先坐吧。”
她把最后一角铺好，坐到了床边，面对着司凛：“你不是挺牛的吗，怎么这种事情还要来找我？”
“我有我的办法，但有人让我来问问你。”司凛老实的回答道。
余光里，他看见了一把小提琴。
“谁啊？闻人郁？”裴轻把他的话串联了一下，“可以，闻人郁这个人眼光可以，能处。”
“你真的不认识他？”司凛有些怀疑。
“这种事情我骗你干什么，他是什么人啊，怎么知道我的？”
“一个将军。”
“……谁？”裴轻以为自己听错了，“将军？”
司凛看着她：“嗯，大概是两千多年前的将军。”
“你还有这样的人脉？呃……鬼脉？”
“是我的报酬。”司凛说。
“那我就更不认识了，你那边的人我怎么会认识。”裴轻觉得有些莫名。
司凛看着裴轻现在放松一点儿也不局促的样子，嘴一快就问了出来：“你很害怕回到茗绮吗？或者说害怕回到正常生活里？”
裴轻本来在小幅度晃着的小腿猛地停了下来。
“这不是很正常吗。”裴轻笑了一下，“这里面的哪一个人不害怕回去。”
司凛点了下头：“也是。”
沉默了一阵，裴轻走到小提琴旁，轻声道：“你不是问过我喜欢做什么吗？这就是。”
司凛的目光跟着她，没想到她会自己提到。
“谁的心中没有一团火呢……”裴轻像是用气音说出来的，司凛没有听清，下意识问道：“什么？”
裴轻回过神，换上了笑脸：“司先生平时喜欢做什么？”
司凛眉头轻挑：“除了做生意，什么都喜欢。”
“你现在不就是在做生意？”
“那种商业性强的。”
“哦，我就说你身上怎么有这么重的富二代的气质。”裴轻一脸恍然。
司凛笑了一声：“富二代是什么气质？”
“就你这种，嘴欠的。”裴轻半开玩笑的道。
司凛啧了一声，一脸的不赞同。
“真要说喜欢的话，可能是钢琴吧。”
裴轻有些意外的看着司凛：“我还以为你要说捉鬼呢。”
司凛无声地笑了一下。
两个人的情绪难得能在一个范围里，房间里一时间有些安静，司凛靠着懒人沙发，从大开的窗户看向外面。
裴轻拿着小提琴，觉得自己今天说的有点多了。
一阵悠扬的小提琴声响起，司凛愣了一下，然后看向站在谱架前的裴轻。
一阵微风吹进窗户，窗前的薄纱圈出风的形状，在软帘轻扬之间看向她的瞬间里，司凛好像忽然明白了陈昸口中的神颜。
从前环绕在裴轻周身的雾似乎被这阵风吹的散开了一些，叫他看的真切了许多。
——至少脸看的真切了。
司凛定定地看了几秒，又若无其事的看向了窗外。
裴轻并没有沉浸多久，不到一分钟就放下了。
“你学了多久？”司凛再次看向她。
裴轻：“从小就学了。”
“我也是，”司凛道，“我也是从小就学的钢琴。”
裴轻眨了眨眼，反应过来他这是在跟她交换信息。
“话说回来，你让我帮的那个忙……”裴轻有些不解，“为什么要让他们回顾一遍？”
“他们中有的人说不记得自己做过这样的事。”
裴轻不可思议的看着司凛：“你相信了？”
“没有，所以我想让他们回顾一下，有些事情不是嘴上说忘就可以忘的。”
“你不像是想不出办法的人，就因为那个将军一句话你就跑来问我吗？”
“是有办法，但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那我就过来问问，有对比我也能分析一下。”
裴轻点了下头，“我的办法比较简单，我可以给他们造梦。”
“……很温和的方式。”司凛评价道。
“那你什么办法？”
司凛耸了下肩：“以暴制暴。”
裴轻垂眸思考了一下，然后提议：“要不结合一下？”
“怎么结合？”
“让他们在梦里经历一遍苏鹤所经历的那些。”
“可以。”司凛很赞同她的提议。
“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裴轻顺了顺发尾。
司凛：“就今晚吧，需要怎么做？”
“我要到他们旁边才行。”裴轻皱了下眉，“但只有两个人在本地。”
司凛陷入了沉默，思考着对策。
“不过……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但可能效果会比在他们旁边要差一点。”裴轻犹豫了一下，说道。
“什么？”
“苏鹤，”裴轻站起来，“凌晨三点半的时候，带我到苏鹤家里。”
司凛难得露出纠结难办的神色。
“不用担心，你只需要把我送到他房间楼下就行了，剩下的我来，不会打扰到苏鹤的父母的。”裴轻向他保证道。
“……行。”
-
凌晨三点的时候，司凛准时过来接裴轻。
托庄园的福，只要是以庄园为中转站，他就不用使用交通工具去到达某个地方了。
为了不惊扰苏鹤的父母，他带着裴轻来到了苏鹤家的楼道里。
“差点忘了他家是一楼，苏鹤房间的窗户是不是没安防护栏？带我到他窗户底下去。”裴轻低声在司凛耳边说道。
司凛把人带过去后，忽然想到了两人第一次见面时，裴轻是从城堡二楼高的窗户里跳出来的。
“你要进去吗？”裴轻问他。
司凛看了眼紧闭的窗户：“你先想想自己怎么进去吧。”
裴轻低笑了两声，踩着旁边花坛的石阶，一跃而起，所过之处腾起一片浓雾，司凛眼睁睁看着裴轻陷进浓雾里，最后也成了浓雾。
这团雾气在窗户口停留了两三秒，然后顺着肉眼看不见的缝隙钻进了房间里。
又过了几秒，窗户被人从里面打开，裴轻从窗户里探出一个脑袋，冲司凛挑了挑眉。
司凛还没动，就感觉自己被一阵湿冷的气息环绕住了，他垂眸，发现自己正在腾云驾雾。
“……”真·腾云驾雾。
裴轻把他带进来后，抓过他的手看了眼时间。
还有十五分钟。
司凛抽回手，无语道：“我自己可以上来。”
“帮你一把还不乐意，这不比你自己爬进来轻松多了？”裴轻翻了他一眼。
“……那我谢谢你。”
裴轻从手心变出一团雾玩着：“不想谢可以不用谢。”
司凛看着她葱白纤细的指尖和雾拉扯着，问道：“你可以变成雾？”
裴轻淡淡的嗯了一声：“也只有这点儿本事了。”
司凛问：“这团雾有自己的意识吗？”
裴轻顿了一下，然后脸朝雾靠近了几分：“他问你有没有意识。”
话音一落，那团雾便朝司凛飘了过来，丝丝缕缕的缠绕在他的手腕上。
潮冷的气息朝上攀爬着，最后那团雾绕上了他的脖子。
司凛垂眼，没说话。
“它是被我控制的，算不上是有自己的意识吧。”裴轻的声音里带些笑意。
那团雾又顺着脖子从司凛的腰腹往下滑，司凛看向裴轻，但对方只是看着床上躺着的苏鹤。
司凛戳了她一下：“把它收回去吧。”
“好的。”裴轻说完，司凛就感觉那股凉意消失了。
裴轻看了眼他戴着表的手，他便自觉的把手伸了过来。
“差不多了。”裴轻低喃了一声，朝苏鹤走去。
司凛注视着裴轻。
裴轻走过去，伸出一只手，食指点在了苏鹤的眉心。
司凛看见有几缕薄雾顺着裴轻的指尖进入了苏鹤的身体。
“苏鹤这样没事吧？”司凛走到她旁边，小声问着。
裴轻收回手，“不会有事的，放心，我是最不可能害他的人。”
说完，裴轻看向司凛：“走吧，可以了。”
司凛点点头，“我自己下去就行。”
裴轻嘴角勾了勾，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腕，“我这个人其实挺叛逆的。”
说着，司凛又感受到了腾云驾雾。
但这次不是被裴轻施放出的雾团托着了，他感觉到始终有一股力量桎梏在自己刚才被她拉住的手腕上，这次他连周围的样子都没看清，就回到了地面。
“怎么样，是不是比刚才更快了一点？”裴轻的声音从身旁传来，手腕上也没有了那股力量。
司凛咳了一声，“我送你回去。”
裴轻点点头，跟着他往最近的一扇门走去。
睁开眼，是熟悉的城堡内。
“早点休息吧，我会准时来找苏鹤的。”司凛把她送回来后，没有多留，撂下一句话就走了。
裴轻看向窗外的月亮，叹了口气。
苏鹤决定离开，大概只是一个开始。
后面会陆陆续续的有人离开。
到最后不过是回到了起点，这座庄园，只容得下她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