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你是个狠人
缓了好一阵,白无浪喟然长叹。
“无缺,你告诉为师,你为何这样做?”
楚无缺抬头看他,张口欲言,却又有所顾虑,最终沉默地低下头去。
白无浪人虽然老了,但脑子并没老。
他稍加思索,便知道此事必然与那女帝有关。
“和那宣凤国女帝有关是吧?”他道。
楚无缺的神色肉眼可见的紧张了起来,他想张口否认,却被白无浪开口打断。
白无浪紧接着说道:“那宣凤国的女帝嚷着要为你负责,此事必然与她有关。”
“你不愿说,是怕为师杀了她?”
话说到这,楚无缺也自知已经遮掩不得了,只好点头。
“你对她动了情?”白无浪又问。
楚无缺微微一愣,最终还是点了头,承认了。
白无浪不由得再次长叹。
年轻男子对女子动情本无可厚非,只是可惜了楚无缺是纯阳之体,必须守住纯阳之根,若要人道,那便破功,致使两百多年修为功亏一篑。
那么是要女人还是要修为呢?
在这危机四伏的通玄界,又顶着白老贼亲传的身份,以楚无缺怕死的性子,自然是选修为。
只是动了情,要斩断情根又谈何容易。
想来自己的这个徒弟也是可怜呐
“你们之间的事,跟为师说说吧,为师大可看在你喜欢她的份上,姑且留她一命。”
白无浪抚须,语气缓和。
楚无缺见他允诺不动心上人,这才敢开口。
“师父,大约在二十七年前,徒儿飘洋过海去了坤洲。”
听到他说二十七年前,白无浪额角的青筋不由一抽。
好家伙!
这个逆徒,说什么守孝百年,这才死了三年就跑下山去了!
白无浪忍着一腔闷气,听他说下去。
“徒儿当年在坤洲游历,与还是公主的她结识。”
“徒儿对她一见钟情,得知她想夺得皇位,便进了她的幕府,做她的谋士,与她朝夕相处十数年。”
“这十几年来,她也渐渐对徒儿动了情,曾屡次表明心意。”
“但徒儿碍于纯阳之体,不想耽误她,便屡屡拒绝。”
“十年前,徒儿助她夺得皇位后,便打算与她辞别,回乾洲去。”
“可谁知辞别当晚,她在酒中下了猛药,徒儿疏于防备,饮下药酒后就意乱情迷。”
“为了保住一身修为,只好当着她的面”
“自宫了”
楚无缺简单说来,但谁又知他是否还在其中隐瞒了什么。
这些话倒也合乎逻辑,至少让白无浪清楚地明白了,他为什么挥刀自宫,为什么女帝非要对他负责。
“唉”
“造孽啊!”
白无浪听完,不由得感慨一声。
楚无缺低下头来,抹了一把泪。
“师父,我成了个太监,我没脸见您,也怕您知道后去杀了她,可是徒儿实在心悦于她,徒儿不想她死。”
楚无缺再次提及自己对她的感情,这份感情到底有没有他口中说的这般深沉,只有他自己清楚。
但可以明确的是,他确实不想她死,只要说自己还很爱她,师父再生气也必然会因为自己的不舍而手下留情。
白无浪点头,心里对楚无缺不敢回来一事,多了一分理解。
若楚无缺当时老老实实跟着沈剑一回去了,他虽不会扒了他的裤子查看他的纯阳之体是否还完整。
但是相处久了,只要观之玄力运转,便能察觉到蹊跷,到时候也必会被逼问此事。
这便是楚无缺不敢回来的原因。
“唉”
“罢了。”
“纯阳体的要处就在于那条根,你斩了那条根,虽然保住了处子之身,但也如同自斩根基,往后修为再难精进。”白无浪说道。
楚无缺自然清楚,只是话从白无浪嘴里说出来,总叫他听出浓浓的失望之意。
自己是让师父失望了。
五个亲传弟子,原本个个都是重天之资,结果自己却自斩根基,重天无望。
这叫师父他老人家如何不失望?
楚无缺抬起头来,看向座椅上的老者,愧怍道:“师父,从前你就嫌弃我空有纯阳之体,却无纯阳之风,哪料我后来没听你话,接触了皇室中人,自食恶果!”
“如今,不仅没了纯阳之风,连纯阳之体都残缺了。”
“我丢了您老人家的脸,我让你老人家失望了,您把我逐出师门吧!”
楚无缺眼含泪水,向他俯首叩拜。
白无浪眉头一皱,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无缺,你过来。”
威严的声音响起。
楚无缺心中一颤,压着心中的惶恐之意,跪着来到他的跟前。
只见他抬起一只大手,从头顶上方压下。
楚无缺看着他伸来的手,却莫名的心安下来,浑身上下再无惶恐之意。
白无浪苍老的手放在楚无缺的头顶上,像对待幼年的他那般轻轻地拍了拍。
“师父?”
楚无缺眼中泪光闪动,不解地看着他。
白无浪正色道:“你并没有让为师失望,相反,你让为师刮目相看了,你才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师父,为什么?”
“身体的残疾不意味着人格上的残疾。你具有极强的理性,能控制住自己的情欲,守住做人的底线。”
“你还愿为心爱之人的未来着想,也为自己的未来负责,还敢对自己下狠手,你这样的人是成熟的,是狠人,是真正的男子汉!”
“为师为你能有如此成长而感到骄傲!”
白无浪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发自内心地肯定这个徒弟。
楚无缺听着,心中甚是感动!
但他还是不能释怀,难以原谅自己。
“可是师父,我此生再无可能迈入重天境,您不失望吗?”他问。
“笑话!”
白无浪拂袖,笑道:“为师都回来了,岂会让你重天无望?”
“别忘了,为师前世曾在上界游历,见识广阔,别说让你打破桎梏迈入重天境了,就是让你的纯阳之体恢复完整,亦能做到!”
闻言,楚无缺心神一震,顿时满目惊喜!
那根东西竟然还能长出来!
若是寻常人,寻常修士,被“截肢”后,凭借此界修行者的医术,大可断肢重接。
但对于一些修行体质特殊的,比如自己的纯阳之体,修炼的关键和弱点都在那根东西上了,一旦断了就等同于再无可能接上。
但这竟然难不倒师父!
师父真不愧是通玄界万古无一的大修行者,真不愧是上界之人!
楚无缺情绪激动,脸上已然欣喜若狂,当即向白无浪磕头再拜!
“徒儿多谢师父厚爱!”
“嗯。”白无浪微微颔首。
“今日之事不必告诉其他人,为师也会帮你守口如瓶,你把仪容收拾一下,与为师从容回去吧。”
“是!”
[叮!恭喜宿主,一名亲传弟子回归座下,奖励称号抽奖一次!]
乾洲北地。
寒风疾驰。
曹生与一群侍从几乎日夜不停,驾驶着飞辇,终于回到了乾金国的国都。
得知国师回朝,乾金国的国主和百官无不带着讶异之色。
要知道,国师此次去往乾宋朝,除了要带走那一万名处子处女外,还要与乾宋朝的皇帝达成新的合作,以抵消八百万两黄金的赔款和五年的停战为条件,让乾宋朝在往后的五年内每年都进供一批处子处女。
按照出发前的设想,估计也得一个月后才能回来,但这才过去几天,竟然就回朝了,显然进展并不顺利。
国师无功而返,这让国主与一众大臣感到倍感压力,连忙赶到宫外,亲自迎接。
果然,回来的只有国师和他的一众侍从,没有带回乾宋朝的任何一人。
曹生从飞辇中落下,他神色阴沉,让所有人都不禁胆寒了起来。
他没有理会候在两侧的文武百官,冷着脸就朝着宫门大步走去,甚至直接略过了乾金国的国主。
被拂了面子的国主只敢赧然一笑,随后快步跟了上去。
虽然曹生肉眼可见的心情不快,但若是满朝文武一言不发,反倒更加让他气恼。
国主只好跟上去,斗胆一问:“国师大人,可是那乾宋朝的皇帝不识好歹,拒绝了您的提议?”
曹生突然停下脚步,吓得一旁的国主赶紧刹住,不敢逾越到他的前面。
曹生扭过头来,目光瞥向侧后方的国主,那冷漠的眼神比北国的寒风更为渗人。
国主微微缩起脖子,弓着身,与曹生对视,双眼中充满了十足的怯懦。
“白无浪从中干涉,关于乾宋朝的一些计划,全部作废。”
国主闻言,神情顿时惊骇。
“那位重天大物竟真的插手了世俗之事!他怎么如此言而无信!”
曹生微微蹙眉。
“怎么?你真以为强者定下的规矩是用来约束自己的?”
“只有弱者才得遵守规矩。”
“但很不幸,无论是你乾金国还是我,现在都是必须遵守规矩的一方。”
曹生不可否认,现在的自己在白无浪面前,确实属于弱者。
若是普通的重天境,以自己目前的能耐倒也不是没有办法除掉。
但对于白无浪这样的,他不仅心里没底,甚至还怕对方冲过来杀了自己。
从乾宋朝返回乾金国的这一路,他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思考,对方到底是怎么认出来,那日在南洲偷袭的只是一个分身?
要知道,就是上界熟悉他手段的人也无法做到这等地步。
除此之外,他还在思考,若白无浪真是上界故人重生的话,那么最有可能是谁。
那副不要脸的赖皮模样,还真叫他一时想不起任何符合条件的上界故人。
倒是那无形中散发的威慑力让他想起了上界圣地的圣子。
不过那位圣子的声誉极高,是整个上界最具君子风度的代表人物,岂是他白无浪这种无赖之辈。
何况圣子修为恐怖,堪比真仙,已经当世无敌,怎么可能会遭遇不测,重生到这下界来。
“国师,白老前辈现在站在乾宋朝那边,我们与乾宋朝结怨颇深,以后岂不是要被清算?”国主不安地问道。
曹生回想起那日白无浪的态度,微微摇头。
“他若一心向着乾宋朝,那么按理来说,你乾金国已经亡国了。”他道。
以白无浪这种可以秒杀重天境的存在,要灭个世俗王朝,不过弹指一挥间的事。
若他完全向着乾宋朝,应该早就驾驶着破空梭横渡而来,让乾金国向乾宋朝投降了。
“对啊!”国主顺着曹生的逻辑,立马有所明悟,心安了不少。
可是这样一来,又有一点让人费解了。
白无浪不问世事两百年之久。
这两百年来,国家之间大大小小的战争断断续续地爆发,也没见他干涉过。
这次怎么就突然插手世俗王朝之事了?动机是什么?
两国纷争,影响到他问心宗的利益了?
这一点曹生也有思考过。
他想出了很多种可能,或许白无浪真是被百姓请下山的,又或许他早有让问心宗入世的念头,正好就趁此机会,彰显问心宗在世俗界的影响力,等等。
但曹生怎么也没想到,白无浪之所以出手,主要还是因为乾宋朝的此番经历与某个历史事件的偶合度太高,大大刺激了他。
除此之外,曹生也没想到,他白无浪现在的的确确一心向着乾宋朝。
之所以没有亲自动手灭了乾金国,不止是因为他没有重回巅峰,还因为意识到,国运这种东西终究还是得牢牢掌握在朝廷和一代代子民的手中。
所以北伐之事,他就全权交给赵厚天和他的子民来筹谋了。
若是北伐功成,这个民族的凝聚力将会空前鼎盛,也会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持续不断地激发这个民族的斗志。
不过曹生看不到这一点。
当然,他也不在乎乾宋朝在未来是否能崛起。
当今世界,他只忌惮白无浪。
一个足以毁掉他飞升大计的人。
所以,他现在要想办法杀掉这个人。
“陛下,有件事得麻烦你了。”
曹生的语气突然恭敬了些许,这让熟知他性情的国主顿时生出一种不祥之感。
国主冒着丝丝冷汗,只敢强颜欢笑地对他客气说道:“国师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那一万个炼蛊材料没弄到手,就有劳陛下想办法帮臣凑一凑了。”
“啊?!”国主心神一骇。
“国师,您这意思,是让朕献祭自己的子民?”
曹生冷笑,“臣可没有说过这样的话,是献祭自己的子民,还是抢掠邻国的子民,自然全由陛下做主。”
“臣只要结果。”