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裴轻笑了笑，先一步走了进去，司凛冲苏鹤微微颔首，也跟了进去。
苏鹤的脸上始终保持着温和的笑容。
桌上摆着些小吃，多半都是裴轻喜欢吃的。
“你们坐。”见他俩还站着，苏鹤指了指沙发。
司凛挨着裴轻坐了下来，苏鹤坐在他俩对面，手指不自觉地微微发着力。
“你好。”司凛冲他笑笑，“我叫司凛。”
“我叫苏鹤。”
不难看出苏鹤现在有些不安，司凛也没打算上来就问，他注意到墙上挂的那些画，便问道：“这些画都是你画的吗？”
苏鹤愣了一下，然后跟着他的目光看去，点了点头：“是……我挺喜欢画画的，虽然、虽然画的不好。”
“没有，画得很好。”司凛一边说着，一边幅度较小的颔首，似乎是在自己肯定自己说的话。
苏鹤眼睛亮了一些，“真的吗，如果你有喜欢的我可以送你。”
“哪一幅都行吗？”
苏鹤点点头：“都可以的，我还有一些没有挂上去的，你要看看吗？”
“好啊。”
“那我去拿来，你和裴轻姐姐稍等一下。”
说完，苏鹤便跑去拿画了。
裴轻看着他的背影，小声道：“你真的要拿走一幅吗？”
“当然，不拿的话他应该也会挺难受吧，我看他一提到画画就跟变了个人一样，他需要人来肯定他的作品。”
裴轻顿了一下，“他很喜欢画画，大家私下都喜欢叫他小艺术家，如果没有那些事情的话，他应该会是一个很优秀的画家吧。”
司凛嗯了一声，“那你呢。”
裴轻没反应过来，“什么？”
司凛喝了口苏鹤准备的温水，“喜欢做的事情。”
“……”裴轻没说话，说什么呢，没什么好说的，她不愿和别人谈起这些，她喜欢独自沉浸在只属于自己的时间里。
没听到她的回答，司凛看她一眼，也没追问下去，只把水杯放在桌上，安静的等着苏鹤。
苏鹤从画室里抱出很多画，放在了桌上。
“久等了，我稍微挑了一下。”
“没事儿，我们也不着急。”司凛看向那堆画。
司凛也不是刻意迎合他，苏鹤的画的确有点儿东西，他认真的看了看，然后拿起一幅以红黑为主色的画，“这个可以送我吗？”
“当然了，你看中哪个挑就行了。”苏鹤说道。
司凛不经意的看了苏鹤一眼，然后又拿起一幅，“那就这两个吧。”
苏鹤弯弯眼睛，“好。”
司凛拿着那两幅画，顿了顿，开口切入正题：“你这么喜欢画画，有没有想过发出去让大家看看？”
苏鹤抓着相框的指尖蓦地发白，“你要带我离开这里吗？”
裴轻也看向司凛。
“我有这个打算，但我也不是很喜欢强迫别人，”司凛说着，停了一下，“我就是和你聊聊这方面，而且既然我有这个打算，那肯定说的都是关于外面的事情。”
苏鹤松了松力道，看向裴轻，“姐姐，你也是……”
“我旁听。”没等他问完，裴轻就迅速的回答了。
苏鹤哦了一声，尽管心里抗拒，但还是看向了司凛，“那您说吧。”
司凛听着您这个字，有一瞬的晃神，但很快恢复如初，“我有了解你的事情，我想知道……你想要他们的道歉吗？”
“……”苏鹤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司凛也颇有耐心的等着，良久，他才听到少年细小的声音，“我不想再见到他们。”
“我知道，在不见到他们的前提下，你想要听到他们的道歉吗？发自真心的向你忏悔。”司凛的目光变得晦暗不明。
“……忏悔？”苏鹤轻笑了一声，“不会的，他们不会的。”
司凛身子朝前倾了倾，靠近苏鹤，“我会让他们忏悔的。”
“除了他们，你还有热爱的事不是吗？不要让不值得的人阻拦你明明能活的耀眼的生活。
司凛的声音低缓。
“我无处可去，司先生，”苏鹤抬起头，眼里带着迷茫，“我无处可去了，连我的亲生父母都觉得我烂泥扶不上墙……”
“你有你存在的巨大价值，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评判的，知道吗？”司凛看了他一会儿，“暂时就先说这么多，你慢慢想几天。”
裴轻没想到他就说这么一会儿，有些诧异的看着他，司凛也看过来，“那我们先走？”
苏鹤立马站起来，“我送你们。”
司凛笑了声，“不用了，就几步路的事。”
裴轻拍拍他的肩，“不用有太大压力，选择权只在你的手上，他要是强行带走你的话，我不会同意的。”
“裴小姐。”司凛注意到她带有引导性的话，蹙眉制止。
裴轻收回手，“那我们先走了。”
“好，司先生再见。”
从苏鹤的房舍出来后，两人又回到了城堡。
“裴小姐，”司凛坐在桌前，手指点了点桌面，发出嗒嗒的声响，“请你以后不要再说出那种影响判断的话了。”
“难道你就没有说吗？”
“我只是说了一些事实。”
裴轻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正义啊？”
司凛忽然觉得自己牙有点疼，他皱起眉：“你什么意思？”
“你把这些当成任务，一心想把人拽出去，却不考虑他即将面对的是什么……”裴轻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司凛感觉跟她说话可真费劲：“裴小姐，逃避不会解决任何问题，你一个人想逃避可以，但不要拉着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去逃避。”
“你懂什么？”裴轻声音提高了一些，“刀没落在你身上你当然可以毫无负担的这样说。”
“……”
“不要以你的标准去衡量所有人，司凛。”裴轻站起身，留给他一个背影，“你看不到我们身上的枷锁。”
司凛舔了下唇，靠在沙发背上。
等裴轻进了二楼的房间，他的身后走来一个男人。
“其实裴小姐是个很温柔的人。”那人坐到他面前，“你好，我是微存，是庄园的人。”最后四个字他咬重了一些。
“庄园的人？”司凛琢磨了一下，大概懂了他的意思。
估计是那个来无影去无踪，连个附身物都没有的庄园的人。
“裴小姐她只是比较担心苏鹤，苏鹤对她来说就像亲弟弟一样，她会怕他再次被伤害也是很正常的事，”微存顿了顿，“这些话原本轮不到我来跟你说的。”
司凛点点头。
“好像就是面对你，裴小姐会变得更鲜活一些，”微存看了一眼裴轻的房间，“尽管不是什么积极的情绪，但总算外露了一些别的情绪。”
“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司凛站起来，“但好像对我没什么用。”
“有用的，”微存跟着站起来，“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不管方式如何……谁都占点理，你们自己好好中和一下吧。”
司凛的脚步顿了一下，转过脸问道：“她的房间是哪一个，我没注意看她刚走哪了。”
微存惊讶了一下，然后指了指二楼靠里的位置，“这边上去倒数第二间，门上面有音符的小贴纸。”
“谢谢。”
“不客气，司先生继续忙，我也该去工作了。”微存说完，转身离开了城堡。
司凛看了眼二楼，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上去了。
他根据微存的话来到了裴轻的房门口，屈了根手指敲敲门。
裴轻很快就把门打开了，看到是他还愣了一下，“你还没走？”
说完就想把人关外边，司凛眼疾手快的挡住门，靠在门边上：“心平气和的聊聊？”
“……”
“不能每次只聊一半吧？你不想见到我，就早点让我完成任务。”司凛下意识的摸了摸口袋里的烟，又及时止住了掏烟的动作。
“对了，这个给你。”司凛摸到了被自己叠的巴掌大小的报纸，拿出来递给裴轻。
裴轻接了过来，展开报纸看了一眼。
是当年的报道。
“上次你不是问我要吗，还有一份资料，不是新闻报道，是描述你生……生活性格的。”
到嘴边的生前拐了个弯，他差点按照资料上的说了。
见裴轻没说话还在盯着报纸，他继续道：“这两个关于你的线索上都没有你具体经历的事情，所以这个报道说的事情应该也不是让你绝望的根本原因吧。”
“你怎么就肯定不是根本原因了。”
司凛低头迎上她的目光，“要是这么简单的话，应该也不会告诉我。”
“主要是庄园说的，她说她有保护你隐私的责任。”
“……所以我的资料也是她故意让你发现的？”裴轻只知道庄园故意拉他进来，没想到她居然连资料也是故意给的。
司凛想说应该不难猜出来庄园是故意的，但看见裴轻的脸色，他又憋了回去。
沉默了几秒，他又道：“那聊聊？”
“你不生气？”裴轻看他一眼。
司凛嗤了一声，“我没你那么小气。”
“……”裴轻盯着他，最后妥协一般的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司凛跟着她，裴轻推开最里面的房间门，“进来吧。”
“又是书房，你这个城堡里有多少书房啊。”司凛看着书架上满满当当的书，“这么多书，你都看完了吗？”
“没有，你看不见上面落的灰吗？”
司凛瞥了一眼，“我还以为这么神奇的地方不会有灰尘呢，也没人来打扫吗？”
“总共就两个干活的人，庄园那么大，天天打扫得累死了。”
“你不想让苏鹤走吗？”司凛不和她扯别的了，“哪怕是可以确定他会变得越来越好。”
“就是因为不确定，所以我才不想。”裴轻看着自己的指尖，“你话说的那么好听，但你能保证他就会过得好吗，你能保证不会旧事重演吗？”
“所以才会让你跟我出去。”司凛走到她旁边，“就今天吧，和我出去，你自己去确认放不放心我的能力。”
“……”裴轻意外的看向他。
司凛没有避开她的目光：“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